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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节度使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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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所有入画人最最痛恨的,就是雷长夜在跃马戏里攒出来的这一堆方镇节度使,人物塑造得实在太真实。
    但凡手里有两三万牙兵的节度使,哪个小心思都不少。像河东节度使王宰、魏博节度使何进涛、宣武军节度使卢钧弘更是心思复杂无比。
    一方面他们对于大唐存有一丝归属感,一方面他们又拥有极大的野心,而最让入画人们感到无力的是他们每一个都被麾下的牙将牙兵裹挟,很多时候做的决定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而是麾下各种利益集团的意志。
    在游戏里的每一天,他们的心思都在实时地变化,受到了来自幕僚,牙将,甚至牙兵的影响。
    在白银义从军兵退长安的时候,河东节度使王宰终于决定兵伐西胡,缓解长安的压力。但是他却被帐下一群凶神恶煞的牙将给干掉了。当聚集在他旗下正在欢欣鼓舞,准备去支援长安的士兵列队之时,这群牙将率领各自的亲卫都队四面八方杀出来,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魏博节度使何进涛决定了不进军长安救援。在他帐下效力的一群大玩家暗自筹集了一大笔资金买通了何进涛左右,把他给干死,自己当上了节度使,准备领兵去长安。结果他们却遭遇到魏博牙兵的兵变,全被砍成了滚地血葫芦。
    宣武军节度使卢钧弘顺从了帐下入画人的意志,派军支援长安,却在长安附近按兵不动,率领麾下一群亲卫彻底占领了东都,控制了海上丝绸之路。原来宣武军的军费全都是北方商团提供的。他们只希望彻底占领北方水道,垄断北方航运。
    其他节度使千辛万苦把兵调入长安,却要被宣武军层层盘剥,苦不堪言。到了长安境内,已经陷入缺粮缺饷的困境。
    当游戏进程到了长安即将沦陷的关键节点,天下入画人只能放弃了追随各地节度使进长安的幻想,自己把所有赚到的资产变卖,自行组织土团赶赴长安。
    他们千里迢迢从天下水路乘船到达扬州水轮转运使司,在扬州白银义从司暂做修整。等到飞鱼大娘船从长安开出来求援的时候,跟着扬州的白银义从军和武盟成员一起上船,空投到长安各地城墙上浴血奋战。
    飞鱼大娘船一次能装载数万人,但是西胡围攻长安的足足有二十万精锐。所以飞鱼大娘船只能一次次添油一般地往长安输送战士和物资。
    凡是先一批投放到长安的入画人,在守城过程中几乎是必死的。但是游戏玩到这一步,也没人计较还能不能复活,看到西胡人人都不要命了,很多人激动得直接跳下船,还没打上仗就摔死了。
    长安城上演出了一幕幕舍死忘生的战斗画面。凡是能站到城头上杀敌的入画人无不大呼过瘾。很多人奋勇战死之后,神识悬到空中,还在不停问身边一起赴死的同伴,刚才死得够不够壮烈?
    第二次的跃马戏没有出现白银义从军被方镇节度使和西胡前后夹击的剧情,全军稳守长安城,在天下各地的入画人不计代价的增援之下,终于成功守住了长安城,让西胡大军在长安坚城之下折戟沉沙,退回了河西走廊。
    这一次跃马戏就在长安城巍然屹立,满地西胡士卒死尸的场景中迎来了标志大戏结束的血色夕阳。
    站在安然屹立的长安城上,经历血战仍然存活下来的入画人激动得抱头大哭,扬眉吐气。所有城上的战士歇斯底里地放声嘶嚎,之前被西胡屠城碾压的悲愤和憋屈,在血红色的夕阳照耀下如冰雪般融化。
    第二轮跃马戏落幕之后,雷长夜依然像第一轮大戏一样播放了西域千古悲歌之画卷,只是这一次吴道子的画外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大阵乐》的演奏。大阵乐是汉朝军歌,曲调悲壮雄浑,与西域悲歌画卷天然契合。
    在军歌和画卷的双重洗礼之中,入画人们渐渐从战胜西胡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他们发现了一件几乎忘却了的事,这一次跃马戏根本没有进行到征西胡的环节中去,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是在凉州以东血战。最后他们是守住了长安,但是他们忘了收复河西啊!
    带着血战获胜的满足和入骨三分的遗憾,入画人的神识五味杂陈地回归身体,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神思却仍然停留在血色夕阳晕染之下的长安城阙之上。
    第二场跃马戏结束后,上元节也到了,长安城内的巴蜀工匠们仍然在勤劳热烈地为建立护军府而赶工。大明宫和东西两市也开始了节日的布局。但是凡是入过画的百姓们都感到了心底的空虚。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人们在进行着日常的劳作之余,都会下意识地掏出入画匣,追忆着那一段可歌可泣的长安城之战,挂念着万里之外持旌而泣的塞外遗民。
    在第二场跃马戏结束的时候,雷长夜粗略统计了一下,进入跃马戏的入画人已经突破了六十万。楚小岳和宣锦等人的工作效率确实非常高。
    在这场跃马戏里雷长夜特地聘请了巴蜀就曾经为他效力过了一批说书人入画。这些说书人在长安之战中当然很难存活下来。不过他们都学会了作为神识悬挂在天空中观看战争进程的骚操作。
    等到游戏结束,他们被雷长夜分成几批散入江南、河东、魏博、山西、山东等地,把第二场跃马戏的精彩片段,编成段子,在各地牌社、茶楼、酒肆一天讲一段,把跃马戏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雷长夜还把一直在长安候命的王岁找来,让他带上一批安排局的成员,渗透到河东、山西、山东和魏博等地,寻找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向他们提供资金和便利,让他们进入跃马戏采风,找到入画人游戏中的精彩故事,也编成段子,继续扩大游戏的影响力。
    他自己也找出了几个在跃马戏中表现出色的入画人。这些人都是各地武馆中的高手。他将他们的人物形象做成了英雄符卡,令他们成了与大唐各地豪杰并驾齐驱的英雄人物。
    其中一个人物叫做皮士诚,正是当初与李象淳等人一起入画雷公戏的兵王馆武师。自从仇士良恶贯满盈之后,他彻底离开了北门长上,回到了兵王馆继续闭门苦修武功。
    他本来也没多少钱,所以没钱玩雷公戏。但是后来有了跃马戏,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一场去体验。
    令他惊讶的是,在游戏中他居然遇到了失去音讯多年的同门师兄弟。他们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他留在京城谋出身。他们则退隐各地市井做了看家护院。
    在游戏中,他们不约而同地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兵王馆故址,再次成了武馆的一员。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去神策军,也没有去考武科谋出身,而是踏踏实实地一起组建土团,一心念着守护长安。
    当听到长安被围,他们是第一批登上长安城墙抗击外侮的中坚力量。他们从战争一开始一直战斗到了西胡退兵。皮士诚从头到尾一共砍掉了一百多个西胡士兵的脑袋,成为了入画人中的英雄,居然拥有了一大批崇拜者。
    而当他出画之后,他惊讶地发现整个长安城的说书人都在讲述他和他的同门师兄弟的英雄事迹,仿佛他真的成了一个击败西胡的大英雄。
    走在街上,无数百姓看到他都会笑着朝他打招呼,还有几个人上来就和他勾肩搭背,他仔细一看,赫然发现这些都是曾经和他并肩战斗过的士卒。
    这些荣耀和体面,都是他投身仇士良麾下二十多年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无论他赚了多少金饼子都无法拥有这种自豪和满足。
    皮士诚一下子就陷进了跃马戏之中。他难以想象,如果有朝一日这些感觉都消失了,他还能剩下什么。
    和其他所有入画人一样,他天天都在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第三场跃马戏的开戏。
    同样的情形在所有被雷长夜选中的“英雄人物”身上发生着。这些在江湖市井中隐姓埋名的退役士卒和江湖高手,本来注定在平淡的生活中磨平棱角,在静寂无声中走过生命里余下来的时光。
    但是他们因为在闲暇无聊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而发现了免费的入画匣。而在跃马戏中无意中找到了发光发热,振翅高飞的机会。
    当一个人感受到了飞翔在云端的滋味,他们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他们双手捧着入画匣,无比热切地等待着跃马戏的开戏,犹如一群狂热的信徒,在等待使命的召唤。
    第二场跃马戏同样引起了潜伏在河东节度使王宰、魏博节度使何进涛和宣武军节度使卢钧弘帐下的大玩家群体的注意。
    各大玩家公会的会长们敏锐地注意到跃马戏中对节度使之心的解读。跃马戏中对于节度使和围绕节度使的牙营集团的解析,彻底揭露出了困扰他们多年的重大问题。
    他们在大唐幻世已经呆了四五年了,但是始终无法彻底控制各地牙营。因为各地牙营中真正的主事人并非总是节度使本人。每一个方镇牙营都有自己特殊的权力系统和利益集团。
    在这武力为尊的晚唐时代,想要彻底控制牙营,需要顾虑的因素比他们所处的时代要复杂得多。
    他们开始考虑是继续在各地节度使帐下效力,还是干脆自组土团单干。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就存在于雷长夜推出的跃马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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