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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访夷馆线索再断 登太室酣梦逢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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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瓠采亭此时也挤入了内圈。
    方才她已经听到了宇文本柕和苏鲁的争吵,此时附在庆云耳边悄声道:
    “那些倭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寇乱三韩几百年了。
    智大路王子打得漂亮!这场我赌苏鲁赢!”
    庆云这才想起,瓠采亭的祖籍也在三韩啊。
    他曾经听四姐讲起过,箕子朝鲜时候的三韩地,现在已经变成了百济,新罗和伽耶。
    箕子国为卫满所篡,卫满为汉所伐,汉设四郡以治箕子故地。
    高句丽人杂居山荒,直到五胡乱华,四郡无主,才从鲜卑慕容部手里抢下汉江以北的土地,成为朝鲜最强势力。
    而江南诸国百济为大,自得东吴万军,亦可雄踞西南一隅。
    可是百济以东仍然处于部落杂居的状态。
    那里有箕子国、卫满国故人,
    有燕秦历代避世至此的流民,
    有扶余秽貊的小部落,
    但占比最大的还自海上舶来的越人。
    越人故国曰大罗,所谓新罗,便是罗人新域。
    智大路的部落其实只是罗域这诸多邦国里较大的一个。
    他们的族长,有的称为尼师今,也就是长老,智者;
    (笔者案:朝鲜史书《三国史记》称尼师今为三韩地方言,对应汉字为齿理,长者意也)
    有的称为麻立干,也就是村大王。
    伽耶的情况,大体也差不多,因为国力最为弱小,地界上还杂居了不少倭国海贼窝点。
    这些窝点也就是倭人自认的任那辖地。
    倭人来朝鲜劫掠,当然喜欢挑那些弱小的散居部落下手。
    四姐的家乡盘罗国,旧时因遭倭寇洗掠,一蹶不振,最后终为附近的大部族所吞并。
    所以庆云非常理解四姐对于倭国人的那种天生恶感。
    还好昨天四姐没有和我们同来,否则都不能愉快地和小伙伴们偷食了。
    庆云心下正暗自庆幸,场内的两人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李神俊示意开始的手势一落,两人便撞在一处,又倏地分开。
    看来二人都是火爆性子,根本不想用扭打这么墨迹的方式来终结战斗。
    拳影腿风,几个照面之后,高下差不多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个宇文本柕可不像那个倭国贵族,一看就是吃过苦拼过命的很辣角色。
    不但身体素质占了上风,出手更不留余力。
    苏鲁吃了几记拳脚,额头已起了一片青紫,可是目光中的凶戾却有增无减,明显也不是善茬。
    “这个宇文家的人有些根基。”
    庆云看到形势对苏鲁不妙,便已经准备疏导采亭了。
    “哎,宇文氏。
    宇文家的人自然不会简单。
    关外最能斗狠的部落,除了段氏就数他们了,
    慕容拓跋都要靠边站。”
    “那你还赌苏鲁赢?”
    “姐喜欢!再说这又没有下赌注,我赌谁还不是我愿意?”
    他们两人正在聊着,场面上的苏鲁似乎已经更加难看了,
    口鼻间不断有鲜血滴出,一支左臂软绵绵地垂着,粗重的呼吸将他脚步也拖得蹒跚起来。
    可是宇文本柕的速度却没有半分下降,“砰”地又是一脚踢在苏鲁胯间。
    后者一声闷哼,侧身翻了两个跟头,才右手撑地勉强再站立起来。
    “几位大侠,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苏鲁!”
    那名黄衣妇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了庆云身旁,
    她满脸焦急的神色,双手合十,不断地向庆云一行人鞠躬。
    庆云回头一瞄,二哥,三哥和殷姑娘也都过来了,
    自己这一大帮人各个身背利刃,也许那黄衣女子就是冲着这一点才相中他们的吧。
    庆云刚想开口,却被刘赢拦住了,
    “不可!这里可是大魏,干扰决斗乃是重罪!
    不但会被下狱,还要遭人唾弃。
    不只是你,苏鲁兄弟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庆云望着场中局势,又望了一眼眼前的可怜妇人,实在有些不忍,
    “可是再这么硬撑下去,那家伙会死的。”
    苏鲁倒地的次数越来越多,起身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虽然宇文本柕看似君子,并不趁他起身的时候追击,
    但是那嘴角露出的戏谑笑意,像极了一只频频松开手中猎物的猫科动物,满含得意和享受,冷血与残忍。
    “如果他宁愿死都不愿意放弃。
    那么就算你出手救了他,他也比死还难过。”
    庆云知道三哥说的没错,偷眼望了望黄衣妇人。
    那妇人实在有些急了,几次看到苏鲁被踢到,险些就要亲自冲进场去抱住宇文。
    “不管了,我……”
    庆云的手虽然已经握住了剑柄,手腕却又一次被人按住。
    这一次按住他的,是李神俊。
    “你这样,救不了他。”
    “可是!”
    “除非他不小心晕了过去,否则谁都没法救他。”
    李神俊望着庆云和刘赢,吐字声如蚊蚋,若非借了唇语,还真读不出其中意思。
    李神俊仍需维持秩序,快步退回场中,只是步伐微妙,看似不经意间就抢了宇文本柕的行动方向。
    宇文本柕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妥,只是微微侧了侧身,闪到了面向庆云的位置。
    苏鲁一声虎吼,又踉跄着扑了上来。
    他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还能勉强撑开一道缝隙,跑动的时候甚至无法跨出直线,
    右臂虽然还能挥动,却也挂满了血污青斑,一拳摆出,已全然没了准头。
    宇文本柕冷笑着又出一脚,踢在苏鲁已经折断的左臂上。
    苏鲁嘶声痛吼,倒翻出去,直接滚向了人群边缘。
    刘赢的剑柄微微晃了一下,如果不是道行高深的武学大家一直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绝对不会察觉到他曾动过什么手脚。
    只是苏鲁跌摔过来的时候,忽然噗地软倒,重重砸在刘赢身前,便再没发出声响。
    “宇文本柕胜!”
    李神俊宣判了比赛,可是胜利者还有些发懵。
    他已经占了绝对优势,正在戏耍对手,
    还没有把心头那股闷气出够,怎么就,怎么就赢了?
    “这个李神俊真不简单!”
    这是出自刘赢得评价。
    刘赢口中的不简单,绝对只有一种,那就是真功夫。
    刚才能够击晕苏鲁,刘赢出招的隐蔽迅捷固然高妙,
    可是李神俊的步法走位,才是真正的神乎奇迹,让当事人毫无察觉地落入彀中。
    “嗯!”
    庆云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望向那个正在炫耀着自己的肌肉,却又好似未曾尽兴的“胜利者”,目光中满是鄙夷。
    黄衣女子抢上前想抱起苏鲁,却搀不动。
    暅之急忙赶过来扶起。
    一旁观战的智大路王子见有人照看兄弟,便先冲向了宇文本柕,要求和他再战一场,却被李神俊拦了下来。
    北魏律法,非逢纳妲幕——官方举办的竞技盛会,
    决斗性质的角抵,每人同天只能进行一场。
    不过这口舌之抵并不在限制之列。
    此时智大路的情绪显然非常焦躁,那宇文本柕自然也非善男信女。
    两人争到炽处,便都用上了三韩方言,什么扒脖不拉耳,谢几梦成衣的,除了瓠采亭听得满面涨红,余人皆不知所云。
    四姐儿本来就是个暴脾气。
    刚才不参合是碍于规则,现在既然决斗已经停了,她一届女流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只见她飞身而起,剑不离鞘,人剑合一,直接冲向宇文本柕。
    后者正骂得兴起,察觉有异,也是晚了,忙举左臂挡时,一阵钻心刺痛传来,小臂自肘窝软软垂落,伤处便如刚才苏鲁一般无二。
    “禀性!”
    瓠采亭不屑地用新罗方言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宇文本柕想要发作,却见对方是个女子,只有强行忍住。
    被一个大姑娘一招打断胳膊?
    这事儿传扬出去还怎么见人啊?
    面对李神俊“好心”地询问,宇文本柕白了白眼,只认是角抵的时候受了些伤,无甚大碍,就灰溜溜地走了。
    庆云哥几个昨天和宇文本柕也算相识一场,不愿做得太绝。
    此时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非常认真地帮苏鲁正了骨,包扎好伤口,再将他搀回房去。
    智大路和黄衣女子对面前仗义援手的众侠自是千恩万谢,而接下来得意外收获,那可就得来毫不废功夫了。
    原来和智大路,苏鲁同住一间禅房的,竟然正是慕容圣婴,和伊伯国的刘必金多。
    他们两个刚才也在看这场角抵,都对那恃强弄人的宇文本柕没什么好印象,
    本着室友之情,也对庆云一行道谢不已。
    经了这么一场闹剧,大家自然都是朋友,说话更无顾忌。
    虽然今日不便去慧深的屋里讨要美食,也不愁聊不到一处。
    在暅之的话术引导下,几人也开始自曝来华的目的。
    智大路和苏鲁啊,自然是想整合新罗伽耶诸国,建立一个可以共御倭人,在半岛与高句丽,百济相抗衡的国家,因此非常渴望得到大国支持。
    而刘必金多则是丝路上最大的颇黎商人,他到大魏就是为了拓展业务。
    那个慕容圣婴,就更不是一般人了,他正是当今慕容吐谷浑国王世子。
    这个世子身份在名册上并没有注明,是因为他圣婴的名号在寺中更响亮些。
    其实他鲜卑本名唤作贺鲁头。
    贺兰,在关外语言里就是“圣洁”的意思;贺鲁头,汉译是圣婴。
    慕容家也奉迎佛法,圣婴这个名号是断不敢自己乱起的。
    此名乃是兰若寺道人统宝念大师当年自山外山东往中土,途经吐谷浑的时候亲自灌顶加持所赐名号。
    因此自六年前吐谷浑国王登基,就经常派这位圣婴世子来大魏朝贡。
    而他每来中土,也必定会在兰若寺盘桓,向宝念大师请教经文佛典。
    这个慕容家的圣婴啊,和宝念大师渊源深厚。
    他有没有问题,只要大哥找宝念大师验查验查便可得知了。
    言谈之间,慕容家对当今魏王引发羌入藏,促慕段联姻的政策流露出非常热切的期望,想来大哥当时对他们的判断并没有方向性错误。
    这一个小小四夷馆,便如一个江湖。
    华夏周边诸邦,各怀心思,礼佛是名,争宠是真。
    想今日那般邻邦小国间的闹剧,似乎并不会是孤例呢。
    小龙王听说他们忙了一天并无所获,本来有些沮丧,但得知四妹仗义出手,又听得兴奋。
    要是他知道那个宇文本柕是这么个阴鸷的性情,昨天就该给他一顿收拾!
    最后听说慕容圣婴和宝念的关系,便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此人不必再查了,
    “今日我会过宝念大师,他也曾提起圣婴,言语颇是嘉许。
    有宝念大师为他背书,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我们把嫌疑人的范围圈定在四夷馆,可能是一个误判。”
    “大哥何出此言?”
    暅之隐约已经有些明白,可庆云依然听得一头雾水,故而有此一问。
    “今天宝念大师告诉我,尔朱新兴来到兰若兽苑后非常地太平,几乎不外出。
    兽苑圈养猛兽,闲人禁入,平时除了诸堂首座有时会例行巡查,就只有几个驯兽的师傅。
    这些驯兽师因为负责在皇家祭祀时约束猛兽,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
    不过报德寺的破落汗既然出了问题,便也不能绝对排除在他们当中混有奸细的可能。”
    “和太子串通之人所图甚大,绝非等闲人物。
    身份尊贵之人,很难逃过驯兽师的筛选,
    所以就算那些驯兽师中混有奸细,最多也只是个线人。”
    暅之顺着大哥的思路补充了几句,忽然双眉紧锁,略有所思。
    “二弟!这里就数你有主意。
    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痛快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猜你的心思,更让人头疼。”
    “不是,大哥。我只是想到,会不会这个人的身份非常高,非常显要,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对他们的注意与猜疑?”
    “你是说?”
    “四堂首座?”
    “两位道统?”
    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眼光望向暅之,弄得暅之自己也不那么自信了,
    “我只是在说一种假设。”
    “嗯,我想想。
    宝念大师绝对没有问题,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那时还是我跨山外山入藏地专程去拜谒他的。
    道人大统,此人非常很低调,我至今连他的法号都不知晓。
    不过据说他是冯太后当年亲自请回来的圣人。
    这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四个首座我可就不熟了。
    说起来我到寺里也有些日子了,也就是见到空空空空大师和婆罗门大师的次数多些。
    另外两位,嗯,那个佛贤大师,偶尔也开经课。
    可是觉法却几乎没照过面。”
    “我们几个在拜寺的第一天见过觉法大师,不过此后便也再无接触了。
    那日宝念大师说他可与华阳先生……”
    刘赢说到这里,念及暅之,硬生生把“比肩”两个字吞了下去。
    暅之淡然一笑,把话接了过来,免三弟尴尬,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胡乱猜测。
    静观其变,不如引蛇出洞。
    如果我们放出一条让太子党不得不有所应对的消息给尔朱新兴,然后静静等待他的表演,岂不省事?”
    “什么消息能让太子党羽必然有所动作呢?
    二弟若有计较,索性便说个爽快。”
    “如果太子要被转移到兰若寺来呢?”
    元法僧一拍脑门,
    “妙!妙!嗯,只放个消息还不够,我觉得应该转移一个真皇子过来。”
    众人又是一片大哗。
    庆云期期艾艾地试探道,
    “我,我在宫里的时候见过五位皇子。
    可,可是年纪和太子仿佛的,也就只有一位吧?”
    “一位还不够吗?”
    庆云被怼得直翻白眼,大哥这到底是真傻啊,还是在装傻?
    “可是如果被看破,二皇子他,他会有有危险的!”
    “你以为大哥不懂?”
    元法僧瞪了庆云一眼,
    “魏王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几个皇子我还能不知品性?
    这件事儿,魏王不会有意见,元恪更不会反对。
    无论能否因此一举扫平太子余党,只要元恪能够渡劫成功全身而退,就对他本人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也许他们两人都还乐见其成呢?
    废一个太子容易,立一个太子却很难。
    皇子们虽小,可是他们背后有母族,有幕僚。
    明里虽然还没有开始勾心斗角,但暗流涌动想必已经开始了。”
    第二天小龙王便单骑赶回洛阳,筹备元恪临嵩。
    无论是登后山还是查太子党,此时都暂无头绪,其余诸人倒是落了个清净。
    两位女娃要去山下缑氏镇赶集,刘赢也欲独自行动。
    庆云是自小粘着暅之长大的,自然随了二哥,登太室摆弄丹鼎去也。
    自从得到了父亲和老师联合设计的弩机图纸,暅之闲暇的时候一直在研究,计算。
    根据他的判断,这种手持式弩机的设计射程超过五百步,远胜于弓箭。
    当时的手持弩机普遍射程只有五十步,而强弓的极限也无法超越两百步。
    弓箭走的是抛物线,箭头因为借助了重力,其杀伤力随距离并不会下降。
    然而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是因为弩机是完全依靠弓弦弹力追求直线射杀精准度的武器,其威力随距离衰减很快。
    因此除非是大型床弩,弩机射程是万万比不过弓箭的。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弓箭的使用和瞄准非常困难,预测抛物线的轨道完全依靠经验。
    在历史上,吕布百步之内射中画戟小枝已经是神乎奇迹的弓箭表演了。
    而弩的稳定性却非常好,射程内可以利用辅助设施瞄准,有效射程内的穿透力也胜于弓。
    弩的射程一旦可以和弓比肩,那就立即会成为一种战略武器!
    如果任何一个持有弩机的兵卒都具有万军之中直取敌方上将的能力,那对方的主将岂非只能躲在盾阵之后不敢露头?
    那他还如何发号施令?
    旗手?狙杀!
    传令?狙杀!
    一队狙击手足以让对方军队群龙无首。
    但是当暅之看明白图纸以后,面临的问题就更多了。
    古代大多数发明都不是卡在概念设计,
    就算没有发动机,没有电动机,水力,风力,再不济还有人力,都是可以用的。
    真正阻碍工具进步的,往往是材料,没有适合的材料完成设计,完成设计所需强度。
    就像如果有现代的钢铁铸造技术,不用担心古人造不出枪炮。
    我们现在的吊装机械,液压机械,又比古代强在哪里?
    不过是材料给予了更高的适用荷载而已。
    暅之现在遇到的问题也一样,什么样的弦可以提供如此大的张力?
    什么样的弩臂又不会毁于这样的张力?
    又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拉的动这样的弩弦?
    如何才能让箭矢减重而又不失杀伤力?
    只要有一种材料出现短板,这个设计就只能停留于纸面。
    可是现在暅之手中一种都没有,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是按照玉衡窥天之法先完成瞄准装置,如今无意间得到颇黎,实在应该物尽其用才是。
    对于颇黎的特性,他没有了解。
    虽然经过试探,这种材料的硬度适合打磨。
    但打磨乃是成型下下之选。
    如果只靠研磨,这一辈子也未必能把铁杵磨成针,
    而如果滥用切割加工,就容易造成材料崩裂,留下内伤,等到制成成品才发现可就晚了。
    所以加工成型最好的工艺永远是范铸。
    如果这种材料可以热融软化,浇筑入范,那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中国商周时代用失蜡法制范,铸出的复杂青铜器皿令今日工程师都叹为观止。
    比如赫赫有名的曾侯乙尊盘,那青铜雕花之精细让密孔患者见之不忍啊。
    只要能范铸,颇黎就是神物。
    嗯,偏偏,这颇黎就是可以范铸的。
    铜鼎中的颇黎珠不断软化,最后化作一滩糖稀般的粘稠物。
    暅之两道眉毛不住跳动,那种激动的情绪,就算是洪荒之力也封印不住啊。
    在这种时刻,庆云通常都是爱莫能助的。
    他光着膀子望着炉火旁汗透儒衫的祖暅之,又往身上默默地浇了一瓢水。
    一共就那么几粒玻璃珠,放在香炉大的小铜鼎里都盖不住个底儿,就算是宝贝,又能干啥?
    秋风飒飒,吹到炉旁也都成了熏风,庆云的眼皮被熏得越来越沉重。
    他捧着水瓢,耷拉着肩膀,沉重的眼睑将远处连山压得越来越模糊。
    懵懂间庆云仿佛看到一名白袍道人在崖边向自己招手。
    他指着对面的少室山问道,
    “那里本是我道家中岳大帝道场,此刻却为番虏所踞!
    这位少侠,可愿陪我夺回神山福地?”
    庆云望着苍苍远山,幽幽空谷,脚底发软,
    “小子虽有此心,但奈何双峰天堑?我未生双翅,安能飞渡?”
    “这有何难?”
    那道人将手一挥,一双木翅展开,阔约丈许。
    “少侠且乘此翅,老夫自可助你!”
    庆云未待分辨,便被那道人如捉鸡般一把擒住,缚在木翅骨骼上,臀部狠狠吃了那道士一脚,便向空山幽谷直冲出去。
    》》》》》敲黑板时间《《《《《
    上文书我们讲过了澳洲,本回我们再说说亚美利坚。
    这时有看官就说了,你说澳大利亚与亚洲大路岛屿相连,那也罢了。美洲和中国远隔重洋,在古代也和中国能有联系?古人远洋水平有那么先进?
    疑古,是证明今人比古人睿智的经典论调,比如许多专家“考证”东吴时期虽然可以造出能在甲板上跑马的楼船,但是那些高船重心不稳,都是银样镴枪头,无法远洋,出海就会散架。因此东吴船只不具备远洋能力。
    可是他们却罔顾了孙权海上投送万余兵力,遣使辽东购买马匹的事实。当吴使被公孙渊斩首的消息传回,若不是手下大臣拦着,孙碧眼差点就点齐十万水军奔辽东去了。
    其实在汉末《临海水土志》和《南州异物志》中,已经记录了吴人可以制造四至七帆,可载数百人的海船。《太平御览?叙舟》云:“吴人以舟楫为舆马,以巨海为夷庚(坦途,见《左传?成公十八年》而披其地,以塞夷庚,《注》夷庚,吴晋往来之要道。)也。”所以至少在三国时期,中日韩之间的航线,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常规航线了。
    远洋美洲的可能性,如果按照现代航运的成功率标准,那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在古之贤者对未知忘我的求知精神面前,不断的尝试,败者九九,终有人及。比如说越人,他们的舰船技术未必强过吴人,但是南岛民族早在纪元前就已经与天斗与海争了。在季风和洋流作用下,即便是漂流,也足以将浮物搬运重洋,更遑论以重帆助力的海船?《吴时外国志》称七桅船月余可至大秦,经印度至红海的航线其实直线距离和到美洲差不多。只是东向航线的补给显然不如西向,技术上唯一的难点,是盈月的生存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在系列的后续作品中详述。
    本作我们主要讨论的,是究竟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前有没有中国人去过美洲,或有没有美洲人到过中国。至少根据《梁书》的记载,慧深和尚是肯定能列入标准答案的:
    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至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梁书》云,文身国在倭国东北七千余里/约今斯堪查加。大汉国在文身国东五千余里/约今阿拉斯加。)东二万馀里(所以这个扶桑国在阿拉斯加东还要两万余里,地点吻合),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扶桑叶似桐,而初生如笋(仙人掌也是如此,尤其是墨西哥的龙舌兰就是标准桐叶状仙人掌),国人食之,实如梨而赤(仙人掌果是什么?火龙果啊,美洲原产,如梨而赤,叶如桐),绩其皮为布以为衣,亦以为绵。作板屋,无城郭。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火龙果皮是真的可以做纸的)……有牛角甚长,以角载物(德克萨斯长角牛?北美原产),至胜二十斛。车有马车、牛车、鹿车。国人养鹿,如中国畜牛,以乳为酪。有桑梨,经年不坏(小南瓜,茄型,美洲原产)。……其婚姻,婿往女家门外作屋,晨夕洒扫,经年而女不悦,即驱之,相悦乃成婚。婚礼大抵与中国同。亲丧,七日不食;祖父母丧,五日不食;兄弟伯叔姑姊妹,三日不食。……其俗旧无佛法,宋大明二年,罽宾国尝有比丘五人游行至其国,流通佛法、经像,教令出家,风俗遂改。
    慧深又云:“扶桑东千馀里有女国,容貌端正,色甚洁白(早期欧洲接触,北欧人),身体有毛,发长委地。至二、三月,竞入水则任娠,六七月产子(这里有些离谱,是参考了中国女国传说?)。女人胸前无乳(这是男女不分的结果吧?),项后生毛,根白(至少从体毛描写,对北欧人特点把握已细到极处),毛中有汁,以乳子,一百日能行,三四年则成人矣。见人惊避,偏畏丈夫。食咸草(烟草或古柯,美洲原产)如禽兽。咸草叶似邪蒿,而气香味咸。”天监六年,有晋安人渡海(交流已非单向),为风所飘至一岛,登岸,有人居止。女则如中国,而言语不可晓;男则人身而狗头(萨满面具?),其声如吠。其食有小豆(四季豆?美洲原产),其衣如布。筑土为墙,其形圆,其户如窦(窦即墓门,参见玛雅建筑门型,如中华墓门有石框石扉)云。
    这《梁书》中描写了若干新大陆特有品种。各位看官自己研究研究,这是正史,是不是编造不说,就算是编,如何编得出这么多契合得细节?其中确实也提到了一种西方传统观点美洲自欧洲传入的物种——牛。但是哥伦布大交换始终是西方史观,至少在哥伦布的航海日志中就已经揭示美洲有亚洲鸡,而非如西方史观自欧洲传入,这一部分记述曾被用于佐证“郑和发现美洲论”。
    然后我们再来谈德克萨斯长角牛,这种牛角达到数米的美洲独有物种。如果我们无耻的“维基”一下,会发现它们是欧洲舶去美洲牛种的第一代“后裔”,最早在十六世纪就有发现(这异变还真快啊!不到一个世纪这外形就天翻地覆),是东部牛种(欧洲舶来牛)和墨西哥野生牛(啥?这些牛又是哪里来的?能解释解释清楚么?)杂交产生的。你们猜猜这个长角到底随的谁?美洲到底在欧洲人到来前有没有牛?笔者在此不多注释,后文继续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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