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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来她无数次梦到这双眼,而后哭着醒来。
她正要去找这双眼的主人,此刻他却送到她面前。
不知道哪来的力,她狠狠抓住那手,狠狠把那双眼推到水里。
看着扑腾的水花淹没那双眼,她笑得很开心。
醉意上涌,她又吐起来,吐完就睡得昏天黑地……
灯笼里的烛火不够暖和,肖涟感觉越发冷了。
他双臂环膝,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却也止不住那股冷意。
他猛地抬起头,道:“这里太冷了,大娘你等我一下,我去端炭盆。”
没等林娘回话,他起身,跌跌撞撞回屋,良久才端着炭盆出来。
林娘抬眼看他。
他却没看向林娘,只是将炭盆放在二人中间,他坐得稍远了一些。
炭盆散发的热意稍稍驱散了那股寒冷。
林娘哈了哈手,张嘴却满是酒气。
她将手伸到炭盆上方烤着火:“就是挺冷的,小哥儿你还想听吗?”
“想。”
再度醒来,小尼姑酒劲完全过去。
她见自己躺在江边,有点摸不清头脑。
但孩子不在身边,她一边下意识去唤,一边使劲回想孩子去哪了。
突然,她怔楞转头看向波涛汹涌的江水。
那双手小得不自然,怎会是书生的?
被她亲手推进江中的,是她的亲生孩子啊!
她放声大哭,对着江水使劲喊孩子的名字。
她捶胸顿足,她以头抢地,她五内俱焚,悔恨自己喝醉,恨不得马上死掉。
她真这样做了。
她一步步走到江中,从浅岸走到深水。
她走到江水把她浮起,走到脚不能挨地。
冰冷的江水灌进口鼻,她呼吸不过来,却本能求生。
她扑腾了许久的水花,竟又挣扎回江岸。
她趴在地上,使劲咳着。
江风吹过,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唾弃自己虚伪,她依旧恨不得死掉。
可从心底更深处升腾的想法让她暂时打消寻思的念头。
她恨毒了自己,更恨毒了书生。
书生害她失去一切。
她必须复仇!
可她找不见仇人。
书生再度杳无音信。
小尼姑按捺几乎喷薄而出的怨恨,写了一封信。
她说深爱书生,说不介意没名分,只希望能跟着书生。
她还说孩子很想念书生,多少次在梦中喊着父亲,哭着醒来。
这次,她的信鸽没回来。
十六年来,后悔折磨得她五内俱焚,怨恨支撑她活下去。
她一直在那种信纸流传的区域辗转,不放过哪怕一丁点消息。
她也一直托人寄信给庵主,妄图得到谅解,从未得到回音。
“那大娘又是如何到姜城走了这一遭的呢?”
肖涟转身看向林娘。
林娘听了这话,抬眼看他,只见炭盆的光照在肖涟脸上,让他的眼睛越发像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的。
她怔怔地抬手摸向肖涟的脸,肖涟闪躲了一下。
这炭盆好碍事啊。
林娘觉得自己离他有些远,就想用手撑着,挪得离肖涟更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
“小心!”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差点按到火盆里的手,她听到船夫小哥儿又说了一遍:“小心。虽然你孩子不在了,你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他会担心的。”
话中满是关心,可林娘却被这话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自己的孩子已经被自己亲手推到了江中,自己刚刚又在想什么呢?
林娘苦笑一声,低下头去,沙哑着声音道:“我来姜城,是因为江胥的一封信。”
第56章
“信中说,他被逼娶了个妒妇。
那妒妇发现我的信,说如果江胥不与我诀别,便要派人杀死我们母子二人。
当年他与我诀别,实乃被逼无奈。
他说,十六年来,他身为忠宁侯府赘婿,没有半点颜面和自由。连着那个骄纵的孩子他也不喜欢。
他无时无刻不思念我们母子二人,却生怕一旦联系,会给我们招致灾祸。
眼下妒妇所生的儿子坠马而死,那妒妇也随之而去,他终于可以把我们母子接去团聚。
可十六年不见,他失去我的音讯,只得多方探查。
他哀求庵主辗转知道我住址,还打探得知有同样胎记的孩子曾在白沙镇出现过。
他很激动,想立刻把我们接去。可人多口杂,他身为赘婿,没法那么自由地出入侯府。
而且他还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既可补偿我们母子,又可报复导致我们一家离散的侯府。
只要我谎称是他夫人的婢女,证实我的孩子是所谓双生子中的另一个,我的孩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侯府爵位。
他也可为这十六年的缺席亏欠稍作弥补。
随信还附有大笔盘缠。”
“接到信后,我用那笔钱精挑细选一个戏子。人品越差越好,画工越像越好,演技越真越好。
我要让这个戏子假扮双重身份。
为免穿帮,我又带他去白沙镇熟悉了一下地形,沿路串好了口供。
谁知却差点滞留在白沙镇,直到我遇上了小哥儿你。”
林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肖涟,道:“而后的事,小哥儿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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