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眨巴了两下眼睛，喉咙像是卡住了，韦恩环顾左右，两名倒地的护卫生死未卜，而唯一一名还没倒下的人，也已经模糊了。
    韦恩随即将亚图斯扛起，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说是比较僻静，也只是找了一个拐角，暂时没人会发现这里。
    “你在这儿？”韦恩将亚图斯放下后，小声问道。
    亚图斯则趴在地上，用力咳嗽，似乎想将喉咙里的东西都给咳出来，但费了半天劲，才咳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
    韦恩仔细辨认片刻，才认出是一小嘬土块，显然是他咽下去的。
    “你为什么吃这点东西？”
    “饿……”亚图斯注视韦恩良久，才将韦恩原本的样子记起，内心有许多话说，却又没了气力。
    韦恩摸了下亚图斯的胳膊，便摸到了骨头。
    原本亚图斯就比较瘦，现在更是只剩下了骨头。
    “让……让我出去……大人……您是来就我的吗？救我……救……救……”亚图斯拉住韦恩的裤腿，有气无力，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期许，“您说过……您会带我出去……”
    韦恩眼皮跳了一下，他是说过这种话，但他当初以为亚图斯会死在下界，不料不仅没死，反而在下界遇到了自己。
    里哈渐行渐远，如果不跟上去，他这次可能就白来了。但如果现在就跟着里哈过去，面前的亚图斯又是一个难题。
    杀了他？
    韦恩瞥了眼亚图斯，却见亚图斯依然拉着他的裤腿，声音渐弱。
    “大人……我能坚持到现在……您……一定要救我……”
    “呃……我现在真的还有事，要去一趟下界，没办法带你出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要是等我出来，你估计也死掉了吧？”
    “不行！大人，里面……里面……”亚图斯连忙摇头。
    “你出去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韦恩见亚图斯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我……出去后？”
    “报……报仇……”
    “谁找？”
    “梅鲁……”亚图斯抬起头，死气沉沉的眼睛在此刻突然明亮起来，“我要回去……我活下来的最终动力……是要将梅鲁拉下来……他不得好死！”
    “梅鲁？”韦恩疑惑地看着亚图斯。
    他不是怀疑亚图斯恨梅鲁，而是怀疑梅鲁是否真有胆量针对亚图斯。
    他记忆中的亚图斯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没错。”亚图斯信誓旦旦的说道。
    韦恩抓住亚图斯的头发，他的脸庞再次进入韦恩的视野中。
    脸颊干瘦，几乎贴着颧骨，身上尽是血渍，脸上则有不少的泥土，门牙少了几颗，说话有些“漏气”。
    “想活……也有一个办法。但能不能成功，要看你自己。”韦恩小声说道。
    “大人……您说……”
    韦恩瞟了眼远处躺倒在地的几名护卫，小声说道：“我们一共来了四名护卫，但大多气息奄奄，活不长了。等会儿有人下来，将这几个人接出去，你穿上我这身衣服，装作受重伤的护卫，让他们将你运出去。我身上没有阿尔币，但那几名护卫身上应该有。你在出去之后，想办法逃走，拿上阿尔币先去找一些吃的，等我回去后，我们再详谈。”
    亚图斯不假思索点头。
    “我只是为你指一条路，能否逃得出去，完全靠你自己……如果有人在途中认出了你，抱歉，和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我也不会承认。”
    亚图斯再次点头，“大人……只要离开这里……逃出去并不难。”
    韦恩将护卫局的外衣脱了下来，给亚图斯披上。
    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出去的时候同样要整整齐齐。
    下界有负责看管劳作的人以及保护“劳工”的受委托者，但这些人也被甲卤虫给杀死了，韦恩便从他们身上拔下来一身衣服，而亚图斯则拼命往身上套多余的衣服，尽可能让自己的体型厚实一些，不至于一碰便被人查出端倪。
    韦恩在离开之前，又被亚图斯拉住。
    “大人，我本不应该拦您，但是，您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如果只是这些，下界远远称不上人间地狱……您要真的下定决心往前走……无论你看到什么，都要认定……你看到的下界，就是高贵者们最不愿意让你……不愿意让所有阿尔贝丹人见到的东西……下界是地狱，而阿尔贝丹的那些高贵者们……他们就是恶魔！”
    韦恩的胳臂被亚图斯紧抓着。
    亚图斯是认真的，韦恩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力。
    “你也要小心，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亚图斯挣扎着靠着岩壁坐下，装作有伤在身，韦恩则拿起了长剑，朝着里哈消失的方向前行。
    深处的道路更黑，第一次进入下界的韦恩，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生怕一不小心，走入了不该走的地方。
    魔法石依然是唯一可以提供能量的物体，但也只是发散出微弱的光芒，便是这些不算特别突出的光芒，为韦恩提供了全部的光亮。
    韦恩却想着另一件事，他们刚进入下界的那场“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甲卤虫为什么会袭击他们？而且，那些虫子很危险，梅鲁不可能放任他们的存在——至少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不会允许这么多大虫子寄居在下界。
    如果那些常年在下界生活的员工并不知道甲卤虫的存在……那么，这些虫子为什么会出现？
    不……
    韦恩突然察觉到，他不应该有这个问题。
    在他搭乘机械马前往阿尔贝丹的时候，遇到蠕虫的袭击，情况不是和现在类似？
    难道……袭击他的凶手，真的在下界？
    那封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可是，写信的人又是谁呢？
    这次的下界之行，疑惑重重。
    韦恩眉头紧锁，内心越发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