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气到晕厥
“后金汗国使臣,八大臣之一图尔格,见过尊敬的四海一统之大君,我后金汗国送上了范文程的头颅,来平息秉笔太监王文政的不幸遇难后,大君心头的怒火。但是议和之事,迫在眉睫,还请大君圣训,应当如何才能罢兵止戈。”图尔格才懒得为一个汉人去收尸,他这趟来,是为了议和。
保证这次的粮道的畅通,以保证辽东度过这次的大旱。
“你是想问朕要什么对吧。”
朱由检笑着说道:“贡格尔草原归察哈尔部所有,广宁十四城归大明所有,黄台吉受封辽王,代善受封平辽王,岳托、豪格入京为质,辽东都司恢复官制,大明委派官员任命,参与辽王府议事。交出镶黄、正黄两旗战犯,送至归化城煤田。”
“不知贵使以为如何?”
图尔格猛地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充斥着愤怒,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羞辱!
此时大明议和的条件比过去苛刻了万倍!
这哪里是议和,分明是在逼战!
“朕提醒你,是代善没有打下归化城,若是他赢了,朕今日的条件,或许和过去一样,但是毕竟他打败了,战场拿不到的东西,难不成指望从谈判桌上拿到?”
朱由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以为此时不接受朕的议和条件,朕就不会自己去取了吗?他日再论议和之事,朕的条件怕是比这个更加苛刻。”
“使者退。”王承恩高声的呼喝着,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从乾清宫外走了进来,眼神凶狠的盯着两个副使。
“哼!”图尔格用力的甩了甩袖子,离开了乾清宫,他很想发出掷地有声的威胁,比如大君一定会后悔的之类的话。
但是最终,图尔格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若是有一点办法,他们绝对不会把范文程送到京师来送死了。
“如此苛刻的条件,建奴必定不会应允,不过没关系,此时的代善进退两难,他拖得时间越久,对我大明就越有利。宣大的军队正在集结,只要耿如杞能够如期到达昌平等地布防,大明的京师必然固若金汤。”朱由检对着袁可立说着自己心中的谋划。
袁可立点头说道:“宣大两府之军防守京师,关宁军出城攻打广宁,只要能拿下周围郡县城池以及各军寨,哪怕是拿不下广宁,也无碍。眼下只待建奴扣关了。”
朱由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奏疏问道:“无论是萨尔浒之战,还是沈阳之战,亦或者是广宁之战,察哈尔部的林丹汗,都跟随我大明出兵,可是为何耿如杞会阻拦其西进呢?”
“朕知道耿如杞打赢了此次的归化城会战,对塞外之局势有着弥天大功,朕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兵部尚书孙承宗镇守蓟门未曾临朝,但是兵部右侍郎张凤翼却代替了孙承宗参会。
张凤翼听到万岁询问,赶忙站起来说道:“去岁五月,虎兔墩的亲信贵英,没有任何的上奏批文,就带兵闯进了新平堡,扬言洽谈入边讲赏之事,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民苦不堪言,宣府两卫千户将贵英部全歼。林丹汗当即发兵,围困了张家口。”
“陕西道御史李柄与虎兔墩谈入边讲赏,当时讲明,虎兔墩放弃西进,归察罕浩特,归辽土策应关宁军,而大明恢复对其全部市赏贡市。”
“可惜虎兔墩虽然答应了并且从张家口撤兵,但是最后,依旧是没能通过贡格尔草原,从开平府转至察罕浩特。所以耿巡抚,才最终决定武力干涉察哈尔部西进。”
朱由检皱着眉头问道:“这事朕略有耳闻,贵英未曾获准,就带兵入了我大明的新平堡?”
“是。”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俯首说道。
“怪不得。那朕对归化城会战之事,就再也没有疑问了。”朱由检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带兵入境,这种事发生了,大明方面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回应,全歼贵英部,就是对草原诸部的一种警告。
大明与察哈尔部的关系急转而下,耿如杞做出联合土默特部,阻拦林丹汗西进的举动,并不是因为耿如杞盘踞山西日久,联合土默特部更加符合他个人的利益。
“王伴伴,后日把早朝取消,把皇极殿打扫一下。后日,耿如杞率领两镇之地入昌平县扎营,楚材会入京叙职,就定在皇极殿,让百官至京师三十里外的决胜口迎一下。”
“万岁爷也要去吗?”王承恩低声问道。
“去,当然要去,当初朕给耿如杞许诺,若是得胜,朕必出城三十里迎其凯旋,朕记得,金口玉言,当然不能不作数。”朱由检理所当然的说道。
毕自严一脸尴尬的说道:“万岁,这还是再商量商量,百官们去就是了,万岁要不就不去了吧,唐王也入京了,现在在南海子,要不让唐王去迎一下?”
朱由检左看看,右看看,他自认今日坐在这里的这些人,有一多半都是他的人,典型的皇党,唯皇命是从的那种。
他出城去迎接,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收买人心的手段,只不过出城三十里迎军,不是小手段,而是大手段罢了。
毕自严怎么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而且看着诸多朝臣如同便秘的脸色,似乎对这件事十分的不认同。
“迎一下怎么了?”朱由检十分疑惑的看着朝臣们问道,这么做很出格吗?
“万岁爷,自太祖爷起,就不让做了。这是祖训。”王承恩小声的解释着。
朱由检挠了挠头,得,又是一件类似于祖宗之法不可废,大明还有多少祖宗之法没有废的?到这件事上,就得依着了?
“就这么定了。”朱由检一听是这个原因,丝毫没有顾忌定了调。
只是让朱由检没想到的是,大明斗的你死我活的臣子们,居然为了这个事,统一口径,当夜就联名上书,劝谏皇帝不要出京相迎,理由千奇百怪。
比如此时关外代善带着六旗大军虎视眈眈,比如尚虞备用处的建奴活动频繁,出了京师恐惊扰圣驾,但是归根到底,其实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祖宗之法不可废。
朱由检最终是没能出京去,因为除了朝臣,就连张嫣都来到了乾清宫,亲自劝说万岁此时不要出京,理由倒是十分充分,建奴在关外虎视眈眈,一旦出京,很难说有人不会借题发挥,大肆鼓吹迁都之言论。
朱由检这才明白,除了祖宗之法的守旧理念之外,还有这一层的关系,大战一触即发,局势已经到了危急时刻,大明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大明的江山社稷,此时皇帝擅动,的确很容易造成民心震荡。
最终朱由检还是决定了谨慎,无论是给尚虞备用处机会,还是民心动荡,朱由检都不愿给他们那么多的机会。
“臣山西巡抚兼礼部尚书耿如杞,奉命归朝,参见万岁,万岁安泰。”耿如杞身着大红袍的朝服一步步的走入了殿内,行了个稽首礼之后,将腰剑挎着的尚方宝剑,举起来。
耿如杞要归京的理由,其实就是要归还尚方宝剑,归化城事了,这剑就该带着。
“耿巡抚,此次归化城之事耿如杞大胜归朝,值得庆贺!但是国朝危难,建奴伺机而动,此剑今日就赐予你,上可佩剑上殿,下斩奸佞邪祟,继续执掌宣大勤王军,为国效命。”朱由检既然选择了相信耿如杞,并且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耿如杞已经足够的信任了。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是三大特权之一。
朱由检不能给耿如杞大西王的封号,甚至连太保等职位,都因为耿如杞的资历不够,无法授予,但是这天子特权,朱由检就完全不用顾及旁人的想法了。
耿如杞闻言却是一愣,看着周围朝臣一言不发,才将剑放回了腰间,这是尚方宝剑,万岁让他那这剑继续便宜行事,自然是为了很可能爆发的入关之战,下斩奸佞邪祟他办得到,剑履上殿,他才不会。
皇帝赐不赐一回事,他耿如杞用不用又是一回事了。
“万岁,臣有冤情启禀!还请万岁为天下军卒主持公道!”耿如杞忽然跪下,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之后,慷慨激昂的说道。
耿如杞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次归京,坐在皇位上的大明天子,是极其开心的,他也看到了万岁脸上笑意盎然的样子,本来不合时宜,但是此时不说,耿如杞休息一日就要归营了,再不说他怕没机会说了。
“冤情?!是京中御史谏台言事?耿巡抚莫要有顾虑,这件事朕替你挡回去了,安心做事就是。”朱由检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耿如杞在这种皇帝兴高采烈的时候,说这样的话,的确很扫兴。
但大明皇帝是一个典型的国家主义者,而非人文主义者,对于扫兴这件事,他倒是不在意,反而对冤情十分感兴趣。
御史谏台的言官们,整日里喷耿如杞要做大西王,这么久了,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仗着功劳,出出气,理所应当。
耿如杞摇头说道:“臣个人的事,万岁知臣之忠,臣食君俸尽君事,大明不以言废事,也不以言治罪,谏台御史行事职权,臣无权过问,也不敢置喙。”
“臣所鸣冤之事,并非为己鸣冤,万岁还记得送到前线的继光饼吗?”
朱由检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分派下去的,继光饼其实是炒面,朱由检还亲自尝过,味道不怎么好,但是很顶饥,行军打仗的时候,有的吃和没得吃是两种概念。
耿如杞俯首说道:“大康米行汪康年,供应的黄米二十三万斤,有十三万斤的黄米都是腐米,已经烂了,但是依旧用于了继光饼的制作,前线军卒战事频繁,偶尔一继光饼充饥,却发现了腐烂的米,食用之后,腹泻不止,近百名军卒死于脱水。”
说完耿如杞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包大康米行的继光饼,放在了地上,抬起头继续说道:“富华棉行李寅廷,送前线约两万斤的棉花,这些棉花未曾脱子脱脂,就直接做了棉衣棉服送至前线,而棉包也是这等粗棉所制作,包扎伤口发生大规模的溃脓、化脓、坏疽,千余命伤兵死于棉包。”
耿如杞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棉包,用朱由检赐下的尚方宝剑,直接将棉包划开,战场急救止血之物,需要脱子脱脂,但是这批棉花显然是次等棉,以次充好且不论,朱由检深知看到了棉包里的蛀虫!
“反了天了!”朱由检猛地拍桌而起,脸上笑意早已变成了寒霜!
前线军卒效死征战,后方这些商贾们,真是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
耿如杞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万岁,赏赐前线之牛羊酒肉,由大名府联合牛肉庄行张新根提供,陕西府州府徐福记牛肉庄徐苗新提供,张新根以水牛肉、马肉驴肉充当黄牛肉,以次充好牟利不说,而徐苗新更是以病牛充数。”
“有些牛肉已经发绿,发臭,为了掩饰,在牛肉涂抹牛血,以硝腌制,送至前线。”
“前线军卒拼命死战,宁死不退让半步,卫我河山,征战凯旋之际,万岁赐赏犒劳,当伙夫领取牛羊肉之时,却是无从下厨。”
“万岁,大明军卒悍不畏死,一片赤诚之心,尽忠报国,天地可鉴!大同左卫仅剩八百人,宁肯被臣炸死,也不愿做敌人俘虏,却被如此对待。”
“万岁,臣为大明军卒不值,臣为大明军卒鸣冤!”
耿如杞拿出了一个奏表,上面写满了这次军需供给中,扑买的各行各业的各种滥竽充数以次充好。
大兴米行彭锡成用腐霉米以次充好,广达兴计粮栈掺入大量的沙石到前线腌菜之中,苏州澄明豆行刘盛兴,扑买了前线豆腐干,却偷工减料,少盐、少酱,三万斤豆腐干中有两千五百斤腐烂发霉。
朱由检拿着手中的名单,整个人都在发抖,前线苦,每天都在死人,大仗硬仗无数,却有人趁机大发国难财。
朱由检盛怒之下,厉声吼道:“田尔耕!曹化淳!”
“即可调动在京缇骑、番子,对名单之上的商行进行查封,一旦罪名坐实,无论牟利多少,立斩不赦,挂到长安门的城头上,悬尸十日!以儆效尤!”
“黄立极!此事查实之后,立刻邸报通传宇内!胆敢有再犯者,朕必株连!”
“张凤翼,即刻起将名单之上所有军需转运司粮官缉拿归案,三司会审,查实,一律坐罪悬尸十日!”
朱由检只感觉眼中冒着金星,他很想亲手把这群家伙全都给生撕了!
沿途转运司以及粮官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吗?并不是,而是他们是这个利益链上的一个重要环节!
朱由检攥着手中的奏疏,站在皇极殿的龙椅之上,他除了因为战事无法出城相迎之外,用了最高的礼遇来迎接耿如杞归朝,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大明军卒悍勇,赢下了关键的灰腾梁之战,塞外困局一扫而空,但是这等奸商,居然连前线军需都敢动!
朱由检眼前一黑,险些被气的晕厥过去。
“万岁爷,坐下歇歇。”王承恩一看不好,赶忙扶住了朱由检,坐在了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