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乌龙之事
临巢楼大厅,围绕在苏繁身边的士大夫子弟有些众星捧月的意思,二楼上的场景他们之中消息灵通者早就是有了耳闻。
“一位苏氏才子所作诗文得到了段老先生的垂青。”
这是最为简短的消息,不乏有人自行猜测,且是将最终的目光落在了苏繁的身上,在场中稍有文名的苏氏才子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位而已,舍他其谁?
果然,那二楼上下来了人,正是苏繁的父亲,庐州盐运司经历苏陌。
只听苏陌步伐之中稍显急促,显然是没有了往日作为官商大鳄的风度,待走到苏繁面前,道:“快准备一些随爹上去,庐陵王殿下、府牧大人还有段老先生都想见见你!”
若是说之前的猜测还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那么眼下苏陌的这番话便是盖棺定论了!
若非苏繁作出那等锦绣文章,这苏府又不是庐州府境内真正顶尖的门第,岂会是受到庐陵王与庐州府牧这等大人物的召见?
连一旁与苏繁交往许久的李氏子弟也是拱了拱手道:“这就要恭喜苏繁兄了,想来是作出毫不逊色于那周子扬《七律咏雪》的诗文,如今看来,这场临巢楼文会的最大得益之主,就是苏繁兄了!”
苏繁显然是十分享受这种恭维,彼时还有一些惶恐不安,只不过见到自己爹下楼来了,倒是让苏繁十分坚定就是自己的文章作的十分出彩。
“也不枉我为梅雪之争为题苦思半月方才得来的心血啊……”
苏繁心中如此告慰道,不过对着四下众人仍旧是勉强保持着胸有成竹的态势拱了拱手谦逊道:“拙作能够获段老先生青睐,实在是晚辈的三生有幸,今日得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召见,不得耽搁,繁就在这里先行告辞了!”
“这是自然,苏兄请。”
那些士大夫子弟见这苏繁作出来了那等为庐州府豪族保全脸面的诗文,又是大族豪门出身的子弟,心胸宽阔,皆是拱手作揖请苏繁上楼自便。
再说那在二楼上等待一阵子的庐陵王和庐州府牧,见到那苏陌折身回来,带回来一位年岁不到二十的青少年,庐陵王想来这就是那苏繁了。
庐陵王颇具慧眼,观察到这这苏繁腰背直挺,步伐之间更是能够瞧出来其身怀武艺,如此看来,这位青年俊杰也能够算得上是文韬武略。
“庐州府人氏苏繁,见过庐陵王殿下,府牧大人,段老先生!”
方才在上楼走过来的隙间,苏繁就是尽力平复了心中的波涛汹涌,如今看上去只觉得面对庐陵王这等王公贵胄,居然是丝毫不胆怯,显得宠辱不惊。
“苏繁?”段老先生听苏繁自我介绍,心中暗自生疑。
不过庐陵王却是笑着亲自扶起来了苏繁,颇为热络的道:“苏才子文采斐然啊,当真是为我庐阳子弟好好的争了一口气啊!”
苏繁颇为自谦的回道:“拙作不堪,能入殿下的法眼也是苏繁的荣幸。”
见到苏繁如此自谦,庐陵王更加惊喜道:“宠辱不惊,苏老尚书可是有一个好孙子啊!来人啊,将备下的贺礼送到苏府之上,改日我定当亲自拜访!”
苏老太爷闻言,看了一眼这场面,虽是觉得不妥,但终究是应道:“殿下谬赞了。”
那一旁的庐州府牧张卫庐见到这一幕,也是道:“既然我庐阳才子已经是过来了,就请移步到正阁当中,也请段老先生评一评此番临巢楼文会的诗文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吧。”
却是未曾料到段老先生直接是站了出来,道:“殿下,府牧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众人的目光又是聚集到了段老先生的身上,而后者却是走到了苏繁的面前,开口询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繁闻言,心中陡生疑惑,不过这位段老先生却是吴国清誉极佳的文坛大儒,即便是比起来自己的授业恩师南宫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这等泰山人物,苏繁自是不敢造次,向着段老先生作揖行礼颇为恭敬的回道:“在下庐州府人士,苏繁,师从金陵学宫南宫大儒。”
“苏繁……”段老先生念叨了两句,方才是回过头来对庐陵王和庐州府牧道:“殿下,府牧大人,人错了,作出那两篇绝句佳作的才子并非叫苏繁,而是名为苏潮!”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苏潮!”
庐陵王的面色极为尴尬,向着自己先前先入为主赞誉这苏繁,居然是闹出来了眼下这等乌龙局面。
倒是庐州府牧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对着苏老太爷问道:“苏老尚书,不知这苏潮是否为贵府子弟?”
目光尽头的苏老太爷反应稍显迟钝,而一旁的长子苏陌以及长孙苏繁,面色铁青,看着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些恼羞成怒!
“怎么会是那个赘婿子!”
苏繁脸色抖动,五指已经是紧紧地攥成了一团,心中在咆哮道。
即便是作为庐州盐运司经历的苏陌,面色也不甚是好看,就是在方才他还以为作出那等惊动庐陵王、庐州府牧这些大人物的锦绣文章的苏氏子弟除却自己儿子苏繁外,还能有谁,未曾料到居然会是名声不显的侄子苏潮!
苏府众人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当中,还是那一边很快接受事实的南城巡尉苏烈回道:“苏潮正是我二兄的长子。”
庐州府牧道:“那还请苏巡尉将这位才子苏潮请入这里,那周刺史想来已经是等急了,本官还需和庐陵王应付……”
苏烈应下之后,眼见着大兄苏陌毫无先前的热络,方才这变化估摸着让其落差极大,显然是不会随自己去请那侄儿了,见庐州府牧带着面色不自然的庐陵王以及段老先生离去之后,方才是下楼去了。
再说那苏恺见到苏繁被请上二楼为此腹诽不已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的老爹居然也下来了。
苏烈武人作风,十分粗狂的道:“苏潮,你随我上去去拜见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
苏恺却是问道:“爹,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烈瞧着四下人多,瞪了一眼苏恺之后,方才道:“你也随我上去吧,老实待着,休要胡说什么!”
苏恺悻悻脸色,他也在好奇这临巢楼二楼是什么风光,见老爹这般说,自然是厚着脸皮跟着潮哥儿的身后上了二楼。
那四下的众多豪族子弟见到这一幕,不乏有人说到:“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繁兄一篇锦绣文章,居然是让一族兄弟皆是幸以得庐陵王召见。”
……
且说那苏潮进入到了偏厢之中,见到了神色极为阴郁的苏繁以及大伯那不自然的面色之后,联系前前后后的传言,心思聪慧的他已经是猜了一个七七八八。
“那大夫人往日还能够对我容忍三分,不过要是知晓了今日大伯和苏繁在临巢楼里出了这等折辱面子的事情,定然不会好脸色相待,若不想好了应待的对策,说不得真会步了沈姨娘的后尘……”
苏潮没有后悔这次临巢楼文会的出风头,明岁冬日建邺城中的中正试评状,文名也占据了极大的评状,若是此时再不脱颖而出,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大夫人拿捏在手中,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些念头在苏潮脑海中一闪而过,面色上却是未有太大波动,对着众位长辈一一行礼道:“爷爷,大伯,三叔,大兄……”
“嗯,”苏老太爷应了一声,这么多年随着次子赘婿他族,这位先朝的礼部尚书和几位孙辈的来往并不多,这些年来常常待在自己的后院中修补典籍。
在苏潮的面庞上他看出来了几分当年次子的影子,心中一触,开口问道:“此番文会之上,你作了什么?”
苏潮回道:“两篇绝句。”
“真的是他!”
苏繁看着苏潮的身影几乎是冒出来了几缕嫉妒的火焰。
只听苏老太爷点了点头赞许道:“看来你这两篇绝句作的不错,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皆是看重,要你去正阁当中,你去吧,但你要切记,苏府势微,绝不可轻易卷入到政事当中,你可明白?”
苏潮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爷爷提醒避讳的乃是梅雪之争。
见到苏潮随着一众苏府子辈离去,苏嵩也是身形一松,目光愈加浑浊,良久之后才是叹息道:“和厉儿真像啊,一样这样的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