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有何良策？还请不吝赐给学生。”
    准老泰山十余年间处理的政事，不计其数。
    应付百官，自然会比他有经验。
    听听老臣的规劝，会给他破解的思路。
    李东阳捋着胡须，认真地道：“你亲自去蜀地调查，离开京城就平息了。”
    等两个月后风头一过，百官就不会再理会此事。
    严成锦懵了。
    蜀地难，难于上青天。
    官道寥寥无几，赶路稍有不慎，就会摔落在栈道上。
    还有毒虫瘴气，吃人的蚊子。
    西南盗匪猖獗，常常借助地势，盘踞在一座山头劫掠。
    “下官身体有疾，不能离开京城。”
    李东阳白了他一眼，料到他不会去。
    “还有一策，你与陛下说，想不出来，陛下不会怪你。”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错判。
    令一千二百余官员被罢免，蜀地大乱，必被言官诟病。
    可又不能置之不理。
    而若他们荼害一方百姓，也会激民反。
    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由陛下和内阁来处置，且不论结局如何，都不受牵连。
    “多谢大人提点。”
    三日乌飞走兔，今日是严成锦要给陛下答复的日子。
    百官在左右掖门前，迫不及待先议论来。
    “西南没有奏疏回京，极易错判。”
    “严成锦胆小慎重，董某猜测，他会推诿。”
    “这本就是都察院的疏奏，推诿也无用。”
    内阁和六部部堂站在队列前，听着后头言官的攀谈，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人群渐渐嘈杂，百官让出一条路来。
    竟是王华来了。
    王华不喜严成锦，自然不必多说，那是害子之仇。
    自从严成锦当了官，但凡掉脑袋的、九死无生的活儿，皆举荐王守仁。
    朝堂有一种争斗，举荐对头办做不到的事，当年马升就是这样被汪直所害，从朝堂调至九边，又调至蜀地。
    不过奇怪的是，严成锦与王守仁交情颇深。
    “王大人今日要上朝？”一旁的官员问。
    王华抱着芴牌，冷哼：“蜀地要请罢一千二百余官员，本官去看看！”
    他虽是东宫的属官，却兼任翰苑学士，有资格随翰苑的言官上早朝。
    严成锦持着芴牌，站在大臣旁，充耳不闻。
    此时，坤宁宫。
    弘治皇帝正从大殿里出来，前往奉天殿：“严成锦那个家伙想出来了吗？”
    牟斌小声禀告：“臣不知道，不过……李大人去了严府。”
    弘治皇帝微微顿住了。
    李东阳应当与严成锦，不相往来才对。
    “上朝吧。”
    萧敬颔首，快步走到金水桥，示意小太监敲金钟，随后，扯着嗓子喊：“上朝！”
    严成锦大步走进奉天殿。
    等百官立定后，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严成锦：“严卿家，蜀地之事，该给朕答复了。”
    大殿沉寂，百官扯着耳朵。
    此事他们也感到很棘手，难有解决的对策。
    刘健和马升转过头，看向对面都察院。
    “陛下问你话呢！”
    站在隔壁的王华，低着头提醒一句。
    严成锦仔细斟酌，才道：“臣的答复是，臣还不能给陛下答复。”
    弘治皇帝面色如同要下暴雨的雷云，你想了三日，就想出这么一句话来？
    百官静静地听着。
    “你这是何意？纠察西南乃都察院之责，你就这般答复？”王华冷声地道。
    我儿孤身一人在海外征战，生死不知，也没有疏奏传回。
    你天天在府上吃甜瓜，好吃好喝。
    严成锦面色认真：“考核之后，才能给陛下答复。”
    经过考核，就不会误判了。
    他能明白王华的心情，已经三个月了，没有王守仁的消息传回京城。
    王华冷声问道：“你想命一千二百余官员入京？”
    很快就要有年间大计了。
    但有些官员，经历过一次年间大计，所以，六年大核时，才入京考核一次。
    弘治皇帝蹙眉：“官员从蜀地来京城，随从和车驾一北上，需要大量银两，此糜费取之于民，不是上策。”
    官员出行，就算再清贫，也会带几个仆人上路。
    朕何曾没想过令官员入京？
    “况且来京城后，又有什么证据考核，判断清污？”刑部尚书熊繍问。
    严成锦面色自如：“都察院派人去蜀地，逐一考核，将名单列给陛下。”
    弘治皇帝微微愣了一下。
    原来此子说的考核，是亲自去蜀地彻查。
    这倒是万无一失。
    王华还想奚落几句，见此子说得有理，说不出话来。
    “朕说让你裁决，自不会食言，就由你派人前往蜀地，四个月后，给朕一份名册。”
    弘治皇帝不容置疑。
    王华微微躬身：“此事事关重大，严大人身为都御史，应当亲自巡视蜀地才是。”
    李东阳转过头来，王华如此执着。
    “都察院实务众多，掌管十三道，本官不便离开京城。”
    半个时辰后，王华满脸悲戚地从殿里走出来。
    有些惋惜，不能令严成锦离京。
    若严成锦离开京城，就不会再有人举荐王守仁。
    我儿这辈子才安全。
    “严成锦，我儿明明是官，你却总让他当武将，是何居心？”王华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王大人何必如此，伯安兄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王华气急败坏：“你说得轻巧！他就一个人。”
    …………
    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在思考，派谁去蜀地，罢斥一千二百余官员，不是儿戏。
    就算郑乾，也只是懂得律法和写弹章，查案却远不如方学和王守仁。
    更遑论姜三人。
    不论派谁去，严成锦都不放心。
    郑乾领着姜三人，走进值房，齐齐朝他恭敬地行礼。
    “大人有何吩咐？”
    “都察院要彻查蜀地一千二百余官员，你们谁愿意去？”
    郑乾毫不犹豫地拱手作揖：“下官愿意前往。”
    姜跟着道：“下官愿意前往！”
    蜀地山峦叠嶂，地势险峻，早有耳闻。
    许天锡和张霁雨迟疑片刻，才跟着道：“下官也愿意前往。”
    慢了两秒，严成锦已经重新评估了两人的忠诚度。
    郑乾四人微微抬头，不知道严大人要派谁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