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膛线枪
“东西做出来,但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火药,轮转枪的引燃药和发射药需要同时轮转,那么必然用到了弹托,而木制弹托,你也看到了,第四次哑火了,工部给出的意见是铜制弹托。”
朱由检拿出了一颗铜制的弹托,把玩着,这个东西眼下做起来十分麻烦,他试枪都用的木制弹托。
“户部毕自严铸钱要铜、蓟门火炮局的孙元化铸炮要铜、兵部的毕懋康自生铳也要铜,现在好了,工部又要铜制弹托,朕去哪里给他们搞铜?滇铜那边已经开始开采了,可是这个周期实在是太长了些。”
“第二个问题,就是这把枪上有些齿轮,包括这枚铜制弹托,制作需要用到脱蜡法,制作缓慢,而且精度要求也高,三五年内,是无法大规模量产的。”
做是做出来了,但是能够大规模列装的只有自生铳,明明有更好的装备,却受限于铜的储量不足,无法列装,只能小规模试装,实在是难受。
“自生铳已经很厉害了!”田秀英却不气馁,相比较永乐造的边铳手铳,崇祯造的自生铳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而且田秀英从小接触军卒,知道将士们天天擦拭火铳,若是自生铳大规模列装,将士们保养火铳之时,摸着崇祯两个字的时候,多少也会想到当今万岁爷的好。
田秀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大胆的说了出来,离开了京城那个名曰皇宫实则牢笼,规矩大于天的地方,田秀英也越来越大胆了。
“小囡囡,想法不少,说的有理。”朱由检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想让自生铳赶紧大规模列装,改善大明军备尴尬局面。
科学解决理论问题,工程解决应用问题,这就是生产力发展的两条腿,无论哪条腿出现了问题,都会让生产力的发展停滞不前。科学给工程提供理论指导,工程反过来促进科学的进步。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朱由检说的就是工程问题,大明眼下因为缺少铜,导致了工程应用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有限的资源下,他只能保证更稳定的燧发枪的大规模列装。
但是朱由检并不担心大明的火器会落后,小弗朗机人马汉发明了燧发枪已经将近一个世纪,但是火绳枪在泰西依旧大行其道,根本无法推广,这就是大明火药工程实践的好处。
每次谈起国事之时,这位少年天子总是侃侃其谈,似乎没有他想不明白的道理,这让田秀英的眼神变得有些柔软,但是陡然想起了万岁爷的身体骨还没有完全康复,立刻止住了自己大胆的想法。
金尼阁送来的七千册泰西的书籍,已经完全翻译完毕,连那些个宗教向的书籍,他们也没拉下,在不耽误大明工部进程的前提下,朱由检也乐见其成。
思想是需要碰撞,最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能留下颠不破的真理,大明并不是完全都对,泰西也并非完全都错,思想的碰撞,必然带来更加有深度的思考,这也有利于大明在思想上的前进。
金尼阁、宋玉函等四位工部座卿并非白领俸禄不干活,就拿攻打南山隘口之事,飞跃壕沟的铁索桥这两件决定胜负的战事而言,就有工部的功劳,勇字营的工兵营多数都是由工部提供的技术支持与指导。
工部这次,也送来不少小玩意儿,都是由七千卷书的原理做出来的物件,其中就有自生火铳的枪管。
这根枪管,却是大明此时最高成就之一,第一批一共生产了两百根,全钢打造,带膛线的枪管。
枪胚是一根在西山煤局打造的钢铁棒材,在经过了切割成段、称重筛选、确定无气泡后,在送入作坊,由手工钻深钻打出通孔,再套入带有螺旋纹理的钢质内芯后,反复、均匀而又缓慢的冷锻毛坯,使其拉长,最终打磨抛光内外表皮。
到此还不算完,还需要进行镀铬防锈,最终还要在外涂漆,才会形成朱由检手中的这根枪管。
一根枪管涉及到了西山煤局选煤、炼铁、吹钢、锻造棒材,也涉及到了兵仗局的手工钻深钻,冷锻毛坯的匠人们是否可以做到均匀。钢质内芯纹理的缠距等等工程的问题。
这是一个综合性的工程问题,而这个工程问题,还会遇到种种理论问题,解决理论问题之后,如何应用,又称为新的难题。
但是这根枪管的质量,远胜于两百年前永乐造的长铳和手铳了,甚至金尼阁等人也坦言,在泰西,无法做到如此精致的枪管。
尤其是枪管内膛线的反复试验,是泰西完全无法做到的事,这需要的资金很庞大,而泰西的贵族们以吝啬而闻名。
朱由检在之其中的作用,并没有多大,就是让他们在钢质内芯这一步上,增加纹理,在反复冷锻的过程中,使枪管内出现膛线。
枪管内膛线可以大幅的增加子弹飞行的旋转,从而是子弹出膛之后,依旧旋转,保持既定方向,极大的提高命中力。
膛线这东西,出现在十五世纪,也就是永乐年间,就早有人发现了膛线的妙用。
毕竟十八般兵器弓为首,弓和弩的区别就在于弓箭的箭矢有箭羽。
箭羽具有致旋型,通过箭羽本身的特性,致使箭在飞行中产生绕轴心的旋转,再通过这种旋转来抑制自身的摆动或抖动,增加命中力。
大明的工匠们,自然不能给铅弹安装羽毛,但是可以通过枪膛内的膛线,使铅弹旋转,维持稳定性。
但是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工匠们的面前。
那就是拥有膛线的前装火铳,因为膛线的存在,使得装填速度降低了三分之一左右,甚至有些不太合格的铅弹,还需要用锤子将铅弹锤进枪膛。
锤进枪膛的铅弹,很容易卡住,若是火药爆炸威力不足,就会卡弹,战场上卡弹,基本等同于长铳被废。而更加危险的是,若是火药爆炸威力太大,枪管质量欠佳,极容炸膛。
这就是为何明知道膛线更利于命中目标,但是大明的大部分火铳都没有膛线的原因,但是在名为神枪的这一款小范围量产的火枪上,就有膛线的身影。
当初神机营列装的神枪,不足三千柄。
持有这种名叫神枪的射手,有一个专用的称呼,叫做特等射手,是享受额外的补助,而他们的人头赏,都是由发射次数决定。
这些特等射手们,身上都会带一个小锉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一件事,那就是挫铅弹,以放置划入为准。
轮转燧发枪为何是趋势?
那就是它的火药是后置而非前置,这就大大的提高了火药更换的频率,朱由检正在督促工部,把弹托向着子弹的方向升级。
“核心纵队具体位置暴露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朱由检问起了老坟阳坡之战中,自己深陷危局的原因,这件事,朱由检交给了王承恩去处理。
王承恩拿出了一份揉的有些发黑的奏疏,眉头紧蹙的说道:“锦衣卫的缇骑们交上来一个人,名曰云川,乃是白杆狼骑,在攻打南山隘口中,立下了奇功,孙传庭亲自为其请功,将核心纵队的位置告诉了云川。”
“锦衣卫的缇骑们说云川出卖了万岁爷。”
朱由检拿起了奏疏,看着有些发黑的纸张,看来王承恩对这份奏疏是否上奏十分的犹豫。
他斟酌了片刻,疑惑的问道:“动机呢?此次大战,勇字营折损近六千余,这都是我大明勇士,按伯雅所言,此人立下天功,甚至可以说,没有此人的这个梯云纵,不是,攀绝壁,我大明两军无法迂回包夹,此战胜负尚未可知。”
“云川这么做是为什么?”
“不知道,缇骑们说为了钱。”王承恩十分老实的说道。
朱由检一把将奏疏扔了出去,愤怒的说道:“混账!糊弄鬼呢!”
“勇字营一共一万零二十三战士,六千四百三十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连尸首都拼不全!未有一人逃营,未有一人鼓噪!告诉朕,云川为了钱,出卖了我大明核心纵队的位置!可信吗!糊弄三岁稚童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万岁莫气,气大伤身。”田秀英看着万岁爷脸色发红又变得雪白,立刻站了起来劝慰着。
朱由检用力的拍着桌子,大声的说道:“云川要是为了钱,为了高官厚禄,此刻应该在建奴的营帐之内!而非在锦衣卫手中!”
“这件事谁办的?!”
王承恩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南镇抚司镇抚使骆养性。”
“为何如此犹豫?”朱由检看出了王承恩的踌躇,这个王伴伴说话是极有分寸的,一般情况下,不掌握些什么,是不会轻易提起具体某人的名字。
王承恩看着终归是瞒不下了,叹了口气说道:“臣查到了一些事,只是万岁爷龙体欠安,臣想等查实了,再启奏万岁爷知晓,万岁爷龙体牵连江山社稷,臣不敢妄言。”
“缇骑和番子,都是万岁爷的爪牙,外有辽东建奴喧嚣不已,内有文臣勋戚勾结朋比为奸,臣不想在未查实之前,离间缇骑番子之间的关系。”
朱由检点了点头,王承恩就这点不好,事事为了他这个皇帝着想,而不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这不好。
“此时肯说了,看来是有确定性的证据了,才敢说,王伴伴,那你打算怎么办?”朱由检气消了大半,既然王承恩已经开口了,基本上可以肯定快要烟消云散了。
王承恩点头:“臣已经写信给了田都督,田都督回了信,后天,待到云川送到三屯营之后,田都督那边会抓了骆养性一家,而这边也会抓了骆养性。具体处置,是要送到诏狱去,田都督清理门户。”
“怎么查实的?”朱由检有些好奇办案的过程,这骆养性出卖核心纵队的位置,嫁祸云川,肯定做得是全须全尾,不会留下那么多的尾巴,不是那么好查验的。
王承恩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两件物品,说道:“黄石来的消息,代善送到沈阳一些紧要之物,其中有份书信和信牌,其中书信是书证,信牌是物证,书信乃是骆养性手书还有落印,信牌更是洛阳新的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牌。”
“臣还抓了一个军使,乃是建奴倾巢而出之日,擅自离营的军使,这是人证。之前是一直没有人证。”
“那黄石岂不是危在旦夕?这边骆养性一出事,那边代善还不知道家宅不宁?”朱由检查验了书证和物证,有些担忧的问道。
王承恩摇头说道:“黄石是个商贾,他知道这个买卖该怎么做,代善的六子玛占因为赌钱去窃府库,不幸引燃了代善的府库,这书信和信牌,在大火中就烧没了。”
“家宅不宁是家宅不宁,不过是府库被烧了。至于骆养性这边,会和私铸案牵连,他的死明面上是私铸被查抄。”
王承恩办的事多了,很少十分详细的讲其中的细节,今天也就是万岁爷问了起来,他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善。”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王承恩这个家伙,的确有点东西。
朱由检自然想起了那个可以在绝壁上攀岩的孩子,十分严肃的嘱咐道:“朕要见一见云川,你确保云川不会被锦衣卫的人杀人灭口,尤其是南镇抚司的人,可以暂时迷惑下他们。”
“臣省得。”王承恩点头称是,此事十分的机密,没几个人知道,万岁爷交待,他自然会办得妥当。
而此时的袁可立已经赶至广宁城外,大军已经将城池外的军寨悉数拔出,按照万岁爷的命令,任何战场的辽民,都不会太过为难。
当然这种情况,也造成了建奴八旗军,混在了难民之中,逃脱战场,这是必然的。
“蓟辽总督袁崇焕、前锋总兵官祖大寿、宁远参将祖宽,还没有到吗?”袁可立放下了手中的军报,看着巨大的堪舆图,语气十分冰冷的问道。
战前会议,关宁军的主要将领迟到了,除了满桂如期而至以外,其余全部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