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一尧,对不起
如果仔细想想,和夏芸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是有些苗头的。
从两年前开始,画廊举办的活动,夏芸就很少来参加了。
这在以前可不是这样,她平时挺喜欢参加一些艺术展、画展、文化论坛之类的活动,按照她的话来说,当初和我在一起,也是喜欢搞艺术的人身上那种淡淡的气质,好像有点与世无争的感觉,在一起的时候,让人心生舒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提到这类活动的时候,她总是很忙。有时是要开会,有时要客户拜访,有时要做方案,我一直觉得她的工作职位越来越高,肯定也会越来越忙。
可现在看来,或许,忙碌只是一个理由罢了。
看着监控里的那个年轻女人,总会让我想起和夏芸刚认识时候的样子。
夏芸的舍友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夏芸才会看上我。
别说她们了,就连我身边那帮狗友,知道我要追夏芸的时候,也只会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夏芸是英语系的高材生,又是学生会的文艺委员,正儿八经的校花级别。而我不过是美术学院的普通学生,留着半长的头发,每天邋里邋遢的,除了去拳馆打工,就只知道宅在画室里画画。
可他们都不知道,不是我追的夏芸。
夏芸也没有追我。
我们在一起,确实是有些故事的。
那时候,学校有一红一蓝两栋宿舍楼,男生住红楼,女生住蓝楼。两栋楼离的不远,中间隔了一片绿地,从宿舍去食堂,都会经过这片绿地。
夏芸说,每次和同学经过的时候,都能听到红楼上很多男生吹口哨起哄的声音。那时很多宿舍都偷偷买了望远镜,在晚上熄灯之前,尤其是女生们集中洗澡的时间段,是红楼荷尔蒙最为爆棚的时候,很多男生都会抢着排着队用望远镜。
我们宿舍不会,因为我们人手一台。那时我们根本不认识对面的女生谁是谁,只是把望远镜放到眼前,哪怕对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也犹如小鹿乱撞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捕捉到,某一个不小心走了个大光的身体。
第一次和夏芸有交集,算是一次偶然。那天下着大雨,我背着画板,穿过食堂回宿舍,外面雨很大,我把画板顶在脑袋上,迈开大步往前跑,没跑多远,有个女孩的身影,把手搭在脑袋上,也在向前跑着,可身上早已淋成了落汤鸡。
那个背影,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陈一尧。
“喂!”鬼使神差的,我喊了一声。女孩没有听见,整个人早就被淋透了,跑的也不快。我紧追两步,把画板搭在了她的头上,她诧异的停了一下,头发被雨淋的乱成一团,耷拉在脸上,像只被炸了毛的麻雀,压根看不清楚长相。
“你拿着画板挡挡雨!”我催促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想起高中时候,陈一尧被雨淋过一次,又赶上来大姨妈发烧,难过了好几天。
她犹豫的接了过去,举在脑袋上。
“回头还我啊,第二画室,路!言!辰!”
我大喊了两遍我的名字,然后甩开胳膊,撒腿就往宿舍跑,留下雨中自以为帅的一批的潇洒背影,后来夏芸回想起那一幕,总是笑着说,像是一只在雨中嘚瑟着翅膀的老母鸡。
不过后来,她去画室还画板的时候,我们也没能见面。因为我被雨淋发烧了,在宿舍躺了好几天。
那段时间,我正在准备美院组织的学生画展。我画的是一幅写生,名叫《樱花》,画中的主角,是一个穿着衬衫的陌生女孩,被如雪的樱花雨包围着。
这幅画,是我在学校旁边的公园写生的时候画的。当时草地上有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女生,静静的坐在那里,迎着阳光看着远处。她的秀发随风轻扬,绿色的衬衫几乎包裹不住美好的曲线。
那一瞬间,我心惊肉跳。我第一次对陌生的女孩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后来回忆起来,那应该是一种生命原始的欲望。但当时我只是觉得她特别美,比高中时的陈一尧还要好看一些。
高三分班之前,我曾在陈一尧面前发誓,这辈子再也遇不见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子,记得很清楚,当时陈一尧听了我的话,一个劲儿说不相信,说我只会讲好听的,可是她的脸却红的像朵桃花。
如果说陈一尧是一朵桃花,那么这个女生就像是一朵百合。即使整个世界的樱花齐放,也无法遮挡分毫。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名扬男生宿舍的校花夏芸,我只是单纯的从美学以及荷尔蒙爆棚的处男的视角,被眼前这一幕深深的迷住。
我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扬起头,那一刻我春心荡漾,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停顿,心里只是拼了命的在嘀咕:
怎么会有比陈一尧还好看的人呢?
我有着强烈的冲动想把她画到纸上,我记得我拿画笔的手都有些颤抖。我一边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绪,一边暗自祈祷这个女生在我的眼前多停留一会儿,让我多一点时间画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无意中转过头来,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甚至在某一刻,那么美丽的眼睛,静静的注视了我一会儿。
五秒钟?或者十秒钟?
然后她笑了起来,手指整理了一下头发,把凌乱的发丝整理到耳后。那一瞬间的笑容,就是书上说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就是这种感觉。她只是那么轻轻回头,轻轻微笑,就把我整颗心都掏空了。
当我在画板上涂下最后一笔色彩之后,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在夕阳之中静静伫立,目光环视周围,看不到她的身影。我把手放在胸口,那里空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让我手足无措,内心充满澎湃的冲动和深深的愧疚。
我记得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六个字:
陈一尧,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