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妖女似乎出现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毕竟，她是用对讲机通话，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你就是写信的女人？”
    “嗯。”对讲机传出女子轻柔的声音，“我听到杜先生在超市广播里约见，我于是取走监控室一个对讲机和先生联系。我这般唐突的出现，是否打扰杜先生休息？”
    “不打扰。”杜成真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嗞……”
    女子刚要说出名字，对讲机突然响起嗞滋嗞的杂音，似乎受到某种干扰，持续十几秒后，她才接着说，“我叫鱼金儿。”
    鱼金儿？
    姓鱼？
    华夏确实有鱼姓，在《百家姓》中排名第335位。
    不过，鱼金儿恐怕不是她的原名，重生者都喜欢给自己取新的名字。比如浴红衣，她的名字也不是原名。
    “鱼金儿，你好。”杜成真道，“在信里，你说我救过你一命，这是怎么回事？”
    “杜先生，我不敢说，你也别问了。”鱼金儿细声道，“因为我怕说出来，吓着先生。”
    吓？
    杜成真道：“你但说无妨，我什么都不怕。”
    鱼金儿有些犹豫，沉默好一会才说：“杜先生，你听说过……妖女吗？”
    “听说过。”杜成真语气平静，“有些人重生成动物，可以修炼化为人形。”
    “杜先生真是见多识广。”鱼金儿小声说，“我就是一只……妖……妖女……”
    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底气不足。
    杜成真问：“超市鱼池有一只金色鲤鱼逃跑了，不会就是你吧？”
    “原来，杜先生都知道了？”
    鱼金儿打开话匣子，“嗯，我就是鲤鱼妖女。我重生成一条鲤鱼，生活在金天河。后来我潜心修炼，化为人形，来到南州市，误入壹亿超市。超市有很多食物，我于是吃了些食物，结果中毒了。
    中毒后，我被打回原形，变回了鲤鱼，只好跳入超市的鱼池中。
    我这次中毒十分严重，几乎丧命。就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杜先生出现在超市，及时救了我一命……”
    “等等。”
    杜成真打断，“我什么时候救你？”
    鱼金儿回忆：“当时，杜先生把我从鱼池里捞出来，双手抱着我。我拼命挣扎，先生对我说了几句话，便放回鱼池中。结果，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毒已经化解，身体彻底康复，可以重新化为人形。所以，是先生救了我……”
    杜成真在超市确实抓过鲤鱼，当时，他是为了确认鲤鱼是不是重生者。
    可是，杜成真并没有治疗鲤鱼，为什么鲤鱼的毒会自行化解呢？
    杜成真一琢磨，觉得有一种可能：鲤鱼的鱼鳞很锋利，杜成真抓鱼时，手掌可能被鱼鳞划破，流了少量的血，这些血液渗入鲤鱼身体，正好化解了鲤鱼的毒。
    当然，这只是猜测。
    杜成真确认：“你身上的鱼鳞是不是很锋利？”
    “杜先生真是明察秋毫。”鱼金儿说，“由于我长期修炼，身上的鱼鳞比普通鲤鱼更坚硬、更尖锐，鱼鳞已经成了我防卫的武器。”
    这样一来，似乎有点对上了。
    但是杜成真有一个疑问，如果鱼金儿说的都是事实，等于曝光了隐私，真诚度应该有所提升。
    可是，金石却毫无反应。
    这是为什么？
    难道鱼金儿在说谎？或者她有所隐瞒？
    杜成真问：“你说的可都是实话？没有骗我？”
    鱼金儿道：“杜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欺骗先生？”
    杜成真追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见一面。”
    “见面？”鱼金儿声音微微一颤，“杜先生，我不能与你见面。我此刻不在超市里，和你相距数公里。”
    壹亿超市的对讲机是专业设备，通话距离可达几公里远，鱼金儿可能真不在超市里。
    “你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去见你。”杜成真道。
    “杜先生，金儿也很想见你，但是不敢见。”鱼金儿说，“我们妖女最怕受伤，因为一旦受伤，就会打回原形，甚至丧命，导致修炼前功尽弃。虽然我相信先生的为人，但还是不敢贸然和先生会面，还请先生体谅。”
    原来如此。
    仔细一想，完全可以理解。
    这个世界的妖女，其实是一个弱势群体。她们的修炼很辛苦，也很危险，如果不小心受伤了，就会打回原形，严重者，甚至直接丧命。
    所以，妖女总是努力避开危险，远离人群，她们经常只在无人的夜间出没，大部分时间都躲藏起来修炼。
    在这样的背景下，让鱼金儿出来相见，确实有点难为她。
    杜成真想见鱼金儿，只是想确认她的真实身份。因为她似乎有所隐瞒，否则，真诚度不会一点都没提升。
    杜成真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鱼金儿没有说话。
    但是，隐隐的，杜成真好像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你在哭吗？”杜成真问，“你要是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我或许能帮你。”
    “没……没苦衷。”鱼金儿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强忍着哽咽，“谢谢杜先生抬爱，金儿一切安好。对了，先生，我送你的野菜你吃了吗？”
    “吃了，味道不错。这些野菜你是从哪里采的？有空的话，我也去采一点。”
    “先生如果喜欢野菜，我可以再送些过去。”
    “送野菜？”杜成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鱼金儿愿意再次送野菜过来，那么就有机会见到她。
    “你能送野菜过来？”杜成真试探，“会有危险吗？”
    “只是送野菜，不要紧。”鱼金儿说，“杜先生，我今晚会再送些野菜到超市。不过，我不会和先生相见，希望先生见谅。我的对讲机快没电了，杜先生，再……嗞嗞……”
    通话突然切断了。
    杜成真放下对讲机，心里满是疑问。
    刚刚鱼金儿说话很诚恳，听起来像是真的，杜成真几乎都相信了。只是，真诚度却没有提升，说明鱼金儿有所隐瞒。
    鱼金儿在隐瞒什么呢？
    鱼金儿说今晚要送野菜过来，杜成真决定上天台看看，或许能发现鱼金儿的踪迹。
    杜成真刚起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红色身影。
    “吓我一跳。”杜成真道，“浴红衣，你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我听到你在说话，以为是妖女来了，于是跑过来看看。”
    “我怎么没听见你的脚步声？”
    “我光着脚啊。”
    杜成真低头一看，发觉浴红衣的脚上没穿鞋子，她身着一件红色睡袍，两只雪白的小脚露了出来，精致如玉的脚趾上抹着鲜红的指甲油，娇艳欲滴，格外惹眼。
    “杜老板，你刚刚是和妖女说话吧？她说什么了？”
    “她承认自己是鲤鱼妖女，但是好像有所隐瞒。”
    “她当然会隐瞒。”浴红衣道，“你是一个男人，妖女肯定对你图谋不轨。鲤鱼妖女估计想吃你肉，喝你的血，甚至想睡你。鲤鱼妖女现在在哪？”
    “她一会要送野菜到超市，我准备到天台看看。”
    “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来到超市七楼的天台。
    午夜的天台一片寂静。
    这个天台相当空旷，面积相当于10个篮球场，白色栏杆环绕四周，墙根下摆满盆栽，有花有草，仿若一座小型花园。
    天台东侧，还有一片草坪。草坪边上，安装一台景观望远镜，可以俯瞰全城。
    今晚没有月光，如墨的天幕下，南州市的城区笼罩在黑暗中，放眼望去，写字楼、商场、居民楼、电视塔，所有建筑都只剩模糊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
    “好黑啊！”
    浴红衣来到天台东边，俯瞰着商业街，寻觅鱼金儿的身影。如果鱼金儿真的送野菜到超市，肯定要经过商业街。
    然而，脚下的商业街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
    杜成真也来到天台边。
    夜幕下，两人并肩而立，等待鱼金儿现身。
    等待从来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半小时过去了，杜成真有点无聊，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浴红衣。
    朦胧的夜色下，只见她一袭红色睡袍，曼妙绝伦的曲线若隐若现，夜风拂过，长发飘飘，裙带飞扬，窈窕的身姿更显得艳美动人，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绝色女子。
    偶尔裙角扬起时，那一双完美比例的长腿露出一片雪白，晶莹无暇，湿润如玉，好像能发光似的，为这阴暗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
    唯一的不足，是她光着脚丫。
    “你怎么没穿鞋就上来？”
    “嗯？”浴红衣低头一看，“哦，我忘了。”
    “你光脚走路不疼吗？”
    “这点疼算什么。”
    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浴红衣重生这么多年，必然经历过许多事，大风大浪都闯过，她绝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杜老板，给你提个醒。”浴红衣道，“那个鱼金儿是妖女，肯定长得很漂亮，你要提高警惕，不要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你是男人，妖女可能想喝你的血。”
    杜成真反问：“你又没见过鱼金儿，怎么知道她很漂亮？”
    “妖女都是很漂亮的。”
    “有多漂亮？比你还漂亮吗？”
    “当然没有！”浴红衣道，“再漂亮，肯定也比不上我。”
    “……”
    哪来的自信？
    杜成真道：“你这么夸耀自己漂亮，不觉得太不谦虚吗？”
    “其实，我本来很谦虚的，但是过分谦虚就是虚伪。”浴红衣解释，“听菲菲说，你喜欢诚实的人，讨厌虚伪的人。如果我说别的女人比我漂亮，那肯定是我在说谎了。为了做一个诚实的人，我只能承认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杜成真。
    这时，金石闪过信息流：“浴红衣诚实地承认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真诚度+1！”
    “……”杜成真。
    什么情况啊？
    这也能提升真诚度？
    是因为浴红衣说了实话吗？
    诚实可以提升真诚度。
    刚刚浴红衣说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这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符合诚实的标准。
    既然诚实能刷真诚度，杜成真决定考验一下浴红衣，看她到底有多诚实。
    杜成真道：“如你所说，妖女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甚至想杀我。你会不会也想杀我？”
    浴红衣反问：“我干嘛要杀你？”
    杜成真道：“如果你得了绝症，必须杀我才能活命，你会杀我吗？”
    “不会。”
    “你不怕死？”
    “怕。”浴红衣道，“但是为了活命，我最多喝你的血，不会杀你。”
    “你不会杀人？”
    “当然会杀人。”浴红衣道，“只是我不会杀对我恩的人。”
    “为什么？”
    “杀了恩人，我这里会痛。”浴红衣指着自己的左胸。
    “杀恩人，为什么你左胸会痛？”
    “因为良心会痛啊！”
    “……”
    真是无语！
    你指着左胸，鬼才知道你是在说良心！
    这时，金石闪过一条信息流：“浴红衣诚实地承认永远不会杀你，真诚度+5！”
    “真诚度：63/100”
    看来，她说的是实话。
    这个女人还算有良心。
    “呀，脚好凉啊。”
    这时，浴红衣跳了跳脚，两只脚丫搓了搓，似乎是被冻着了。
    现在是七月酷暑，按理说，是不会冻脚的。但是浴红衣体质特殊，一切皆有可能。
    “你的脚凉了？”
    “一点点。”
    “叫你不穿鞋。”杜成真脱下自己的鞋，丢了过去，“穿我的鞋。”
    浴红衣微怔，睫毛一闪，微笑地说：“谢谢杜老板，你真是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说罢，浴红衣长腿一伸，准备穿鞋，只是腿抬到半空，又停下，问：“你没有脚气吧？”
    “不穿拉倒……”
    “穿穿穿！”
    浴红衣马上利索套上鞋子，冰凉的脚丫终于暖和了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穿男人的鞋。”浴红衣说。
    这一点都不意外，她八岁就重生，从小生活在没有男人的世界，在她的成长经历里，跟男人根本没有交集。
    “这是你第一次把鞋子给女人穿吗？”浴红衣好奇地问。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我以前从未把鞋子给女人穿，你是第一个。”杜成真道，“不过，我不知道你算不算女人。”
    “我怎么不算女人？”
    “女人会流血，你不会。”
    “……”
    空旷的天台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这样的画面已是非常罕见，甚至是独一无二。
    “唉，鱼金儿怎么还不来？”
    “你要是困了，先去睡，我自己等就行了。”
    “不困。”
    “可是，你在打哈欠。”
    “打完哈欠就不困。”
    “……”
    在徐徐的夜风中，两个小时过去了，鱼金儿还是没有出现。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天已经亮了。
    “鱼金儿看来是不敢来了。”浴红衣打着哈欠说，“妖女是很怕受伤的，估计她不敢冒险。”
    妖女一般只在夜间出没，现在天都亮了，鱼金儿更不会来了。
    “不用等了，下楼吧。”
    “嗯。”
    离开天台，两人下到超市一楼，准备弄点吃的。
    当路经蔬果区时，却发现货架又多了一个菜篮子。
    菜篮里装着几样新摘的野菜，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写着“杜成真收”的信。
    第三封信？
    这么说，鱼金儿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