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疯狂的世界
    张戎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何等残忍的虐待？
    背后颈椎骨碎成一块一块，身上的伤有刀割、划伤、拧伤，还有那扭曲恐怖的四肢。当时这个孩子一定在发出刺耳的惨叫，叫声会让人心颤。
    唐嫣卿和柳薰儿摸着婴儿软软的后背，看着有些坍塌的肋部，许多话卡在脖子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不知何时，手心攥出了汗，唐嫣卿双目赤红，蒙上一层水雾，“这只是一个婴儿，到底是谁，为何这样残忍？”
    之前司听风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几岁大的刘璃，那时候只是茫然与不解，而这次，是真正的暴怒。
    柳薰儿握紧腰间长箫，冷冷的说道：“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柳薰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自从懂事以来，见过的死人不知凡几，当初司听风一枪刺死刘璃，柳薰儿眉头都没跳一下。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已经懂得了仇恨，更何况是一个被仇恨扭曲了的人。男孩？只要有威胁，该杀就要杀。可是面对一个婴儿，终究狠不下心来。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是对付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站在尸体旁边，伫立良久，张戎方才悲声道：“通知顺天府和兵马司，看看谁家丢了婴儿！”
    唐嫣卿面无表情的说道：“孩子已经成了这样子，还认得出来么？”
    “只要是孩子的父母，就一定能认得出来的！”张戎很确信这一点，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婴儿没有长开，从模样上看，区别不是太大，外人看来，好像都是一样的。可对那些父母来说，自己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孩子身上的特征。
    过了晌午，终于有一个女子认出了死婴。女子名叫袁然，今年只有十七岁，家住北城。几天前，婆婆带着孩子去集市，转头的功夫，孩子就被人偷走了。袁然立刻将案子上报北城兵马司，多日没有音讯，直到今天，衙门才通知袁然来诸王馆。
    离着木床还有三丈距离，袁然瘦弱的身子突然瘫软在地，整个人悲呼出声，“我的儿，我的儿啊.....你让娘怎么活......”
    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着整座诸王馆，周围的人无不心生悲凉。
    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现在确认了消息，心里却无法接受。
    袁然一直想着孩子不会出事儿，哪怕被人抢走卖到别处，或许，也能好好活下来。可来到诸王馆后，亲眼看到那扭曲的尸体，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只是一眼，袁然就认出这个婴儿就是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她的孩子左耳朵耳垂位置有一颗黑痣。
    孩子死了，以如此诡异而残忍的方式死去，娘的心会多么的痛？
    袁然没能爬到木床边，很快就哭晕过去，旁边陪着袁然一起来的丈夫洪山虽然还在挺着，但也是浑身瘫软，站都站不起来。
    半个时辰后，等着洪山夫妇稍微平复一些，张戎问了他们一些问题。
    孩子从被人偷走，到死于帅府胡同，前后不超过五天。
    张戎真的很想知道，五天的时间里，这个婴儿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看到了人世间多少的丑恶与黑暗？
    洪山夫妇并没有提供太多的线索，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孩子是被偷走的。也就是说，偷走孩子的很可能就是人贩子。
    人贩子？对张戎来说，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离开诸王馆后，朱垠就领着人跟了上来，这让张戎等人很纳闷。回过头，张戎朝着朱垠行了一礼，“三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跟着你们啊，听别人说你们破案的本事特厉害，本王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你们到底是如何厉害法的。”
    “......”唐嫣卿和柳薰儿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传闻中三殿下顽劣好动，做事天马行空。看来传闻不假啊，你堂堂三皇子，跟着我们破案，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不过从朱垠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来，这位三皇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似乎挺喜欢新奇事物的。三皇子只是有些跳脱而已，并不像传说中那般顽劣不堪。至少，三皇子不会像张振岱那样阴人。
    三皇子是张淑妃的儿子，张振岱是舅舅张敬晧的儿子，两个人也算是亲表兄弟了，为何这俩人的关系不怎么样呢？
    三皇子一路跟着，唐嫣卿和柳薰儿颇有些不适，到了正阳门大街，唐嫣卿才小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查？”
    “当然是找人贩子了，孩子是在北城被偷的，前后也不过几天时间而已，想来这人贩子也是些京城地头蛇！”
    朱垠挠挠下巴，有些生气道：“就我们几个人满京城找人贩子？还是赶紧通知刑部和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大规模搜捕就行啦！”
    大规模搜捕？张戎不禁面露苦笑：“三殿下，咱们要是大肆搜捕，闹得动静太大，你说那些人贩子会怎么样？是待在原处等着被抓，还是找地方藏起来？而且啊，这些人贩子见了官府的人，会说实话？最重要的是，人贩子这么多，咱们不知道是谁偷的孩子啊，当事人不说实话，咱们就算抓了一堆人贩子又有什么用？”
    朱垠仔细想了想，暗自嘀咕，好像张二钱说得挺有道理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又该如何是好？”
    “三殿下放心，张某自有办法！”
    一行人穿过正阳门大街，不久之后就来到了西城区。
    德通赌坊附近，琉璃厂大街，有两个人慢悠悠的晃荡着，二人一边走路，一边发牢骚。
    当二人走到街口时，旁边闪出一个人，把二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相貌后，两人方才松了口气。
    “二钱爷爷，你怎么来了？”
    看了眼陈二和王三，张戎绷着脸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过来下，跟你们打听点事情！”
    陈二和王三的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他们凑近一些，神神秘秘的急声道：“二钱爷爷，是不是又要抓凶犯？是谁，哪个家伙又在衙门通缉名单上挂上号了？”
    “......”张戎差点没一头撞墙上，尼玛，你们这是钓鱼钓上瘾了？
    正如张戎所想，陈二和王三最近有些上瘾了，自己只需要把犯人勾出来，自有二钱爷爷出手抓人，抓人领了赏银，每次都能分个二三十两。赚钱又多又快，风险还小，普天之下，这样的好事不好找啊。
    最近二钱爷爷有一个月时间没行动了，搞得二位“钓鱼者”有点失落呢。
    张戎抬手拍了下陈二，没好气道：“说什么呢？找你们问问人贩子的事情，你们一直待在蝎子帮，应该知道京城有些人专门对婴儿下手吧？”
    “嗯？二钱爷爷，你说的是偷孩子的人贩子吧？这些人流动性非常大，非常分散”陈二揉揉后脑勺，继续说着，“二钱爷爷，是谁丢了孩子么？你若是要找孩子的话，不如去黄泉市，京城地界，贩卖人口的大都在黄泉市。”
    “黄泉市？”张戎有点发懵，京城有西市、东市、琉璃厂、南市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个黄泉市。
    朱垠站在不远处，听着几人谈话，越听越奇怪。张二钱这年纪，都给别人当爷爷了？还有这个黄泉市是怎么回事儿？
    “喂，本王问你们，这个黄泉市在哪儿，本王活了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唐嫣卿不得不小声回答道：“黄泉市又称鬼市，乃是江湖三教九流兜售货物的集市，据说，这个集市只在子时之后开放，所以才被成为黄泉市和鬼市。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去过黄泉市。”
    一听唐嫣卿这般说，朱垠顿时来了兴趣，转头对柳薰儿问道：“那么你呢？知道黄泉市么？”
    “不知道！”柳薰儿憋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殿下有所不知，黄泉市位置非常隐蔽，只对特定人群开放，听说，要去黄泉市，必须有黄泉币！”
    “黄泉币？”
    朱垠嘴角直抽搐，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想来，这黄泉币应该不是真正的钱币，而是一种类似信物或者请柬的东西，只有持有黄泉币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黄泉市消费。
    朱垠等人嘀嘀咕咕的时候，陈二和王三也跟张戎详细的说了下黄泉市以及人贩子的事情。
    人贩子也是有组织有分工的，一般偷孩子的跟卖孩子的是分开的，所以，张戎若想通过偷孩子的人找到凶手，希望并不大。因为偷孩子的，一般也不知道孩被谁买走的。
    人贩子内部分为狗爪、金钱猫、拐子狼。
    狗爪是人贩子中最底层，一般负责偷孩子抢孩子，然后把孩子交到上家，分得一笔钱。金钱猫负责联系买家，然后决定孩子卖给谁。最后的拐子狼，则是人贩子的顶层，最终大部分收益都会落到他们手中。同样，拐子狼也是最凶狠的，他们负责看管运送羊羔，他们不仅对羊羔狠，对下边的人贩子也狠，对那些坏了规矩的人，打断手脚是常有的事。
    听了陈二和王三的叙述，张戎才知道人贩子里边居然有这么多门道。若是真如陈二说的那样，还真不能盲目的对偷孩子的人下手，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卖孩子的金钱猫。
    京城，天子脚下，管理森严，这就导致京城人贩子组织更为严密。详细而严密的分工下，狗爪和金钱猫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
    负责贩卖人口的金钱猫都在黄泉市，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进入黄泉市。
    “陈二，你们有办法进入黄泉市？”
    陈二不禁面露苦笑，有些自嘲的指了指自己，“二钱爷爷，你瞧瞧我这样子，像是有资格拿到黄泉币的人？不过，我知道怎么拿到黄泉币。”
    “快说！”
    “二钱爷爷，你应该知道拾花馆吧？”陈二说完话，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嫣卿和柳薰儿。
    张戎眉头一挑，咧着嘴说道：“废话，只要不是傻子，谁不知道京城第一青楼拾花馆？别墨迹，赶紧说，如何才能进入黄泉市？”
    “二钱爷爷，你别急啊，据我们了解，拾花馆每个月都会新加入两三个姑娘，如果所料不错，拾花馆应该跟黄泉市有联系，这些姑娘也是从黄泉市买来的。二钱爷爷要是想去黄泉市，不如在拾花馆上边想想办法！”
    贩卖人口，拾花馆，黄泉市！
    谁能想到，这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之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黑暗。所有人都知道拾花馆乃京城销金窟，那里美女如云，歌舞轻柔，谁又知道背后藏着多少的黑暗？
    被贩卖的女子，不到一岁的婴儿，扭曲的四肢。
    这个疯狂的世界啊，无论乱世还是天下太平，欲望，总会让人们做出许多扭曲的事情来。利益面前，许多人铤而走险，出卖了自己的良心，也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拾花馆么？张戎想了想，走到了柳薰儿面前。
    “柳姐姐，拾花馆的事情，你有把握么？”
    柳薰儿想了想，抿嘴一笑，“放心吧，不出今晚，必有收获！”柳薰儿自信满满的离开了，朱垠还想跟着去凑热闹，却被张戎拽住了。
    燕王殿下，我的三皇子，你特么要是去拾花馆浪，这事一旦被人捅出去，我张某人还活不活了？挑唆三皇子去逛窑子，呵呵，想想都觉得可怕！
    西城拾花馆，未时没过，老鸨子悠悠姐便起床梳妆打扮。悠悠姐真名叫什么，知道的人不多，反正她自诩悠悠如水，柔情蜜意。
    悠悠姐刚想擦点胭脂，就看到铜镜里多了一个人，她心头一慌，刚想出声，脖子一凉，后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英雄.....你要干嘛.....奴家虽然年龄大了些，但也算风韵犹存......要不.....”
    身后的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娇骂道：“请收起你的骚，再敢胡说八道的，信不信姑奶奶戳你个透心凉？”
    说着话，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吓得悠悠姐赶紧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