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看起来璀璨之极。
    如同万千流光映照在岩壁之间，霍江淮看着眼前延伸出的几道墨桥，静默无言。
    此时在他的领域里，他已经看不清周围那几人的身影，它们投射到这里，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虚影，外界的声音也传不到此境中。
    刚刚那道玄妙的声音，说这里是生死阵？
    生，或者死？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周围的灵气变得稀薄，霍江淮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运行得有些滞涩。
    可他并没有慌乱。
    他抬头看着以他为中心，延伸了几座木桥，选择了最近的一座踏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阵法究竟是怎样故弄玄虚。
    一步步往前，脚下逐渐显露出色各异的符文。
    此刻，霍江淮能够感受到两种气息，一种是鲜活的生命气息，而另一种是森然的杀意。
    而这两种气息，全部凝聚在眼前的一个洞口处。
    漆黑的此处，逐渐勾勒出一幅令人惊叹的奇异图纹，即使是懒散懈怠的霍江淮，也感觉他在某种藏书上看到过。
    生亡万象图。
    一股惊人的力量逐渐弥漫开来，霍江淮紧紧地握着赋魂剑，刚刚的漫不经心逐渐敛去。
    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在这阵法之下，与一粒沙砾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之前那条玄妙的声音再次出现。
    “汝谓生何以知之？”
    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眼前呈现出两种幻象。
    一种生机盎然，相是万物之始的春季，百花齐放，莺歌燕舞，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之音。
    而另一处，如同深不见底的炼狱无数鬼怪，鬼哭狼嚎，无尽的火焰熊熊燃烧……
    霍江淮默了。
    这题超纲了好么！
    活着就活着，干嘛没事儿思考生亡的意义，据说传说中的抑郁症患者，就有喜欢过度思考的特性。
    霍江淮生前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你要问他为什么活着，他会告诉你游戏的陪伴让他快乐，夏日里清凉的西瓜，风吹拂少女的裙角露出的修长双腿，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每一种都有它独特的意义。
    可是面对眼前森罗万象的阵法，霍江淮也不清楚，这是否是某位大能留下了的意志，若是他抖机灵，大能一不高兴，就要把他留在这里，或者直接把他灭了，那就凉了。
    思考片刻后，霍江淮打算照搬优秀的答案。
    他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开口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此话说出之后，周围的空气一静。
    眼前的阵法微微一颤，接着无数光点拼命旋转，冲霍江淮而来——
    他瞳孔微缩，喃喃道：“完了完了，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豁然变化，霍江淮听到了呼啸的风声，苍穹是一种别样的阴沉，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哗啦啦——”
    磅礴的大雨说来就来，霍江淮直接被淋了个落汤鸡。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正想抱怨一句，突然愣住了。
    眼前是他从未想过的景色，并非有多么玄妙，也并非多么可怕，熟悉到他许多个日夜都经常梦到。
    周围建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眼前的车停得七零八落，应急灯闪烁着光芒，大雨中，有学生顶着书本奔跑。
    是他穿越前的现代。
    ……
    霍江淮难得静默了会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阵法制造的幻境。
    可能每个幻境，与不同的人都有着巨大的联系，因此千变万化。
    还真是高级，独家定制。
    “老公，怎么不走快点，今天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此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霍江淮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了，接着他便看到一头墨色的长发，以及耳垂处的闪亮耳环，鼻尖弥漫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内心闪过惊疑的感觉。
    他心想，这幻境怎么还买一送一，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合法妻子。
    也不知长的……
    他抱着期待，微微转头，接着就看到了一张——
    糊着马赛克的脸！
    霍江淮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玩意儿！
    虽然事实让人难以接受，可是真相就是这样，眼前的女人细节非常完美，那一双墨发在灰色的背景之下光华油亮，如同上好的绸缎，甚至连耳环的细节度都极为逼真，只是那脸上……
    “老公，你望着我干嘛？都怪你，我都跟你说了出来要带伞，你就不记着！”
    马赛克女人说着说着就生气，接着手一伸，便往他的耳朵上一拧。
    “哎呦。”霍江淮难以置信地捂着，发现这疼痛感竟然极为真实。
    “别发呆了，快走，我们的女儿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女人气呼呼地叉着腰，愤怒地说。
    霍江淮默了，自己怎么就喜当爹了，他嘟囔道：“我还什么都没做……”
    “咔嚓——”
    身后，一道闪电在灰色的云层间爆炸，大雨簌簌的落下来，耳边的风声愈发剧烈。
    眼前的马赛克女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墨色的伞，搁在他的头上，推着他道：“快走吧，幸好我带了伞，不然就和你这傻子一起淋雨了，看看能不能招到计程车……”
    霍江淮连声道谢，转头一看却发现马赛克女人拿着伞，一动不动。
    他心想，这是干啥呢。
    女人愤怒道：“我盯着你这么久了，你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霍江淮默然，心想他怎么知道，眼前女人的脸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块像素极差的二维照片。
    这样一想，思绪就有些漂浮，也不知道这幻境是否仿真，到时候晚上来了，对着这样一张脸，他肯定下不去手，关了灯应该行吧……
    然后，便感觉自己耳朵又被一拧，女人将伞塞在他的手中，愤怒地拉着他往前而去。
    这种天气计程车不好招，霍江淮只好手机下单，等了一会儿后，一辆黑色的车在其间出现。
    霍江淮上了车，这时他全身湿了一大片，他望着自己的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触碰到这玩意儿了，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边的女人狐疑地看着他，开口道：“看什么，不会是在勾搭哪个小姑娘吧。”
    “你想多了。”霍江淮言简意赅。
    “当初承诺说的这么好，如今转眼就变心，当年我也是年轻过的……哎，男人呀……”
    身边的女人开始自怨自艾起来，虽然脸被马赛克糊住，他也能感受到她探照灯一般的视线。
    霍江淮又安慰了几句，女人终于停下。
    他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鼓起的衣料，有些无言。
    自己明明还是前途似锦的大好青年，怎么转眼间便又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
    他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发现自己本来俊朗的容颜发福不少，深邃的五官逐渐陷在肉之中，那双清亮的双眸有些浑浊。
    霍江淮忍住说脏话的冲动，接着，这车便突然一刹车，他一个不留神头，便撞在了前面的靠椅上。
    “靠，怎么回事儿……”
    前方的雨刷疯狂的摆动，刮开那层层叠叠的雨水，坐在司机位置的中年人连忙道歉，说前面的车不知怎么停住了。
    霍江淮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望向挡风玻璃旁的镜子。
    这时，那司机却转过头来——
    苟大壮那双平平无奇，稍微有些瘦削沧桑的脸，就这样落在他的眼中。
    霍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