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们是一类人
雪落大地,悄然无声。
此时锡林郭勒盟一片冰天雪地,就在这茫茫大雪之中,牛满江早已成为一个雪人。
“牛总,我们回去吧。”司机也是满头满脸满身的雪花,他看一眼杳无人烟的街道,这个天气,就是狗都老老实实地趴在自己窝里。
牛满江不说话,司机痛苦地甩甩脑袋,他掏出香烟递到牛满江嘴边,防风火机亮起,一明一灭的烟头却被大雪打湿了。
咳咳咳——
牛满江一阵咳嗽,突然,他嘴上的烟就僵在半空中,只见风雪中,对面的锡林啤酒厂突然热闹了起来,凭空一下子涌出许多人来。
其中,那个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火红的围巾,快步走出厂来的年轻人,不是秦湾啤酒的副董事长秦东又是谁!
厂门大开,全体出迎!
牛满江是被秦东迎进锡林啤酒的食堂里的,“老牛,恕罪,恕罪,是我的错,我的错……”秦东一脸的谦意。
可是牛满江知道,自己没有通报姓名,此事怪不得秦东半点,风雪中,他的脸已经冻僵了,身子也冻僵了,在火炉跟前坐下,秦东拿过一只碗,倒上白酒,“我们山海的军马酒,你先喝点暖和一下。”
烧刀子一样的白酒顺着喉咙一路燃烧到胃里,外有火炉,内有烈酒,司机同他一样,秦东也是倒了半碗白酒,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名满天下的秦癫子一点架子也没有。
“别的不用说,吃饭,喝酒,正好我们也没吃。”
牛满江却是知道,现在早已过了饭店,秦东这是陪他吃饭,他也不相让,举起酒碗,又干了一碗,大块的羊肉就填进嘴里。
食堂的大师傅没有精雕细刻,顷刻间上来四大盆菜,再加上闷倒驴和军马酒,当然还有锡林啤酒,牛满江不一会功夫竟然出汗了。
看着自己坐在上首,司机也坐上首,他竟是百感交集,半年了,半年物是人非,只有这个当年一面之缘的秦东还给自己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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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董,打扰了。”牛满江一抱拳,“没想到当年一面之缘,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那时我还是嵘啤二分厂的厂长,你到我们厂参观,那天龙城的陈明市长也来了,现在人家到省里了,是省领导的助理了……”
哦,陈明的官运享通,让牛满江无话可说。
“我回来啊,就把你们嵘啤的各项规章制度都抄过来了,别说,真管用,特别是市场上那一套,好用。”牛满江又端起酒来,这一顿饭的功夫,二斤白酒下肚,可是他不见醉意,秦东也不见醉意。
赤峰的老林,沙中泉的必勒格和锡林的布日固德,再加上刚刚赶过来的乌日图那顺,个个都是草原上的汉子,不过,两斤闷倒驴下去,也都有了酒意。
“蒙古奶业,全是我们牛总在撑着……”这年头,司机还能喝酒,几碗高度白酒下肚,司机忍不住吐槽,“辛辛苦苦到头来,最后落得个卸磨杀牛的下场。”
众人都笑了,这话说的,把驴改成牛了,不过当着自己领导的面儿,他也真敢说。
可是笑过后,大家都有些吃惊,眼前这个汉子,难道就是蒙古奶业的“二当家”牛满江?
这位二当家,在内蒙商界可是响当当的豪杰。
内蒙乳品企业数百家,蒙古奶业当之无愧成为行业王者,牛满江功不可没!
大家都很是叹息,脸上也俱是惋惜。
此人无论身材,性格甚至经历,都与秦东极为相似,可是在时代大潮中,秦东努力自己掌舵,在命运的暴风雨中,站住了根脚。
可是牛满江的遭遇让人唏嘘……
1978年,20岁的牛满江进入了养牛场工作,5年后他进入了内蒙乳业,从一名洗瓶工干起,随后逐步升任车间主任,1992年起担任公司的经营副总裁。
今年,他突然被公司董事会免职。免职并没有理由,功高盖主成了唯一的解析。
但照眼前的情形看来,牛满江对秦东倒很是佩服,两人相谈甚欢。
“老牛,冰天雪地,你来找我,肯定有事,我不多说,就说一句话,你的事,我肯定管到到底,砸锅卖铁上梁山,在所不惜。”
牛满江举着酒碗的手颤抖了,酒水洒了出来。
唉——
他笑着叹口气,点上一支烟,从他的司机嘴里,众人都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出生于大青山脚下呼和浩特牧区。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草原上的牧民同中国其它地区的农民一样的贫困。因为家中贫困,他被亲生父母以50元的价格卖给了城里一个以养牛为生的家庭,从此,他就与牛结下了不解之缘。
小时候,养母的管教极为严格,他出去玩,养母会给他规定好时间,如果稍微晚一点回来,就会被惩罚。
虽然当时的他非常不理解养母,但是当他经历了跌宕人生之后,再回首往事,却觉得养母严管让他受益无穷。
“我也有一位额吉,待我也象亲儿子一样,这是我的兄弟。”秦东一指乌日图那顺,老牛就激动地站起来,他四十三岁,比秦东整整大了一轮还多,他跟乌日图那顺又喝了一碗。
但与秦东不一样的是,额吉至今健在,但14岁时牛满江的养母去世,20岁时养父去世。
经历少年丧母、青年丧父的牛满江,此后感觉走到哪儿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这就象当年秦东因为成分问题在城市里待不下去了,跟着父亲来到草原,两人都也养成了察言观色,思考如何满足别人的需求的习惯。
……
1978年,中国即将迎来改革曙光的年份,刚刚成为“孤儿”的牛满江,“顶替”父亲留下的岗位,进入呼和浩特内蒙牛奶厂,成为一名拥有“铁饭碗”,月工资20元的养牛工人。
这时他的第一个贵人出现了。
牛满江打断司机,“他就是厂长孙有亮。看到我常常是孤身一人,他对他照顾有加。进厂3年后,我23岁了,当时结婚需要500元,那就是“巨款”了,孙厂长慷慨解囊……”
说到这里,牛满江又一次举起酒碗,可是第二个贵人,把他逼到了冰天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