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儿并没有先开口唱歌，她是先朝着现场的来宾们挥了挥手。
    她知道，其实这些人跟着她跳了那么久，肯定就也累了。
    现在她们恐怕和自己一样，都在想着赶紧回家了吧！
    她也想的，想脱掉衣服，然后再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弋阳要把这首歌安排在专辑最后，也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让自己在最后唱这首歌了。
    现在的她光是站在这里，脑海里都能浮现那些她唱了很多遍的歌词又在耳边响起。
    “你有没有觉得，人生其实挺难的。”这个声音从庄园的某个角落响起，不过这声音是经过声线处理的，让人听不出原来的声线是谁。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公司要给我这种人设，我现在每天都戴着面具工作，好累！”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让很多艺人毛骨悚然，以为那是自己心里的声音在说话。
    “我有说过吗，我其实不想做演员。我真的热爱舞台，可做爱豆没有演员赚钱。”
    “自媒体一点都不自由，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我觉得，我已经疯了！”
    “每次颁奖的时候我笑得都好痛苦，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那个奖不给我？”
    “我真的很努力，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提升自己。可为什么我还是不红，为什么！”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这是周弋阳提前秘密采访的艺人亲口说的。
    这些声音，这些话却让在座的很多艺人坐立难安。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想法，在深夜的时候，他们都会emo，都会怀疑人生。
    这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看向了舞台上的林萱儿，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音乐声响了起来，是那么猝不及防，却又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当退去光鲜外表当我卸下睫毛膏
    脱掉高跟鞋的脚是否还能站得高
    当一天掌声变少可还有人对我笑
    停下歌声和舞蹈我是否重要］
    林萱儿轻声地歌唱着，汪星蕊的眼睛都红了，她挑剔的耳朵立刻听出来了林萱儿那压抑着的感情。
    而林萱儿的确就像她自己唱的一样，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卸妆。
    卸掉睫毛膏的时候，抹掉口红的时候，卸掉耳坠的时候……每卸掉一样装饰，她的笑容就更加真诚。
    当她以素颜的姿态站起来的时候，现场已经传来了哭声。
    哭的几乎都是女艺人，她们是真的觉得林萱儿用这首歌唱到了她们的心里，而不是单纯地在表演。
    唐玥摇了摇头，然后难受地说道：“我真的好佩服萱儿，如果是我的话，我真的做不到这点。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真实的自己，太难了。”
    可这是苏音却紧紧地抓住唐玥的手，温柔地说道：“你看，萱儿她依旧很漂亮。糖糖你也一样，真实的你一样很美。”
    林萱儿继续演唱着，她的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的过往，而她现在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自己，那个只为了唱歌，没有任何功利心的自己。
    ［我镜子里的她好陌生的脸
    哪个我是真哪个是假
    我用别人的爱定义存在
    怕生命空白
    却忘了该不该让梦掩盖
    当年那女孩
    假如你看见我
    这样的我胆怯又软弱
    会闪躲还是说你更爱我］
    很多人都在这一刻打开了手机，不是因为他们听得无聊，也不是他们想要自拍，而是想像林萱儿唱的那样，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
    有的人看到了一个更好的自己，他们握紧拳头，如释重负，想对当年那个小男孩小女孩鼓掌，说一声：
    “谢谢，这十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过我的目标。”
    也有了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不如意的自己。
    他们咬紧牙关，听到耳朵里的每一句歌词都好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插在他们的心上。
    看到当年的自己，他们似乎只能说一声抱歉，抑或是强撑着。
    对于很多艺人来说，他们对林萱儿这演唱的每一句话都感同身受。
    文鸢一直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岁数，已经是做前辈的人了，不应该这么得敏感。
    可现在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她也曾站在高峰，那时候的感觉真好。可现在呢，她也在一天天得滑落。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开演唱会，也只能选择更小的场子了。
    面对越来越小的舞台，面对越来越轻的掌声，她除了接受这样的自己，也别无他法。
    赫连北很喜欢这首歌，或者说这是他今晚最喜欢的一首歌。
    他的经历比较特别，现如今的他可以说还在顶峰。可赫连北却无比同意林萱儿的那句歌词，他们所有人，不管是艺人还是别的职业，都应该学会爱自己。
    即便现在的你可能并不如意，可能你活成了那个你最讨厌的样子，可依旧要爱自己。
    月光下的林萱儿光着脚，没有化妆，甚至连漂亮的衣服都没有。
    如果有无良媒体拍下这一幕发到网上，说不定会有人以为林萱儿精神崩溃了。
    可现在每一个观众看到这样的林萱儿却说不出这种话，他们甚至都觉得今夜的林萱儿太适合这一身打扮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明明更漂亮，更加迷人了。
    汪星蕊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甚至已经开始跟着林萱儿在台下清唱了起来。
    “阳哥，我好喜欢这首歌，萱儿她唱得太温柔了。”
    周弋阳点了点头，他当然听得出来，林萱儿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完全代入了自己。
    她一定想到了若干年后，她在告别演唱会上唱这首歌的情景。
    或许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随着年龄增加，容貌不再，她们四个人也会面临状态下滑，粉丝流失等不可逆的结果。
    在那个时候，她们再唱起这首歌，恐怕会更加动人。
    而现在这首歌作为今晚试听会的结尾，那也是再适合不过了。
    媒体人们就算是再铁石心肠，听到这首歌之后，他们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最后林萱儿直接跳下了舞台，坐到了她的三个好姐妹身边，用这个出人意料却异常温馨的方式结束了试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