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6 石敬瑭说:求求你,当我爹吧
位于后世北京密云地区,如今与南面魏朝控制的幽州形成对持之势的檀州地界,大股军骑自治所密云城疾奔而出,蹄声隆隆,唿哨声交相呼应,契丹骑兵很快的变化阵型,又呈半圆状朝着伏拜在地上那几人围拢,一对对充满戒备的目光,也直直的投射了过去。
石敬瑭突下杀手,将麾下那一小撮反对他投效契丹的兵马赶尽杀绝。然而再往东行,遭遇契丹游骑之时,他当然不敢发狠,而立刻高呼表态前来投奔上国。
先前因李嗣源屡番奇袭,也让幽云地界的契丹兵马恨得咬牙切齿。所以石敬瑭前来表态归附,最先与其接触,而掌守戍边堡的契丹军将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自耶律阿保机、耶律倍父子,与契丹宿将、汉人属臣统领主力军旅调转主攻方向,而兵发渤海国之后,契丹又调来一名地位尊崇的皇室子弟前来暂摄南面军政事务,似乎阿保机也是有意让他多番历练,而日后为经略幽云多做准备...后唐先前便有降臣陆续率部归附,契丹军将也不能自作主张,遂立刻派遣快马至檀州密云,上报又有降军前来投从。
石敬瑭麾下兵马,已缴械而早早的都被控制起来。他与刘知远、杜堆金、杜重威、张彦泽等亲信也押至檀州。连城门都没有入,便又有详稳喝令他们一众人跪地伏拜,恭迎贵人...刘知远虽然当即面露愠色,却眼见石敬瑭二话不说滚鞍下马,双膝一软、把腚一撅,便俯首帖耳的跪在了地上,那副模样,已是谦卑到了极处。
大庭广众之下,刘知远也只得随着石敬瑭的其他亲信一并跪拜。未过多时,便有大股军骑冲出了城门,卷带起一阵阵烟尘扑面而来。又有一人在捧旗甲士、亲随护卫的拥簇下,策马缓缓踱来,他貂毡锦服的扮相,披着黑色披风,看来还没过二十的年纪,却几近威仪之态,举手投足间,倒也已有了几分雄主的架势。
石敬瑭耳根一动,旋即又把脑袋垂得更低,鼻尖几乎快贴到地面上...因为被押至檀州的途中,他也已听闻要处置自己的契丹权贵,正是被耶律阿保机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契丹帝国的二皇子耶律德光。
天下兵马大元帅这般头衔听着威风,而这般时节,也是契丹主要针对幽云地界所设,而由本国皇族子弟所设的军职。耶律德光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按史载轨迹,他差不多便是同期接受自己父亲的任命,而参赴南征平、幽、镇、定等州府的战事。
然而眼下这般形势,契丹尚还不便与魏朝决裂开战,耶律德光仍然受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赶赴檀州,一来是为了考察幽云地势,二来也正是因为李嗣源先前几次奇袭,契丹虽然集结大军东征渤海国,但也要分拨兵力严防戒备,恨不得在塞外尽早剿灭李嗣源那一支流亡势力。
而李嗣源的心腹石敬瑭带领一部分兵马前来归附,对于契丹而言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耶律德光睥睨俯视,目光落到跪在最前面的石敬瑭身上,他忽的开口,语调中仍透着几分冷漠:
“你便是石敬瑭?”
石敬瑭脸冲着地面,也立刻高声回禀道:
“卑下正是石敬瑭!先前昏昧执迷,与上国为敌,实感惶恐之至!今日率部前来归附,有幸拜谒二皇子,只乞望上国降恩诏宽胥,卑下诚心归降,而愿为二皇子效死竭力!”
耶律德光虽然不及他兄长耶律倍那般精通汉学,可是与石敬瑭一问一答,汉话同样说得纯熟。只是契丹名为耶律尧骨的他虽慕中华文字,而定汉名德光,言辞也不像耶律倍那般说汉话刻意引经据典...听石敬瑭表态愿归降效忠,耶律德光呵呵一笑,便又直接问道:
“你那岳父李嗣源仍是冥顽不灵,执意要对抗我契丹,当年与我邦交战,那李嗣源还曾放话必要杀至西楼,灭我种族时,我也曾听闻你在他帐下与我军交战,也是出力甚多啊...你既然是李嗣源的女婿,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心诚投从,莫不是诈降吧?”
石敬瑭闻言,又赶忙疾声表态道:
“二皇子,先前只因各为其主,卑下也只得与上国为敌,如今朱邪李氏社稷都已覆亡,只是旧主...李嗣源一意孤行,仍旧不肯任命顺从,可卑下当真已识得大势所趋,诚心归降,此心天地可鉴!
此后也必然为契丹上国尽心竭力,而甘做二皇子的飞鹰走狗!日后上国南顾之际,也当为前驱,为契丹开疆拓土,以报厚恩!”
耶律德光听了,仍是神色淡然,而挥了挥手,又有些慵懒的说道:
“罢了...你麾下兵马已由我军看束住,谅你也闹不出什么风浪。而父皇亲自统领大军东征渤海国,眼下也无暇顾及你这一众降臣...我暂且让你们有个安身之所,至于如何收录,再授以官职,我还没拿定主意。
毕竟就算我契丹重用归附的汉人、沙陀降臣,你石敬瑭终究是李嗣源的女婿...虽然李亚子在位之际,我契丹与晋人屡番厮杀,可杀入太原晋阳,灭了他李家社稷的终究是魏朝,你那岳丈也忒不识时务,就凭他麾下微末兵马,以为招拢些塞外零散部族,便能与我朝、魏朝抗衡不成?而你与李嗣源本来关系匪浅,如今特来投从...我也不能不戒备提防啊......”
石敬瑭又听耶律德光说罢,甚至顿感心急如焚。毕竟他很清楚,唯有尽快得到契丹的重视,而能在燕云地界谋得一块地盘,才是自己以后能做大势力的依托。
可是后唐方面,王郁、卢文进、赵德钧...等倒从契丹的降臣一茬接着一茬,而起先表态愿意为他耶律氏效忠卖命的言语,实则翻来覆去也都是那一套路数...想必对于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父子而言,听也听得腻味了。
石敬瑭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是李嗣源的女婿,所以听耶律德光的言语明显不信他是诚心归降,待他一众降臣的态度不冷不热,就不清不楚的被安置在契丹治下,也没得承诺讨得个军职差遣,实际上与被监禁没什么分别...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必须要尽快取信于耶律阿保机,乃至契丹权臣显贵...那样我才有机会盖过其他汉臣,毕竟王郁、卢文进等人,已效力于契丹时日久矣,更受信任,而我如今来投,也没赶上助契丹东征渤海而建功立业...若不尽早得受重用,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打下一片江山!?
石敬瑭心中念着,极为焦虑。然而如今这般形势,与史载轨迹截然不同的是,石敬瑭除了几千兵马,也没有什么本钱讨好契丹,更没有心腹谋士桑维翰,在他起兵背反后唐,又与赵德钧争相向契丹摇尾乞怜之时,出使而在耶律德光面前表态“将竭以中国之财以奉大国”,而从早到晚跪于帐前,号哭流涕,以拜求契丹的支持...所以石敬瑭心知还是要靠自己,现在便要拉下老脸,以争取耶律德光的信任......
寻思罢了,石敬瑭遂一咬牙,他保持着跪地伏拜的姿势,却撅着腚手足并用,当真如同狗一般蹭蹭蹭又往前爬出数步,旋即高声疾呼道:
“蒙二皇子收容,卑下感激不尽!只是卑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乞望二皇子能够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