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五章 诏书
宋世信知道大事不妙,没有心情再和顾白衣多言,兜转马头,向队伍飞驰过去。
“列阵迎敌!”
宋世信冲过去,夺过一支手下兵士刚刚点起的火把,骑在马背上,高举火把挥动。
前方是被龙锐军夺下的驻马坡,右边是松水河,而后方和北边都有号角声传来,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已经被被围住。
辽东兵虽然吃惊,但在宋世信和几名将官的指挥下,迅速做出反应。
三面受敌,一面临河,而且目前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兵马,但龙锐军既然步步设计,布下了这么大的圈套,宋世信心知自己已经是身陷困境,此种情势下,当然不能贸然发起进攻,只能先摆出防守的阵型,视情势发展再做计划。
盾牌兵在最外层作为屏障,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则是分落在三面盾牌兵后方,辎重粮草则是被保护在阵型正中。
号角声中,双方几队人马都在作出部署。
虽说辽东军的将士们已经清楚自己被围困,也都颇有些吃惊,但大部分人却并无畏惧之心,而且也确实按照将官的指挥作出了最快的反应。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个道理双方都懂。
辽东兵都很清楚,这次对决,不是剿匪立功,而是关乎到自己的性命,一旦战败,人头落地,可能就要葬身于此。
立功先保命,剿匪之时,首先考虑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全力以赴拼死相搏,也就显得畏手畏脚。
但既然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候,大部分的辽东兵也不是孬种怂货。
而且辽东军本就没有将龙锐军放在眼里过,即使长武县折损了上千兵马,将士们依然觉得那只是龙锐军狡猾多端设下陷阱才导致,非战之过,如果真面对决,龙锐军那帮泥腿子绝非自己的敌手。
驻马坡上的兵马没有任何动作,北边的队伍也并没有太过逼近,似乎并没有准备立刻发起攻击。
反倒是从西边过来的队伍号角声不绝,越来越近。
宋世信自然清楚,长武县遭受挫折之后,他当机立断率军东撤,长武县那边的龙锐军察觉之后,肯定是从后面跟了过来。
今晚一战,凶多吉少,就算真的能够突出重围,必然也是损失惨重。
待得宋世信驰马到得西边,辽东军这边固然已经迅速摆好阵型,严阵以待,而一路追赶过来的龙锐军却也是旌旗招展,夜风之中众多旗帜呼呼作响,对方的队形却也是井然有序。
宋世信目光扫动,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因为他已经看到,在对面的军阵前方,十几只战旗飘扬,不但有早就听说的御赐“锐”字旗,而且还有“唐”字旗,但最让宋世信注意的却是一面白底黑字的“冠军”旗。
先前顾白衣声称冠军大将军很快就会赶到,宋世信却以为顾白衣是一派胡言。
自太史弘之后,冠军大将军一直空缺,朝廷一直没有再赐封新的冠军大将军,否则如此重要的武职被人补上,全天下的将官都会知晓。
如今朝廷的三品武职,除了怀化大将军裴孝恭,就只有镇北和安东两位,无论是汪兴朝还是太史存勖,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将,文武双全,放眼朝堂,比这两人威望更高资历更深的武将几乎不存在,所以朝廷就算将冠军大将军的武职补缺,也只能是从这两人之中挑选一人出来,虽说大部分人觉得最终这名号会落在太史存勖的头上,但也不能说汪兴朝一点机会没有。
可是除了这两人,没有人能想到还会有第三个人人选。
毕竟连坐镇东北四郡的汪兴朝希望都不是太大,满朝武将,除了太史存勖,似乎没有人比汪兴朝更有希望。
宋世信死死盯着那面“冠军”旗。
虽然在行伍之中几十年,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冠军”旗,白底黑字的冠军旗边缘一圈,俱都是虎豹针绣,而“冠军”两字更是龙飞凤舞,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不但是宋世信,严阵以待的辽东军将士们瞧见那面旗帜,也都是吃惊不小。
行伍中人,当然知道那面旗帜代表的是什么。
安东大将军也只是从三品武将,而冠军大将军则是正三品,也就是说,那面旗帜的主人,其地位竟然还在汪兴朝之上。
宋世信的目光落在那面旗子下,看到了一名身着甲胄的年轻将军,披着一件浅色披风,坐下是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神驹。
“秦逍......!”
宋世信喃喃道。
他没有见过秦逍,但对秦逍了解的很多,虽然只是初见,却一下子就能判断出那年轻将军正是秦逍。
秦逍稍微突前,边上的部将都落后半匹马的身位。
宋世信现在只想知道,冠军大将军到底是谁。
当然不可能是秦逍。
秦逍得到圣人宠信,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封爵赐将,这在大唐已经属于极其罕见之事。
从四品忠武中郎将,这是秦逍出关时候的身份,仅此身份,就已经力压大唐各州无数立下战功的武将。
不到二十岁年的年轻人,虽然有江南平乱之功,但如此迅速被提拔为中郎将,那也是极其罕见,更何况圣人赐给秦逍的武职,可不只是一个名号,而是实打实的让秦逍领着几千兵马出关,甚至到如今已经发展成近两万之众,这不但让许多人感到震惊,也让许多人嫉妒。
如今冠军大将军的旗帜竖起来,宋世信虽然惊讶,但心里却只是想着,到底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被朝廷赐下了这样的武职封号。
他的目光扫动,可是除了对面的秦逍十分显眼,也分明是对方主将,实在看不出还有比秦逍地位更高的人。
两军这样的阵势对阵,对方军阵中将领的地位高低,对于行伍中人来説其实是很容易看出来。
秦逍只是中郎将,对方既然竖起了冠军旗,那就证明冠军大将军一定是在军阵之中,否则竖旗而无将,只会成为被人取笑的笑柄。
既然如此,秦逍一个中郎将当然不敢夺了冠军大将军的风头,但左看右看,宋世信实在看不出那位冠军大将军到底在何处。
“宋世信,你在找什么?”冠军旗下的秦逍一手执马缰,嘴角带笑,从容淡定道:“要不要我帮忙?”
宋世信冷笑道:“秦逍,你在长武县城设下圈套,本将损兵折将,确实是计高一筹。虽说手段卑劣,但兵不厌诈,本将也确实无话可说。”握紧早已经拔出的马刀,冷声道:“不过你若以为那就赢了,也未必太过小瞧我辽东军。既然两军已经兵戎相见,你我之间也就不必在论是非,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者。”
“这话说得好。”秦逍笑道:“宋世信,你四肢发达,可头脑也不简单。因为你知道辽东军不占理,所以才来这么一句不论是非。可是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辽东军派兵控制商道,而且屯数千兵马于天脊山,更是派出骑兵夜袭长武县,这一桩桩所为传遍天下,只要脑子不蠢,都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其他且不说,就说你派兵袭击长武县城,是受了谁的指使?意欲何为?没有兵部的调令,擅自出兵,这不就是谋反作乱吗?”
宋世信哈哈笑道:“本将知道你是定然要将谋反罪乱的帽子扣在辽东军的头上。”刀锋前指,直指秦逍道:“秦逍,你奉旨出关练兵,安东都护府也下令,让龙锐军在松阳草场训练。可是你却步步为营,不但设计夺取辽西,而且暗中与真羽部进行战马交易,扩军备战,谋逆之心那是昭然若揭。辽东军自武宗朝开始,就誓死效忠大唐,为大唐镇守东北,如今东北出现你这样的逆贼,辽东军自然是要尽职尽责,将你和叛军党羽尽皆铲除。”
秦逍只是凝视宋世信,并无说话。
“辽东军没有得到兵部调令,却有都护府的调令。”宋世信道:“此外大将军也已经派人向京都送去奏请军报,辽东军的调动,自然是合乎朝廷的军法。而你们龙锐军却不受约束,既不会有兵部的调令,也没有都护府的调令,擅自调兵,如何论罪?秦逍,你若是现在下马投降,跟随本将一起去都护府,主动请罪,都护大人和大将军或许还能向朝廷为你说情,否则你和手下叛军,必然没有好下场。”
秦逍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没错,本将调兵,确实没有兵部的调令,也没有都护府的军令。”盯着宋世信,目光如刀,平静道:“可是本将是奉了圣命平叛。”
“圣命?”
便在此时,却从军阵之中缓缓走出一骑,一身官袍在身,宋世信并不认识,秦逍已经介绍道:“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钦使,吏部郎中宋士廉宋大人。宋大人奉旨前来东北平乱招安......!”扭头看向宋士廉,只是一点头,宋士廉已经取出一道诏书在手,也没有下马,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