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4 给我们好处,你才是首领;招致来灾祸,
往利、米擒两部将兵,以往与拓跋氏出身的牙将牙兵来往,也免不了要矮人一头。毕竟对方在党项八部当中处于领导地位,无论将官属臣、兵卒族民纵有争执,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是如今眼见李仁福与那一小撮拓跋部的亲兵猬集于牙署左近,不少兵卒脸上也已流露出惊惧之色...往利氏、米擒氏的将兵,则步步迫近,手绰利刃,各个神情狰狞。
一缕鲜血,自李仁福的嘴角滑落,他咬牙切齿,后槽牙咯咯作响,竟恨得都已渗出血来...而当李仁福朝着两侧瞪视过去,果然见到往利部首领乌罗弋,以及米擒部首领羝革罗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乌罗弋当先踏出两步,他虽是在笑,可眉宇间似仍夹杂着几分恨意:
“你拓跋氏在党项诸部作威作福的时日已经太久了,事到如今,晋人也来不及再来保你!往日对我们党项七部盘剥的便狠,你以河东沙陀为靠山,对我们征钱征粮,致使各部儿郎枉送性命,还以为我等仍会奉你为主?又可曾料想到落得今日这般处境?”
李仁福闻言,一直以来积攒在心中的那股憋屈与邪火也立刻爆发开来。他恶狠狠的来回朝着乌罗弋、羝革罗瞪视过去,便嘶声吼道:
“忘恩负义的畜生!当年党项诸部,尚还在甘陇地界到处游荡,早年寄人篱下,接连受汉人、吐蕃节制。若不是我拓跋氏带领你们扶唐抵御黄巢反军,终于得赐封定难五州安居繁衍,你们这些部族又怎能安生过活?
我又为何投靠河东李家?当年党项、沙陀同受唐廷册封,分别做了定难、河东两镇节度,都是要迁徙来要争个安身之所的族裔。而魏唐争霸,我定难军与那两大国接邻,终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以河东李家为靠山,就当时来看,又有何不妥?
党项八部,本来同仇敌忾,也唯有团结在一处,方才能自据一方,做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不必受外人挟制!可是你们背叛我拓跋氏,反而去投靠魏朝,党项联盟破裂,也终究还是要被外族控制,可你们兀不自知,当真是一群短视的驴鸟!”
然而李仁福骂声方落,另一侧羝革罗也蹿出身来,喝骂道:
“李仁福,你也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问你,比起甘陇、河西诸族各部,我党项的处境是不是愈发困苦?如今你是要倚仗河东李家维持在定难军的地位,还说什么要让党项八部有力往一处使?
当年固然是李思恭、李思谏带头提议为唐朝出兵平乱,可是我们其余七部的儿郎,便不曾协同厮杀送命?还真以为我等只是领受你拓跋氏的人情?何况就算我们当年认同李思恭节制党项八部,但如今还是由拓跋李氏做主的话...也只会给党项招致来灭顶之灾!”
听羝革罗一番驳斥,李仁福心中怒火更盛。然而他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反驳,便听乌罗戈又狞声笑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魏朝还是晋人,只能怪你拓跋李氏...从一开始便选错了!眼下魏朝贵人很快也将杀至此处,也不必再做赘言。你到底是要寻死倒在我们刀口之下,还是要跪地讨饶乞活?”
情知大势已去,满腔恨意,也足以把李仁福逼疯...他不甘心拓跋李氏以后反而要被党项其它部族狠狠踩在脚下,也无法接受将世代统治定难军藩镇的权力拱手让人的这般事实...李仁福也当真如癫疯了一般,而歇斯底里的厉声吼道:
“叛徒!我与你们拼了!”
...直到刘鄩、康延孝、阎宝统领各部兵马,相继抵至定难军牙署左近。就见李仁福所部亲兵,与乌罗戈、羝革罗统领的两部叛军之间的厮杀已经进入尾声。
大队大队的魏朝精锐军卒,也立刻朝着那边涌杀了过去。无数把兵刃频频戳在那些负隅顽抗的拓跋氏兵卒身上,那些士兵相继扑倒,余者犹自下意识的挥舞兵器,身上也不断的溢出鲜血...也终究难免发出绝望的惨嚎声!
至于李仁福拼死力战一番,身上先是多了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腰肋又被一支钢叉狠狠的攮中,沉重的钝器结结实实的砸在胸脯上,折裂的断骨,也插入肺脏当中...他仰面躺在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再也无法动弹。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咳出。李仁福的目光愈发迷离,似乎也能感觉到无尽的黑暗要将自己慢慢吞噬...忽然有一道人影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间,李仁福就瞧着有一人身着魏朝将帅制式的衣甲,颌下蓄着山羊胡,神情平淡,而居高临下的朝着自己这边凝视过来。
李仁福脸上筋肉猛的一阵抽搐,那对越来越浑沌的双目中似闪过一抹戾色,然而再一张口,便“噗”的又喷出股鲜红的血液...他再也发不出清晰的音阶,胸膛剧烈起伏,表情愈显痛苦扭曲。身子挣扎的动作终于缓缓停止下来,直至再没有半点动静。
刘鄩俯视打量着刚刚成为一具尸体的李仁福,而喃喃念道:
“本来节制党项八部的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到头来却落得这般死法......”
我虽自问善于用计,而得世人推举称为智将。可以往也都是于两军出征之时思量可用的计策。然而严可求严留守...早就算准了若是预先部署,党项八部必生内乱。
不止是先前促使凉州温末内部哗变,如今针对定难军一朝策反,便使得五支部族易帜倒戈,以助我军轻易攻破定难军治所。看来严留守运筹帷幄、好谋善断,能剖析时局、揣度人心,比我思虑得更为长远,他一旦用计,果然也是卓有成效啊......
刘鄩心中正感叹的时候,乌罗弋、羝革罗、苏零则、野利荣乃至半途一并响应倒戈的房当氏首领相继凑上前来。其中乌罗弋先行数步,他方才喝令麾下清绝拓跋氏牙兵之时,脸上那狰狞戾气也早已消逝不见,而是陪着笑对刘鄩说道:
“这位贵人便是智将刘节帅?在下久闻您的名头,当真佩服的很,今日终于有缘得以拜识尊颜...拓跋氏冥顽不灵,执意投靠沙陀伪朝,而与天朝为敌,我等自然不能再奉其为主。
而在下耽着凶险,为弃暗投明而暗中联系诸部向天朝投诚,如今助王师占据定难军治所,终于大功告成。也表明心意,的确愿死心塌地的为天朝陛下属臣。念在下与我往利氏族民...乃至其余四部投诚部族为刘节帅讨逆建功的份上,还望您能对陛下多美言几句......”
刘鄩闻言,脸上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旋即便对乌罗弋回道:
“诸位族长深明大义,为我朝建功,刘某也自当向陛下禀明。届时论功行赏,绝不怠慢。只是如今夏州虽被攻破,定难军治下,尚还有绥、银、盐三州尚未投从我朝。而且鄜延军李存璋得知定难军易主,也定然不会罢休。
按先前约定,对于诸部族长自会厚封重赏。只是接下来党项五部还能获得的利处...也要看几位族长又能争取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