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谯王崩逝
天上绽放的烟花,也吸引了长安城市民的注意,他们纷纷打开自家窗户,仰望乌黑的天空之中倾泻的流光溢彩。
烟花照耀下的长安城,醴泉坊成为绝少的孤单落寞之处。
醴泉坊中,在灯火通明的太平府邸的映衬下,谯王府素净的简直都不像一座王府。
李重福的失势是显而易见的,府里仅剩的几个小吏也不再用心做事,个个都等着过了元正跟着李重福滚回均州。
他们满腹牢骚,怨言多多,这次大老远的跟过来,满怀希望的不只李重福一人,他们这些小吏也希望借由这次面见李显,能讨得更高的官职,最起码也要长留长安才像话。
谁知这位仁兄,非但没有努力拉着兄弟们向上走,反而更加坠落,完全在皇帝面前失了宠爱。
如此,不但是毁了他自己的前程,就连兄弟们的前途也跟着葬送了。李重福被发配回均州,一应的待遇全部取消,这就等同于让他自生自灭了。
他不事生产又没有特长,维系生活的只有朝廷给他的俸禄,如今,丰厚的赏赐是不要想了,说不定今后的俸禄还比不上之前放养的时候,大王没进账,他们这些小吏就更没有多少油水。
这,不是明摆着吗?
于是乎,他们面对李重福就更没有多少恭敬,在这醴泉坊,不过是临时栖身而已。
空落落的房中,穿堂风呼呼的侵袭过来,李重福呆坐在台阶前,周围没有一个随从。
在这团圆喜庆的时刻,他独自坐在这里,品尝着凄冷孤独的滋味。
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殊不知,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如今,他隐约听说了母亲的事迹,又亲眼见证了父亲李显对母亲的刻骨仇恨,他终于明白,小时候,那犹如弃养一样的待遇是怎么来的。
与大多数帝王不同,李显很重视亲情,对待自己的嫔妃,子女都极有耐心,也愿意向他们展示自己的爱。然而,那恣意播撒的爱,却一点也不会降落到李重福的身上。
可以说,一直到被踢到均州之前,他都没有感受到多少来自李显的宠爱,或许,在李显看来,他已经足够疼爱他,可孩童的眼睛是雪亮的,李重福总是立着小小的身子,在兄弟姐妹之间看着,他知道,他们都比他快乐的多。
为了能在皇子公主之间有存在感,他舍掉脸面,紧紧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不停摇尾巴。
就算他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可那又如何,只要能黏住他们,就能获得李显的关注。
他贪图的,不过是那一点可怜的父爱。
然而,就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达成。他憎恨李重润,憎恨他体面的身份,憎恨他的潇洒高傲。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灌注在李重润身上的,来自父母的全心全意的关爱。
因为有了那份爱,才生出那样的从容不迫,这是卑微的他,如何修炼也不会得到的。
于是,幼小的他,胸膛中就积攒了太多的仇恨,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那些仇恨生根发芽,越加强烈。
于是,他才利用他没人理睬,没人注意的有利优势,化身哥哥姐姐们的跟屁虫。只是,这个阶段的他,心性早就不同,跟随他们也不是为了换取他们或者李显的关注,而是为了刺探他们的秘密。
这才有了之后的告密事件,他虽然一时得到了女皇的喜爱,可却公然走到了父亲的对立面,那个时候的他,年纪太小,只知道陷害李重润,让他倒霉,自己就会大大的开心,殊不知,自此之后,父子之情彻底断绝,一直到今天,他如此努力,却还是无法获得李显的重视。
真是机关算尽转成空,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有多少算计,在他年轻的生命旅程中,几乎时刻都在被人算计。
无论是皇后韦氏,还是武三思,这些人都在不停算计他,与他们相比,父亲李显倒还真算是仁慈了。
至少,他确实没有想要从他身上榨取什么,也并不打算让他倒霉,他们父子走到今天,都是种种误会偏见堆叠的结果。
美丽的夜,绚烂的烟火,李重福忽然感到一阵幸福,也许,离开才是他的归宿。
也许,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该托身帝王家。
他平静的走向内室,举起了刀……
花灯从皇城里一直延伸,沿着笔直的朱雀大道,道路两旁的里坊之中,各色灯火也渐次点亮,搭配李俊亲手燃放的烟火,让这锦绣辉煌的都城几成不夜天地。
人人欢笑嬉闹,好吃好喝,明日也是一年之中法定的休沐之日,从皇族到平民都不必开工,可以尽情的玩闹。
李显和韦氏返回内殿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丑时,算是玩了个通宵。正当夫妻二人心满意足,准备安寝之时,孙福禄连滚带爬的奔了进来。
他慌慌张张的,完全忘记了体统,进殿便喊:“陛下,娘娘,大事不好,谯王,谯王没了。”
李显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迎了过来。
“你,你说什么?”
他嘴唇颤抖,不肯相信。
“陛下,谯王在府里举刀直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孙福禄仰着头,声音也打着颤。
“不可能!”李显步步后退,喝道:“太医,快去传太医!”
“陛下没用了,谯王已经没气了,他刺了自己三刀,鲜血染红了地板,真真没救了。”
李显只觉眼前一片金星,天旋地转。
“陛下!”
就在他倒地的前一瞬,韦氏冲了过来,与孙福禄合力,将他搀扶了起来。
他眉头紧锁,眼睛也睁不开,只嘴巴开开合合,不停念叨。
“快!”
“快救他!”
“朕没想让他死啊!”
韦皇后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
安置了李显,她立刻传召了太医,分为两拨,一拨过来大明宫这边,平复李显的心绪,另一拨,则是奔赴醴泉坊,到底要看看谯王的情况。
接下来,她叫来孙福禄,详细询问。
“你说说,谯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具体的,奴也不知道,就在刚才,,谯王府的长史传来消息,说谯王殿下在内室举刀自刺,等到他们这些随从发现的时候,早就没气了,身子都开始冷了。”
“现在派太医过去,恐怕也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