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柯盛一度认为自己充满了面对死亡的勇气，但死亡逐渐临近的时刻，他怎么也无法再握紧手中的笔。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这鬼地方的诅咒能够挖出自己身体最深层的恐惧，就算他不想，他的身体也不会由着他。
    他无法战胜自己的本能！
    沙沙沙……
    沙沙沙……
    近了，
    更近了。
    那些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肮脏爬行种，没有皮肤血淋淋的畸形怪物，看着很像是老鼠，实则是一些肉块和眼球随意黏合成的廉价玩意，正在一步步地朝着他爬过来。
    光线随着他们的前进而一点点地被吞噬，最终在柯盛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摩拳擦掌，也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喝……”
    柯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理智将手中的钢笔尖倒转，对着自己的喉咙。
    他不敢想象自己被这群怪物一口一口啃食致死的样子。
    太可怕了！
    他宁愿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是……
    他做得到吗？
    并不。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就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虚无缥缈。
    这个身体已经彻底不属于他。
    “不！为什么会这样！”
    他嘶吼着，能发出的声音很小。
    “等等，我还能说话……”
    错愕之中，柯盛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也突然想起程依一说过，因为他放弃了痴迷之女的信仰，所以也失去了她给予的庇护。
    想要驱逐那些虚幻的产物，他就必须重获那一个怪物的庇护。
    “夜已沉默，心……”
    吃力地唱了一句，柯盛忽然卡了壳。他忽然发现自己忘了这首歌怎么唱，能记住的只有第一句。
    这样可没法得到痴迷之女的回应。
    于是，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宛若疯魔。
    “夜已沉默……”
    “夜已沉默……”
    “夜已沉默……”
    鼠群开始躁动起来，仿佛在惧怕着什么，围着的圈子竟一点点地向外散开。
    座椅上的柯盛站了起来，身体僵硬，脖子如同抽筋一般耸动着。他的双眼中流着泪水，嘴角向外开裂，露出了狰狞的血肉，肆意地狂笑着。
    “爷，已成魔！”
    砰！
    房间的木门突然猛地炸裂，一个红眼的黑色恶兽如同妖风一般席卷而入，将柯盛给包裹起来。
    “啊！”
    狰狞的血口就在眼前，细一看，那个黑影还是背对着自己的。那岂不是说，这嘴巴长在脖子上？
    理智值再一次被拉低，柯盛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继续着他的碎碎念。
    “爷已成魔……”
    “爷已成魔……”
    “住口！别再念了！”
    程依一捂着一只眼睛出现在门后，另外一只眼睛是刺目的血红色。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如果不借助恶之兽的力量削弱自己的主意识，她对这些潜藏在疯狂里的怪物根本无能为力。
    “吃光它们！”
    随着程依一的一声令下，那巨蟒一般的恶兽吐出了猩红的信子，庞大的身体就势往地上一扑，血色的大口长满了利齿，如同水缸一般咬向鼠群。
    吱吱吱！
    血肉纷飞，淅淅沥沥地洒落在泛黄的木板地面上。那些没皮的老鼠瞬间被黑蟒吞下了一片，冲得七零八落。
    可那些怪物也不是吃素的，老鼠们胆小的天性在他们的身上并不成立。
    亲眼目睹同胞惨死的尸骨反而激发了他们的血性，一只只悍不畏死地扑向黑蟒，伸出了利爪和尖牙！
    “糟了！”
    柯盛瘫坐在地上，脸上没有半点人色。
    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都明白，在绝对的数量面前，黑蟒的个体能力再强，也有个限度啊。
    可就在这时，黑蟒那粗长的身体上突然张开数十张血口，还俯他在身上撕咬着的恶鼠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黑蟒尽数吞进了体内。
    作为一个高等的深渊生物，它和这群肮脏的啮齿动物之间可不是蚂蚁和大象之间的差别。
    它们之间，存在着一条鸿沟！
    嘎吱嘎吱。
    黑蟒的全身都在耸动，咀嚼着入口的“美味”。透过那不知是肉体还是灵体里传出的嘎嘣脆的口感，柯盛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发毛。
    这些玩意吃多了……
    是会发病的吧！
    “抓紧时间，不许嚼！”
    程依一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入，声音很是沉重。
    正在大快朵颐的黑蟒回过身，怨毒地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违抗，粗大的尾巴向外横扫，鼠群顿时被掀起了一大片，血肉都被拍成了泥。
    沙沙沙……
    柯盛的意识正在被拉回，痴迷之女的气息也正在消退，另外一边的鼠群终于打消了忌惮，以最快的速度向他冲去。
    “真没用！”
    程依一的上眼皮疯狂地跳动，右手就那么凭空一扇，柯盛眼前的鼠群便如同遭到了卡车的猛撞一般，化作了漫天的血浆。
    昏暗的房间里下起了小雨，感觉脸上微微的冰凉，呆滞的柯盛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液体，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外面还那么安静的一个小女孩，怎么转瞬间就变成这副模样？
    “嘶……”
    程依一用力地摇了摇脑袋，视线忽然出现了重影。
    削减理智是要付出代价的，维持这种半疯不疯的状态就和走钢丝一样，少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这也是那头恶兽会如此听话的原因。
    经过了两次死亡，现在的他暂时无法与程依一抗衡。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待着程依一坚持不住的时候，彻底将她吞噬！
    “管好你自己……”
    阴冷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程依一，后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掌中喷出一股飓风，如同猛火一般将黑暗中的老鼠喷得灰飞烟灭。
    另一头，黑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身体如同布袋一般张开，似是要和程依一争抢一般，更加卖力地吞噬着眼前的怪物。
    饶是这些老鼠数以千计，但在这一人一兽的联手之下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不出多时，便被全数清空。
    “嗝儿~”
    将身体盘在一起，黑蟒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警惕地看了它一眼，程依一捡起桌子上散落的稿子，递给了柯盛，小声道：“暂时没事了，你先出去。”
    “程依一小姐……”
    柯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砰”的一声巨响，他被一股猛烈的冲击撞开，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再一抬头，程依一一只手抬在半空，挡住了一条黑色的尾巴！
    “我说出去，听到了没有？”
    程依一转过头，目光里充满了杀意。
    在她的身后，黑蟒那巨大的腹部正在微微蠕动。这个世界属于混沌，那些血肉老鼠的阶位虽然低贱，但总归是充满了负能量的生物。
    量变之下，也会引起质变。
    于是，这头畜牲再度选择了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