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忠奸难辨
第二百四十九章·忠奸难辨
潼关以南
徐亮和柳彪这边带着二十万大军扶柩蜿蜒而行,人多事儿就多,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现在才刚刚越过了潼关,
当然他们肯定是没有停下的,一路过关是奔着王京去的。
只不过柳彪过潼关的时候就能嗅出来,这座隔绝西北与中原的要塞重地,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那个潼关的守将,是个刚刚上任唤作邹总兵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给柳彪的感觉就是有点......娘娘腔,虽说年纪不假,但是脸上白嫩的皮肤上完全没有身为行伍将领的那种沧桑感,尖眉细眼的说他像个书生儒将吧,又偏偏生着一副沙哑的公鸭嗓子,说起话来雷公打喷嚏一样难听极了。
可是徐大公公跟这位邹总兵的关系看来是相当不错的,他们一共在潼关呆了没有个把时辰,几乎都是在可以避开柳彪能听到的地方交头接耳着,
这本来也并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只不过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
柳彪远远的就看着那邹总兵一声令下把潼关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然后关内的士兵纷纷整装上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西北不是还有夏军呢吗?现在这么七早八早的就准备上了,这是要防谁?
柳彪也没做声,就这么默默的记在心里了。
离开潼关之后,一口气走了大约近百里的路,徐亮是实在走不动了,便要求大军停下来歇息,
柳彪的眼角不着痕迹的往远处看了看,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还是在算着什么,反正是心中计较了一下,细弱蚊声的嘟囔了句:“反正过了潼关了。”
然后才缓缓地点点头,下令全军休整。
这太监啊,比正常人就是虚了很多,徐亮这年纪换作一般男子都是正值壮年生龙活虎的时候,哪像他这样半大老头儿似的被两个小内官扶着坐在道旁的大石头上,就喘起来了,
坐稳了之后,他抬头看到柳彪也闷不吭声地坐在他的旁边,便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开口问道:“这次事成,要多亏柳大将军能够弃暗投明,积极从龙,到时候去了雍王殿下......哦不,圣上的面前,将军所要的五军大都督之位,我一定会让陛下如你之愿的。”
“哦,那......那在下定要多谢公公了。”
柳彪说的很是平淡,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完全不在意徐亮的什么请功不请功,这就让徐亮心中很是纳闷了,这小子那天夜里来找自己的时候可是十分殷勤的,怎么到了这儿态度突然冷下来了?
因为徐亮自认为已经用高官厚禄把柳彪拿在手里了,拿住了柳彪就拿住了他手里的二十万人马,哪知道这柳彪态度忽然一转,倒让他心里没底儿了。
他又笑着故作慷慨地问道:“咱们现在可都是圣上的从龙之臣了,不妨直说,柳大将军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到时候见了圣上,我一并为将军索来。”
“没什么了。”
柳彪答的很干脆,只不过他说完抬眼看到徐亮眼中的一抹狐疑之后,心中又暗暗懊悔起来了,似乎不应该这样心不在焉的脱口而出的,便又有意的接着一句解释道:“哦,那个......其实是我族姐让我那日私下去找你的,我只管办事,什么都听我姐的。”
“惠妃娘娘?”
徐亮听完他这话,心底的疑惑就更大了,甚至刚刚还盈盈笑着的面容,都略微的收了收,
要说别人他可能还信,毕竟柳彪是个没有根基的,雍王想把他抓在手里用一用那也都是说得通,但是这惠妃娘娘和皇后之前的怨怼后宫谁人不知?惠妃娘娘那么心高气儿傲一个人,坤宁宫前面见了皇后都能不跪,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她现在能低三下四的去求皇后?就算她去求,皇后能答应?
徐亮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已经对这个柳彪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个精明通透的,又不认识雍王,那他哪儿冒出来的?
只是徐亮心里知道,在没到王京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能引爆出来,毕竟他手里还攥着二十万大军,谁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心思?万一是孙公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插了一脚也未可知,
所以现在也不用没来由的找那言多必失的不痛快,只要他把手里的东西到了王京到时候往雍王手里一交,什么柳彪王公公,一概都是匍匐在他脚边的蝼蚁,
想到这儿,徐亮便也就别回头去,不再言语。
只不过
他是不说话了,但是柳彪这次倒是主动开口了,而且问了他一个让他心头肉猛地一跳的问题:
“公公,那个玉玺,你带在身上了吗?”
徐亮就感觉到这柳彪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盯着地主家财宝的强盗一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看的他是左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也不再掩饰的眉头一皱反问他道:“此乃天授圣上之物,你问这个作甚?”
柳彪看到徐亮提及此物的时候很是警觉,心中便有数了,他换出一脸神秘的样子看着徐亮,从袖口里面掏出来了一卷皱皱巴巴的黄绸,用手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道旁的树林,低声道:“雍王殿下密令,徐公公要不要听一听?”
徐亮看到那黄绸简直大吃一惊,现在想来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柳彪对他许诺的什么官位不屑一顾了,原来早就跟雍王有联系,不然这密令怎么能送到他手里?
虽然徐亮心里有种被人耍了的不悦感,脸上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朝着柳彪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双手后负向着树林子里走去,
走了约莫十来步吧,看着周围的景色差不多都暗淡了下来,听着身后的脚步也慢慢的跟了过来,方才转身问道:
“说吧,殿下是什么意......”
“噗!”
一声钢刀入肉的声音传入耳膜,徐亮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突出来的那殷红色的刀尖儿,强撑着即将要流逝而空的生命力转过身,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一脸笑意的柳彪,
“你......你......”
柳彪挑着嘴角,从袖口把皱皱巴巴的黄绸拿出来给徐亮抖了抖,这哪里是什么密令,完全就是一个空无一字的黄绸手绢。
“你是......你是......”
徐亮似乎现在才恍然大悟,但是嘴里不断汩汩冒出的鲜血已经让他再不能完整的把话说出来了,身躯一歪,倒毙在了当场。
柳彪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徐亮的鼻尖,确认他再无气息之后,才自言自语的咒骂了一句:“妈的,比打仗都累,真会给我安排差事。”
然后索性手里站满鲜血的刀也不要了,转身就出了树林。
刚刚他和徐亮坐的那块道旁的石头边候着的两个小内官,也已经被人一刀一个放倒在地,前面站着一个还在擦拭自己胯刀上血迹的军士,看来这应该是出自他之手了,
看到柳彪从树林里走出来,忙一步迎了上去,拱手道:“将军,徐亮的人已经全部被拿下,我们从他的车驾中翻出了一张遗旨和一块玉玺。”
说着朝后面的士兵一招手,把那一卷大行皇帝的遗旨和一方玉玺都捧到了柳彪的面前。
柳彪一手捏着那玉玺上面的小兽,把这一整块玉璧给拎了起来,翻起来看了看,上面几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整个玉玺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质感,只不过下面还有一块好像是瑕疵缺角,事后用金子给补上的,看起来很是突兀,引得柳彪嘟囔着低声骂了句:“这哪个孙子给摔的这是,糟践东西。”
左右四周地看了看之后,把这块玉玺递到了面前这军士的手里,一脸正色的吩咐道:“这个!重中之重,你连夜走小路,亲自送去,不得有失!”
那军士也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儿戏,重重的一点头,“是!遵命!”
然后柳彪又朝着他身后一指,“这遗旨给我留下,告诉所有人,再休息半炷香的时间,全军继续向王京开拔!”
“是!”
吩咐完,柳彪便又转身想要坐回到那道旁的大石头上,哪知道这一俯身才注意到,自己的暗色玄纹锦袍上染了一大块血迹,
“这个阉人,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完了完了,我这可路上没衣服换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很是懊恼的用手干搓着......
伯爵府
高慈懿飞马赶到府门前的时候,一见这府院里的景象,眼睛都快要急出血来了,整个大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首,有夏军的、有辽兵的、甚至还有他在行宫遇到的那种黑衣人的,
情急之下他连马都没下,索性直接骑着就进去了,刚一跃进府门,就听到了后宅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高慈懿胯下骏马是四蹄没停,奔着后宅就过去了,
“阿懿.......阿懿!”
刚刚跨进这后院,就听到院中有一声细微的喊声在呼唤自己,
“谁?在哪?”
高慈懿着急的环视着四周,尸横遍野哪知道哪个“尸体”出的声?
“阿懿!在这儿......”
直到躺在地上的孟崎,朝着他艰难的抬了抬手,高慈懿才注意到这声音来自于自己马蹄前面的不远处,
“孟崎!”
他赶紧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去将孟崎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
“哎呦啊呦,疼疼疼!”
孟崎被他这么一扶,脸上立马一副吃了大痛的表情,龇牙咧嘴的倒抽了几口凉气,一边朝着高慈懿摆摆手一边朝着内宅一指:“别管我,没伤到要害没事,只是后背被扎了一剑,这口气儿还没上来,先去......先去屋里.......快点!那两个人进去了......快点,夫人在里面!”
高慈懿一听转头朝着内宅里凌厉的一瞥,然后将孟崎轻轻放回到地上,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挺住啊,我马上就回来!”
然后拎起手里这干银枪就奔着内宅而去。
“咣!”
内宅这虚掩着的破门哪里经得住高慈懿这飞起一脚,直接被踹得两边大开,
紧接着他跳进屋内的时候,就看到安欣和宁儿两个人架着脸色苍白、檀口中喘着粗气的柳思意,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捂着自己的左臂,看起来是受伤了,跟着柳思意怒目相对着,另外一个人横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柄幽蓝色的弯刀,已然是没了气息!
“阿懿!”
高慈懿就看到安欣的俏脸上不知道从哪也溅出几道血痕,看到他冲进来,一声叫喊几乎是伴随着激动地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咳咳!咳!”
柳思意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把她原本就娇艳的朱唇彻底染成了血红色,被病态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孔衬的更是鲜艳无比,几乎是靠着安欣和宁儿两个人强撑着娇躯,才堪堪能够站得起来,
真是不知道若安逸看到了,得心疼成什么样。
“杀!”
高慈懿看着这一切几乎是怒火中烧,歇斯底里的伴着胸腔中的怒火吼出来的这个字!
因为另一只胳膊被那黑衣人用什么麻痹住了一样,只有一个胳膊能使得上劲儿,不过饶是如此也是够了,手里挺起这银枪,满弦利箭一样向着那黑衣人刺去,
“锵!”
黑衣人那一只手架起的钢刀完全阻挡不住高慈懿的攻势,连带着人和身后的门板一起,
“噗!”
直接就被戳了个对穿!
柳思意似乎是看到最后一分危险被高慈懿解除,紧绷的那根神经就再也支撑不住,若不是安欣和宁儿扶着,几乎是就要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思意姐,思意姐!”
看到柳思意脑袋一歪,再次昏迷了过去,高慈懿赶紧丢下手里的银枪一步跨了过来,急切的问安欣:“欣儿,夫人这是受伤了?”
安欣摇着脑袋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几乎是要哭出声来,“思意姐本来就有病在身,刚才又强撑着用武,这下怕是实在撑不住了。”
“好好,欣儿你们等着,照顾好夫人,我去把外面的马车推进来,咱们带着孟崎回营中。”
说着,从身旁那黑衣人的身上把柳思意的那柄凌虚刃给拔在了手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长枪反倒没有刀能使得上劲儿了,
然后一转身便奔着府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