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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会弹吉他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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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二班男生的宿舍楼主要集中在第二栋宿舍楼的一楼,从123到120,一共四个宿舍。安法拉的宿舍是122号。
    马肃刚一走进122宿舍,已经躺在床上的安法拉和商君彦立刻发出一阵热烈的嘘声,罗玮倒完洗脚水,拎着洗脚盆走进来,一边憨厚的笑了笑,一边拍着马肃的肩膀道:“看不出来啊,老马,你还是个诗人。我很喜欢你的诗,回头我写情诗的时候你得帮我。”
    “老实交代,你那情诗是不是写给你那位纪瑶的?十一月的情欲,我靠,老马,你要不要这么骚啊。”安法拉扯着喉咙叫道。
    《十一月的情欲》是马肃自己的一首诗,写在三十岁左右,所以对情欲这种字眼并不忌讳,但是对这些十六七岁的小毛头,光听到这个词就能硬半天,跟他们这些人实在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不是我写的,我又没去过上海重庆。我一老师写的,我抄着玩。”马肃信口开河道,“你都看了一个晚上了,该把本子还给我了吧?”
    “不在我这,刚刚杨曦他们回来,说你这个是歌词,现在拿回120寝室呢,他们正在研究你这到底是不是歌词。”安法拉露着他那两颗小虎牙,不怀好意地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马肃没搭理他,转身出门,120寝室是二班最后一个寝室,隔壁就是三班,马肃还没走近去,里边已经吵吵闹闹全是哄笑声,偶尔还有那么两三点吉他的响动,走进去一看,果然120几个喜欢凑热闹的正围在一起,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一班的杨铁。
    杨铁坐在一张床上,手里横着一把吉他,脸上全是深情,身前杨曦给他捧着马肃的笔记本,两人装模作样正在唱着《理想三旬》的歌词,当然肯定不是马肃听过的那首《理想三旬》。
    “行了,快收起来吧,你这唱法实在侮辱了这词。”马肃快步上前,将笔记本一把抢了过来,然后鄙视地撇了一眼杨铁。
    杨铁是实验班少数具有音乐梦想的人,当然会弹钢琴会乐器的人很多,比如钢琴十级小提琴十级的白树乾,连马肃实验班的同桌,不大被大家看的起的钱陆仁,都号称自己钢琴八级。
    但是杨铁是真的在以后的人生中认真去追逐音乐梦想的人,他大学在江苏南京大学,大一组了乐队,偶尔去街头卖唱,大二开始在南京各个高校巡回演出。大三他坚持了大半年,女朋友跟人跑了,挂科的科目太多差点被劝退,种种原因之下,他最终屈服于现实,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真的,老马,你这词写得真好,要不你出个价,我买下来,回头我弄个曲子。”杨铁笑得有点尴尬,他跟马肃没有同过班,所以不大熟,此时一见面说这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算啦,就你刚刚弹得那几下,实在太差。这词有曲子的,我一老师弹给我听过,比你这个好听的多。”马肃挺喜欢《理想三旬》这首歌,词喜欢,曲子也喜欢,大学毕业之后,马肃很少正儿八经学吉它曲,《理想三旬》算一首。就杨铁那半桶水晃荡的水平,再好的词到他手里也糟蹋了。
    “得了,咱们一个学校的,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老师这么厉害?”魏彧可着劲地起哄。他们这些人,虽然觉得词很好,但是没有曲子,词的优美就很枯燥生硬,尤其歌词毕竟不是诗,诗有一种自带的意象美,读着就能感受这种情感,歌词需要曲子韵律的带动,才能让故事变得生动。
    “你听过你老师弹过?什么样的,你能哼出来吗?”杨铁有点关切地问道,他的关注点比较特别,因为他是真喜欢这词,真打算问马肃买下这首词,如果这首词已经有了曲子,那么就是一个完整的作品,虽然好听,那也是别人的东西,跟他就没有关系,所以其他人并不是十分关心这首词到底是不是马肃写得,他是真关心。
    “想听?”马肃瞥了眼他的吉他。光看品相就知道属于烧火棍的范畴,马肃大学时代弹得基本也是烧火棍级别的吉他,但是工作之后有幸接触过几把入门级的吉他。虽然这琴品相一般,马肃毕竟也不是专业的吉他手,要求没那么高。
    “你会弹?”杨铁有点惊讶地问道。
    “我试试。”马肃边说,边坐到杨铁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吉他,大学时代他学过简易地调音方法,如今一本正经操作起来,把围着的一群小白弄得有点目瞪口呆。
    “你这音准有点差。”马肃调了半天的音,又是较准,又是收弦,感觉很专业,其实二十年后已经有专门的调音app,如今马肃光靠听力调节,效果有限,但是还是把杨铁震住了。
    “大师啊,老马。我有点崇拜你了。”杨铁这人第一次见面还有点生疏,有点交情之后,他就开始活跃起来。
    一群人也开始跟着起哄,魏彧声音最大,表情也最丰富,道:“别墨迹,老马,马上熄灯了都。要来就快点。”
    “那我来了。”马肃咳嗽两声,稍稍拨动琴弦,吉他发出叮咚的响声,音乐有一种魅力,即使穿越二十年,相似的旋律仍能有一种相似的感动。这一刻,马肃仿佛褪去十六岁的青涩外表,变回那个年近四十,父丧母病,妻离子幼的中年大叔,那些遥远的青春在经历风吹雨打之后,只剩下淡淡的喟叹和难以散去的惆怅。
    雨后有车驶来,驶过暮色苍白
    旧铁皮往南开,恋人已不在
    收听浓烟下的,诗歌电台
    不动情的咳嗽,至少看起来
    归途也还可爱,琴弦少了姿态
    再不见那夜里,听歌的小孩
    时光匆匆独白,将颠沛磨成卡带
    已枯倦的情怀,踏碎成年代
    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青春又醉倒在,籍籍无名的怀
    靠嬉笑来虚度,聚散得慷慨
    辗转却去不到,对的站台
    如果漂泊是成长,必经的路牌
    你迷醒岁月中,那贫瘠的未来
    像遗憾季节里,未结果的爱
    弄脏了每一页诗,吻最疼痛的告白
    而风声吹到这,已不需要释怀
    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就甜蜜地忍耐,繁星润湿窗台
    光影跳动着像在,困倦里说爱
    再无谓的感慨,以为明白
    梦倒塌的地方,今已爬满青苔
    这是首充满喟叹的民谣,以中年人的口吻,用一种疲惫沧桑的嗓音,去追忆那一段充满诗意和梦想的青春年华。带着点无奈,带着点故作潇洒的释怀,满是中年人对命运的无法抗拒,对平庸的无奈接受。马肃三十岁的时候就曾经唱着这首歌泪流满面。
    如今马肃对着一群十六七岁的小男生,弹着音准有点差劲的吉他,用低沉细腻的嗓音叙述着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和情怀。这些小男生的年纪和经历,未必能听懂这首歌背后的情怀,也没法深切体会到青春逝去的无力和残酷,但是马肃自弹自唱那种沉醉的模样,他的低沉的嗓音和这些盘旋的旋律,仿佛在这个小小的寝室里构建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沉浸在这个世界里无法自拔,他的眼神像背负起那个世界的重量一眼沉重,忧郁,深邃。
    第一次,这些男生们感觉自己走入马肃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充满沉重的叹息,充满一种莫名的伤感,一种流浪漂泊的沧桑,让人不知不觉就随着他的声音,去构建那些现在有点难以明言的但却充满忧伤的画面。
    这个年纪的男生已经能感受到忧伤了,虽然不知道这些忧伤来自何处。
    一曲弹完,马肃放下吉他,这些小男生才回过神来。马肃很懂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偶尔会听街边艺人弹奏曲子,那种纯粹由音符构成的感性的世界,只要你用心去听,总能得到很纯粹的感动。音乐本身比语言更靠近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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