“你怎么来了？”
    随着车队轰鸣远去，叶青的房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应声走去，打开门，叶青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唐·诺恩有些疑惑。
    “头，你下令屠杀的？”
    唐·诺恩的双眼有些无神，整个人显得愣愣的。可问出的问题，却仿佛不带一丝生气。
    “是的，我下的令。”
    叶青放开房门，静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同时抬抬手示意对方坐下聊。
    “为什么？他们的武装人员已经被我们打残了，剩下的人没有威胁啊？！”
    唐·诺恩听到叶青的亲口确认后，神色间显得有些激动。一把把住桌边，身体前倾，眼睛都仿佛要瞪得掉出眼眶。
    “枪毙掉那些战俘，我能理解。我说服自己接受，可为什么你连那些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因为他们还有无法确认人数的伤员，因为他们还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叶青苦笑一声，摸过桌上的香烟，给对方丢去一根的同时，自己也点燃一根。
    “在这个地方，你无法确定你一个人是否真正构成威胁。小孩，老人，只要他们还能动手指，随时都可能给我们带来伤亡。”
    “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穿着防弹衣活动，我也不可能给马上抵达这里的石油工人们一人安排一个贴身保镖！”
    唐·诺恩的问题，同样敲击着叶青的心灵。
    哪怕从做好踏上非洲之行的准备时，叶青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可灭族、屠杀这种事，在今天之前，哦不，准确地说在战斗开始之前，甚至刚刚结束时，叶青都始料未及。
    而更让叶青感觉恐惧的是，自己接受这一个转变的过程，竟然格外的自然，格外的快。
    这里面诚然有缪瑟尔的撺掇，可叶清明白。在这里，现在，自己才是最高决策人。
    如果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或者说，自己足够的坚定。那么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推动下去！
    这种源自自身，看不见摸不着的转变才是让叶青有些恐惧的根本。因为叶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但他能确定，在之前，自己肯定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出现。
    “就一定要这样吗？圈禁不也可以吗？将他们部落的人全部集中起来看管，收缴他们的武器，只需要十个武装人员，就足以消除他们的威胁了！”
    “按照这边的价格，10个武装人员日薪加起来也才50美元，甚至都不到！就是给他们配枪...”
    “够了，唐！我是商人！”
    叶青拍了桌子，他不想再听唐·诺恩说下去了。
    “从我们带着枪，带着炮来到这块土地上时，我们就是武装商人。而不是这群黑鬼的保姆！”
    “而且，你试想一下。有人杀了你的亲朋好友，再把你圈养起来，你恨他吗？你想杀了他吗？”
    刚刚拍桌子时，叶青手中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叶青也没有去捡，而是重新摸出一根点燃。
    “所以这能解决问题吗？石油工人开工，需要什么？需要稳定，稳定！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生产环境！”
    “我到这来的原因，史塔克不知道，崔克不知道，法恩斯孟菲斯也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叶青看着唐·诺恩的样子，也来了火气，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如果，这个石油产区没能按时开工，或者说，开工后状况频发。科赫家族会怎么看我？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一个无能的废物，接着扭头就把我扫进垃圾桶！”
    “没了他们的庇护，我在联邦的产业怎么办？没了产业，没了钱，我特么叶青算个什么东西？！”
    “随便一个小官都能把我拿捏地死死的。他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特么就得死！”
    叶青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外面的缪瑟尔也被吸引过来，站在门口观望着。
    “这就是这个该死的，他妈的社会！”
    “这不是童话，也不是乌托邦，更不是他娘的理想国！弱小，就是一切的原罪！”
    “你没有能力反抗，你特么就该死！人在是人之前，首先是动物！”
    叶青的一席话在门外的缪瑟尔听来格外荒谬，因为在他看来。叶青这样的雇佣兵头子，应该早就看淡了生死。
    却没想到，叶青居然会为了这事发怒，甚至情绪激动，跟自己的雇员解释。
    不过，他说的也对。
    习惯了文明的人，想要恢复基因里的兽性，总归会不适应的。
    缪瑟尔也不例外，若非在非洲工作的这五年里，见过了太多的人性下限，他也和那个叫唐·诺恩的雇员一样天真。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缪瑟尔转头离开。至于安哥拉的向导，他只是紧紧地握了握拳头。
    叶青的话，他的体会无疑比在座所有人都要深刻。所以哪怕叶青下令屠杀这些世代生活在安哥拉地盘上的人时，他也毫无反应。
    一方面，在他心里，自己的国家弱小。有很大一部分程度，都有这些传统的部族势力阻碍。
    他们根本就没有国家的概念，一切以自己部落的利益为重。常常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大肆火拼。
    另外一方面，就像叶青说得那样。弱小，才是原则。谁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是安哥拉人没错，可他有什么？
    依靠着叶青、缪瑟尔这些外国人兜里的美金，他在安哥拉还能算个人物。起码一般的混混、小部落不敢找他的麻烦，他的生活还算安定。
    可要没了这些洋大人支持？
    他不想回到小时候那种贫瘠的生活了，他习惯了现在富足，起码在这个地方而言，富足的生活。
    谁要让他的生活倒退回去，他能跟谁玩命！
    “我说服不了你，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接受不了，头，我想退出！”
    深吸两口气，唐·诺恩眼角有些湿润。
    “唉，好。我等下给你打一万美金，你回去吧。记得把武器装备留下...带把手枪，路上注意安全！”
    叶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火气也消了。
    说起来，叶青发火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唐·诺恩。只是...算了，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算我欠你的，回国后我会尽快还你！”
    “算了，好聚好散。一万美金，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没什么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