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她？还是这餐厅里依然有什么政要人物？
    她还来不及细想，山本一把拉过她躲进了桌底。
    “出什么事了？他们冲着你来的？”
    苏黎抱着脑袋，一脸惊惶地看向山本。
    “也许……”
    山本用日语骂了句，腰间配枪已经拔出握在手里。
    苏黎这才想起，她的手包里也是有枪的。
    只是，现在敌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她不敢冒然冲出去。
    心跳惶惶，两人躲了一阵儿，山本悄悄对苏黎示意，让她跟着自己，朝楼梯那边移过去。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悄然挪动。
    然而，山本才刚刚移动，立刻一阵枪声袭来。
    子弹打得桌上木屑横飞，苏黎吓得赶紧抱住头，整个人紧贴地面，浑身紧绷。
    慌乱中，她从下面看到一只谨慎地朝他们走来的脚，估摸是杀手正缓缓靠近。
    横竖是一死，她咬了咬牙，匍匐在地，握着袖珍手枪悄悄朝那只脚瞄准。
    “砰”地一声！
    男人发出惨叫，栽倒在地，山本反应极快，趁机一个跟头从地上翻过去，终于躲到一处柱子后，站起身来。
    他那里视野更好，方便反击敌人。
    可苏黎那一枪暴露了位置，立刻引来其它杀手的火力围攻。
    尽管有桌面跟凳椅掩护，可她还是被凌厉的枪声吓得大脑蜂鸣，好一会儿都无法镇定下来。
    类似情形她不是第一次遇到。
    年前跟陆宴北在郊外遇袭，场面比这更凶险，杀手比这更多，但当时有陆宴北在身旁护着，她竟没觉得太恐惧。
    而此时，陆宴北不在身边，她跟山本在一起。
    山本实力如何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肯定，山本绝对不会像陆宴北那样豁出性命保护她。
    若真到了绝境，山本肯定会只顾自己逃命。
    苏黎心里慌了，只期盼着阿全就在附近，能迅速赶来！
    否则，她真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阵枪声过后，那些杀手再度向前推进，可他们不知，山本早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瞄准了。
    “砰、砰、砰——”
    几声枪响接连划过，走在最前面的几人全都中枪倒地，山本抓紧时间朝苏黎冲过去，将她一把拉起，推到了台阶那边。
    “上去！”
    苏黎看出山本枪法很好，心里有了几分镇定，只想着不连累他，于是连滚带爬地朝楼梯奔去。
    枪声还在继续，她刚爬到楼梯一半，突闻山本一声痛呼——
    她回头看去，就见山本腹部中了一枪，人踉跄着朝后倒去。
    “山本先生！”
    苏黎大惊失色，顿时也顾不得自身安全了，连忙下楼来！
    “山本先生！”
    暂且不论日本人是敌是友，起码山本对她并无利用或伤害。
    苏黎无法丢下他不管！
    好在，就在她刚刚冲下楼梯的瞬间，餐厅里另一阵枪声响起，继而那些杀手接二连三地倒下。
    苏黎知道是救兵来了，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扶着山本靠墙坐着。
    “山本先生，你忍忍，我马上帮你止血！”
    苏黎看了看他的伤，在腹部，靠近切除右肾的那一侧……
    如果抢救及时，应该不至于丧命。
    她左右看了看，一把扯来一条桌布，用牙齿狠狠一咬，双手一撕。
    “哧啦”一声，桌布被撕下一条细带。
    山本疼得脸色煞白，苏黎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给他包扎止血。
    “苏医生，你没事吧？”
    阿全率先冲过来，急声问道。
    上次苏医生出了意外，少帅将魏寻狠狠处罚了一顿，之后他们都是小心再小心，从不敢大意半分。
    今天，他们是见苏医生跟山本同行，时间也不算太晚，山本警惕性又高，他担心万一被发现引起误会，才让手下离远一点。
    谁知，就又出了事！
    阿全吓得冷汗涔涔，不敢想若是苏医生有个好歹，他们老板会不会被少帅一枪毙了。
    “我没事！快！山本中枪了！赶紧送他去医院！”
    话音刚落，几名副官匆匆赶来，操着日语跟山本对话，询问他怎么样了。
    山本还能对话，意识清醒，那些人才松了一口气。
    几名副官很快将山本扶起来，架出去，苏黎出于职业本能，也立刻跟上，以便途中发生意外及时抢救。
    阿全带着人跟在车后，同时，派人将消息传出去。
    到了医院，山本立刻被送进手术室。
    因为身份特殊，医院好几位专家都到了，势必要把山本救过来。
    刺杀太轰动，瞬间满城皆知。
    只片刻的功夫，军市两级的高级别官员全都匆匆赶到了医院。
    山本大佐当街遭遇行刺，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好的话，恐怕整个江城都会被连累。
    苏黎被带到军zf审问，以便了解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督军府那边，督军不在，陈虹岚便是一家之主。
    得到这消息，她也大吃一惊，急忙派了副官过去，要求军zf那边善待苏黎，不能用刑。
    督军府的面子，那些人总还是要给的。
    一直折腾到深夜，苏黎才被放回去。
    督军府上的副官在场，阿全等人不便出面，只好悄悄在暗处跟着，护送苏黎回家。
    坐上车，那名开车的副官安慰道：“苏医生，夫人说了，有她在，您不会有事的。”
    “嗯，我改日去督军府上谢谢干妈。”
    苏黎想起那场枪战，仍然心有余悸。
    若不是阿全等人赶到及时，她今天肯定无法活着走出那家餐厅了。
    而山本，也将必死无疑。
    她在配合军zf调查时，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那些刺客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山本？
    她知道，有不少爱锅人士一直在秘密从事着暗杀工作。
    山本虽然服务于军zf，但说到底依然是洋人，他的名字肯定在暗杀名单上。
    而她……
    苏黎想到陆宴北提起要娶贺雅琳的理由之一——就是转移敌人对他的注意力，让外界的眼光都投向贺雅琳。
    这么说，她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在心里思量了好一会儿，苏黎才问那名副官：
    “督军府有没有什么消息？知道这场刺杀的目标是谁吗？”
    副官道：“应该是山本。”
    这么说，就跟她判断的一样……
    可她心里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天色已经很晚了，苏黎只想早点回去。
    然而，等她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车子并不是朝着回家的路。
    她吃了一惊，连忙问：“这是去哪儿？”
    副官道：“苏医生，督军夫人担心你，晚上接你去府上住一晚。”
    苏黎吃惊：“你刚才怎么没说？”
    “刚才……”副官明显犹豫起来，说话吱吱唔唔。
    苏黎突然意识到，这个副官有问题！
    她心里的不好预感是真的！
    那场刺杀，也许她跟山本都是目标！
    有人算准了时机，准备一举将他们两人都干掉！而且混淆视听，让外界根本察觉不出，还以为她就是被山本连累的！
    然而……
    是什么人要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一次未得逞，紧接着就安排第二次？
    还动用了督军府中的人！
    难道是督军府中有人要杀她？
    顷刻间，苏黎身上冒出一片冷汗。
    “停车！我要下去！”
    她拍打着车门，然而那名副官越发加速，车子朝着更加偏远的地方驶去。
    苏黎摸向手包，毫不犹豫地掏出那把袖珍手枪。
    里面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然而，那个副官早有所备！
    就在她拔出手枪的同时，那名副官猛地一刹车！
    苏黎被惯性带着狠狠撞向驾驶座的椅背，又被摔了回来。
    副官起身，拔枪朝后就要射击！
    可苏黎反应更快，黑暗中脚下的高跟鞋成了利器，在男人的手伸手车后座时，她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一脚踹出去，正好踢中那人的手腕。
    听到手枪落地的声音，苏黎松了一口气，不顾依然眩晕的大脑，立刻翻身而起。
    同时，毫不犹豫地放出一枪！
    听到男人的闷哼声，苏黎知道射中他了！
    不过混乱中可能没有击中要害。
    那人很快又扑了上来，一把抓住苏黎的头发，将她死死揪住。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辆车从后驶来。
    阿全等人没有跟太近，但当发现车子并不是朝着苏公馆驶去，便知可能出事了，立刻赶到。
    看到停在路上的小汽车，阿全带着人迅速冲上来，几枪打爆了车窗玻璃，将车门拉了开。
    “苏医生！”
    苏黎被受伤的男人拽着头发，身体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折叠在车厢里。
    见阿全赶来，她努力朝外看了一眼，没等她出口求救，耳边划过两声枪响，拽着她头发的那只手，渐渐失去了力道……
    “苏医生，你怎么样？”
    阿全上车来，急声问道，又不敢贸然出手扶她。
    苏黎跌坐下来，喘息着，惊魂未定：“没……没事，我没事——”
    好一会儿，她等浑身渐渐有了些力气，才踉踉跄跄地起身，下车。
    短短几个时辰，接连遭遇两次刺杀，苏黎严重缺乏安全感。
    以至于，阿全让她上车时，她站在车外，迟迟未动。
    “苏医生？”
    阿全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苏黎狼狈极了，身上几处都痛，那只手枪也没了子弹——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想杀她，她毫无反抗之力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心底里涌起深深的恐惧，她愣住，眸光在暗黑的夜色下看向阿全，语调仓皇惊疑：“你们……是不是也来杀我的？”
    她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多人要杀她……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督军的干女儿？还是因为她跟陆宴北的关系？
    不得而知……
    阿全看向她，道：“苏医生，我们是奉少帅的命令来保护你的。今天失职，害你两次受惊吓，我们会自动跟少帅请罪。”
    苏黎没说话，显然还在斟酌这话中真假。
    “苏医生……我们是少帅的亲信，否则，他也不会派我们来保护你。而且，如果我们想杀你，刚才就杀了，何必将你从那人手中救出？”
    苏黎渐渐恢复镇定，前后一思量，还是选择相信阿全。
    的确，阿全要杀她的话，早就有很多机会了，不用等到现在。
    “那个副官……是什么人？”
    阿全看了眼那辆车，道：“我会派人去查，初步怀疑，可能是二少或者三少派来的人。”
    苏黎一惊，脑子里顿时灵光闪现，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一直把焦点放在外面，却忘了陆宴北身边最大的敌人来自内部，来自督军府。
    她用计杀了陆辰九时，就该想到，这一举动会暴露出诸多信息。
    陆建南不笨，即便那天她否认陆辰九的“毒”是她下的，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陆建南一定是怀疑了，怀疑她知道如何解除那种毒性——
    所以，陆建南派人杀她！
    杀了她，就等于断了陆宴北的希望！
    她怎么忘了这个！
    “肯定是陆建南！他要杀我，不让我救宴北……”
    想明白这个，苏黎怔怔地呢喃着。
    阿全没回应，只是道：“苏医生，天色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苏黎这才上车。
    回到苏公馆，临下车前，阿全又道：“这件事已经送了消息给少帅，他很快就会有回应。这几天，苏医生你还是尽量不要出门，我会加强人手保护你。”
    “好，谢谢……”
    “苏医生客气了，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苏黎带着一身伤痛进门。
    秦凤云早就等在厅里，看到她回来，泪眼婆娑地迎上前去，“你总算回来了……傍晚那会儿，全城戒严，街上都乱套了……
    一打听，才知道是那个日本人遭遇行刺——
    你怎么样啊？我就说，这被督军青睐不是什么好事！”
    苏黎扶住母亲，连声安慰：“妈，妈——女儿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你不要担心——”
    秦凤云见她一身狼狈，衣服上隐隐还有血迹，颤抖着声音道：“这怎么是没事？子弹不长眼睛，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
    苏黎知道母亲心里的不安，只能抱着她，母子俩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担心母亲夜里睡不好，苏黎让张妈煮了安神汤，看着秦凤云喝下之后，她才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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