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暗渠。
    这里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杂乱异响在其间不停回荡。
    郭凡仰躺在一处水流之中，手捏九字真言法印，身呈洗髓经第十七式。
    同时气息收敛，与周遭环境混为一体。
    他双眼微眯，身躯顺着水流缓缓移动，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呼……”
    不远处。
    一道火光急速冲过，照耀一方，在这黑暗之地更是格外明显。
    光暗交替，无空的身影也一闪而逝。
    不多时。
    “哒哒……”
    脚踏水面之声响起。
    无空的愤怒咆哮紧随其后：“姓郭的，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你不是要与我分个生死吗？”
    “出来！”
    “咱们继续决一死战！”
    在这地底不知多深处，他的声音如同一记记闷雷，席卷四方，甚至造成诸多的坍塌。
    一时间，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虽不见其人，只是听声音，就能听出他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此时的无空，情况也确实不怎么好。
    浑身上下遍及刀痕，刀口处更有高温灼烧的痕迹，难以彻底祛除。
    身为开了眉心祖窍的当世顶尖高手，被一个后辈逼至这种境地。
    可谓奇耻大辱！
    尤其是前不久的几番勾心斗角、险象环生，更是激起无空的浓浓怒意。
    若非自己小心，此即怕是已经被人轰进下方地壳那无尽岩浆之中。
    到时候。
    就算他精修火焰功法，也是难以幸免！
    虽然郭凡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到你哪里去，却终究逃过了一劫。
    小兔崽子！
    他钢牙紧咬，双目如火，不停的扫视四方。
    奈何地底幽暗，暗渠岩石、土壁层出不穷，感知更是严重受限。
    要想在这种地方找出一个人来，可谓难上加难！
    “姓郭的，别让我遇见你！”
    片刻后，无空双手爆斩无数道烈焰刀光，朝着四方疯狂斩击。
    “下次逮到你，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吼声中。
    烈焰刀穿梭激荡，地底震颤不止，泥土山石翻滚，一片混乱。
    郭凡所在上方，就被一道刀光扫过，山石坍塌，他却不为所动。
    任由其重重砸落。
    “彭！”
    山石落下，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多久。
    郭凡所在位置才有了些许松动，泥水潺潺，推着他沿暗渠继续朝远处滑动。
    而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杀机，也终于淡去。
    看样子。
    坚持了数个时辰之后的无空，终究还是走了！
    “呼……”
    胸前微微起伏，静滞的身躯再次恢复活力，压制的痛感随即浮现。
    不过经历过数次生死，更得地府炼狱折磨，这种痛楚对郭凡来说已是小事。
    轻轻扭动脖颈，审视周身。
    在与无空一番贴身肉搏、激烈厮杀之中，他虽仗着悍勇和经验，把对手多次逼近绝境。
    但终究还是修为不足，不得不择路而逃。
    “嘶……”
    倒抽一口凉气，他盘膝做好。
    身周，满是碎石泥土，空气稀薄，若非先天甚至连生存都是问题。
    垂首扫了眼胸前。
    胸口要害曾遭受烈焰刀疯狂斩击，即使是玄武真身也坚持不住。
    肌肤开裂，隐见内里的白骨、内脏。
    更有泥土、碎石掺杂其中。
    后背同样如此。
    “呼……”
    郭凡微微吐息，身躯微震。
    同时肌肉蠕动、内脏起伏，把身上的杂质尽数排出，并收紧创口。
    至于体内残留的火气，则慢慢设法镇压、收摄。
    “修为不足啊！”
    再次睁开双眼，他面色不变，口中则是喃喃。
    毕竟刚刚进阶先天罡气，领悟刚柔变换，更是就在不久之前。
    与无空的厮杀极其惨烈。
    短短片刻功夫，罡气就几乎消耗殆尽，难以持久，也错过不少机会。
    若不然。
    得益于异术的突然爆发，还有地底裂缝的险死还生，未必不能磨死对手。
    不过……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以初成罡气大成的境界，把无空逼至那种程度，若是被他人所知，怕是能惊愕世人。
    也足以自傲。
    抬头。
    上方一片幽暗。
    在这里除了能够分辨上下，四方已是彻底混淆，也无从知晓身在何处。
    一番厮杀，也不知滚入地底多深。
    “不急。”
    摸了摸身上的狰狞创口，郭凡把心一定，任由身躯随水流而动，自身则陷入定境之中。
    此时尚不是出去的时机。
    一日、两日、七日……
    时光匆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前方突有一丝亮光闪过，郭凡也猛然睁眼。
    他活动了一下身躯，得益于玄武真身的强大，伤势已是恢复的七七八八。
    当下身躯发力，震破身周泥土，脚踏水流，朝那光亮处行去。
    “彭！”
    单掌挥出，前方陡然一亮。
    当然。
    这亮也是相对而言，但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这等光亮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侧身、抬头。
    果不其然。
    眼前又是一道巨大的裂缝，两侧弯弯曲曲，上方隐见一道细小白光。
    “雁门山脉何时多了那么长的峡谷、裂缝？”
    郭凡微微皱眉。
    当日他与无空厮打之际，下面裂缝也出现的诡异，原本似乎并没有。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身躯前探，五指扣住山石，如同猛虎爬山，一个纵跃就是十丈，直冲高处。
    不多时。
    “唰！”
    一道衣衫破烂的身影从裂缝之中高高穿出，跃升十余米才落在地面。
    “彭！”
    郭凡脚踏地面，环首四顾，面色随即一呆。
    “嗯？”
    “这是什么地方？”
    …………
    若非身躯未变，郭凡都以为自己再次穿越，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际昊日当空。
    但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云层暗沉如墨，在空中不停翻滚。
    时不时的，还有道道雷光劈落。
    四周大地上，林木茂盛，明明都是些没有灵智的死物，此即却透着股狰狞凌厉。
    那树木根根如剑挺立、枝叶铮然而去，就连杂草也显露峥嵘，好似生人勿进。
    甚至连来袭的冷风，都暗含一股冷冽，刮在身上就如刀刃削切。
    死意、杀机……
    遍及四方！
    若是一个人长久生存在这种地方，怕是也会满身戾气，心中满布杀意。
    不过……
    郭凡微微握手，掌心烟气来回卷动，五指渐渐化为黝黑鬼爪。
    九幽鬼爪的威能，变强不少。
    杀拳。
    同样如此！
    “这是何地？”
    心中转念，他的目光落在后方一座山峰之上。
    随即身躯一晃，直冲山巅。
    以他的速度，就是千里良驹也望尘莫及。
    更是能踏雪无痕，视山峦起伏为平地，不多时就已跃上山头。
    立于山巅，功聚双目，朝着远处眺望。
    四周山峦起伏，一抹暗红笼罩天地，越往外红芒越淡，反之则越浓。
    核心处，更是红芒汇聚，即使遥遥一看，都能感觉道一股血腥味。
    至于地势……
    “雁门山脉内部！”
    郭凡眼眸闪动，口中喃喃：“想不到，我竟是顺着暗渠走了那么远。”
    “笼罩这里千年的云雾，竟然不知何时散了？”
    这变化，来的如此突兀！
    下一刻。
    他的心头就是一跳。
    作为雁门郡中人，身为武盟盟主，他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曾经的江州，也是天下繁华之地。
    雁门山脉资源丰富，内藏天材地宝，生生堆出了一个仙云宗。
    那时候。
    山脉内部犹有云雾，只不过后来云雾扩散开来，江州也损失一大宝地。
    更是渐渐没落。
    雁门郡首当其冲，泯然众郡。
    而今……
    云雾散开，看样子就连内部都变的稀薄，代表着什么自不用多说。
    无穷无尽的资源！
    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
    尤其是最近这千余年来，可是极少有人从山脉内带出好东西，现今都显露出来。
    这对江州、对朝廷来说，都可谓天降横财！
    雁门郡，也兴起在即。
    至于武盟……
    郭凡眼神闪动。
    如此大的利益，单凭武盟自不可能吃下，至少不是现在的武盟能吃得下。
    甚至。
    武盟都难以放在台面，极有可能被人可以打压，甚至取而代之。
    就不知距离发生异变过去了多久，现今外面的情况又是如何？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古人诚不可欺！”
    低语一声，郭凡目光转动，只是一瞬就扫过数株外界少见的灵药。
    尤其是山腰悬崖处，一株从石缝中探出来的暗红小树，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百浆琼果！”
    他曾得到过药师宝典、踏仙药经，自也看过葛洪的家传典籍。
    虽不通药理，却能尽识灵药。
    这百浆琼果有活血化瘀、培元壮骨之用，乃是一等一的疗伤灵药。
    即使生服，依旧有效！
    “果然。”
    郭凡身化清风，朝着山腰飘去：“这里的天材地宝，几乎俯首即是。”
    果树不大，树干不过儿臂粗细，枝叶稀疏，其上零散挂着十几枚果子。
    与成熟的暗红色不同，这些百浆琼果还有些发青，显然还欠些火候。
    当然，药效虽会因此减弱仍然能用。
    “呼……”
    微风卷动，郭凡穿枝拂叶，单手轻轻一挥，就已卷走其上的果子。
    “吱吱……”
    尖叫声陡然自身侧山岩中传来。
    一道流光快似闪电，甚至在声音起时之际就已扑至郭凡面门。
    此物来势迅捷，但却瞒不过映心镜。
    郭凡面色不变，左手五指连弹，罡劲爆发，接连轰向来袭之物。
    “彭！”
    山岩炸开。
    黑影当空一折，竟是再次扑来。
    “咦？”
    郭凡眼眉一挑，眼眸中那道黑影也变的清晰。
    赫然是一条长了双透明翅膀的长蛇，蛇躯黝黑，泛着金属光泽。
    难怪它能当空转弯。
    “翼腾蛇！”
    一种异兽的名字，浮现脑海。
    同时，他单手一竖，做掌刀虚切，魔刀刀意爆发，后发先至。
    这一次，翼腾蛇未能避过，身躯一僵，被罡劲实打实的轰在身上。
    “彭！”
    皮肉爆开，些许鲜血也艰涩山岩。
    “好硬的身体。”
    郭凡目露诧异，施展风行无影，身躯当空一翻，轻飘飘落在果树之上。
    大手一捞，抓过蛇身。
    生生吃了他一记手刀，这蛇竟然还没死，脖颈一扭就咬了过来。
    咬合力惊人！
    “呵……”
    郭凡淡笑，掌中猛然发力，把它握死当场。
    同时指尖一划，撕开此蛇的皮肉，从内里挑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蛇胆。
    这蛇胆，竟曾透明色。
    显然因凝聚过多精元，已成内丹。
    “好东西！”
    郭凡也不客气，大口一吸，直接就把内丹吞服腹中。
    “咕噜……”
    内丹入腹，当即化作滚滚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也让他周身一畅。
    体内的暗伤，转瞬好的差不多。
    在吞服几枚百浆琼果，就连外伤也已不怎么妨事，甚至略略增加了些许修为。
    “吱吱……吱吱……”
    同样的尖叫声自数根底部传来。
    郭凡侧首，定睛看去，却见在那山石缝隙之中，竟有着一个蛇窝。
    里面七八条幼蛇彼此盘旋，有的双翅还黏在一起没有展开，口中吱吱尖叫不停。
    “嗯？”
    郭凡眼神闪动，轻轻摇头，屈指一弹，朝蛇窝内弹出一枚灵果。
    “吱吱……”
    群蛇受激，先是尖叫，随即像是嗅到了好东西，急忙大口撕咬。
    吃的兴起，几条强壮的异蛇竟是连带着把几条弱小异蛇也给吞进肚子。
    它们犹不尽兴，身躯一转，张开蛇嘴露出毒牙朝着郭凡不停尖叫，仿佛在继续讨要。
    甚至尝试着扑过来。
    “呵……”
    郭凡摇头，一拢灵果，身躯轻飘飘朝着山下落去，只有余声袅袅。
    “禽兽，就是禽兽！”
    他三步并成两步，未曾朝山外行，而是方向朝着山脉内部进发。
    “此即大变，武盟只够资格作为棋子，就算回去以自己现今的实力也是无力回天，任人驱使。”
    “倒不如趁此机会在这山脉内部寻访灵药，增加修为，让罡气彻底大成，乃至尝试打开眉心祖窍。”
    “只要开了祖窍，境界稳固，就可再次穿越，争取到足够时间。”
    “届时……”
    “就算回去，也不必作为棋子任人摆布！”
    况且……
    放眼看去，这里尽是年份过千的天材地宝，现今回去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
    距离郭凡所在不足百里处。
    这里恰好位于红光笼罩的边缘。
    一处平缓之地。
    包括秦长衣在内的武盟百余人齐聚此地，各自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人群中，有黄顾宗、谢卓功、秦长念、王海……
    若是郭凡来此，就会发现这里的人他全都能叫上名字，除了葛洪个几个小徒弟，他的亲信几乎已经到齐。
    在他们四周，犹有十余人。
    其中多是剑谷弟子。
    每一位，都有着先天修为，甚至就几位身上气息恐怖，已成罡气。
    “游师兄。”
    荆忧也在此地，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其中一人：“这是我们这段时间归拢的消息。”
    “嗯。”
    游师兄鹰眼勾鼻，面色阴冷，闻言点了点头，接过来随手一翻。
    “独一门、清微派的人不必提，其他的竟还有那么多顶尖高手？”
    能入此人眼中的高手，最差也是罡气大成，领悟了刚柔变换。
    “里面的血光侵蚀神魂，对通玄高人压制极大，因而四方高手汇聚。”
    荆忧开口：“除了魔门的诸多高手之外，散修之中还有千手弥陀、血衣人、万剑尊几个人开了眉心祖窍，算是我等的大敌。”
    “罡气大成的，也有不少，其中常剥皮、地魔真人虽未开祖窍，却同样不可小觑。”
    “万剑尊？”
    游师兄冷笑：“若是见了，倒要会会！”
    荆忧笑着拱手：“师兄剑骨有成，异术通玄，此人自不会是对手。”
    “嗯。”
    游师兄点了点头，又回首朝场中的武盟众人看去，冷声道：“告诉他们，需要采集得灵药，若是在一个月内没能收集齐全，就不用回来了！”
    “是。”
    荆忧应是。
    “对了师兄，这里的人之所以不服管束，就是因为那武盟盟主……”
    “无需理会。”
    游师兄摆手：“他现身，若是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就是自寻死路。”
    “这偌大雁门山脉，岂是一个小小的武盟能够吃得下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