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人关注过温凉。
    比如温凉今天的活动，就被记录在案，呈现在黑沙财团的情报分析室里。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温凉今日游览第五港，偶遇空港总工朱少辛。
    这一份情报被归纳为“其它”案卷，和很多案卷一起放置在情报室的专用中枢文件库里。情报的等级是“重要”。
    理论上，情报室需要将“重要”的情报上呈，供上级分析并给出处理意见。但是，黑沙财团的情报室由来已久，几乎与黑沙财团的建立同时诞生。这就导致了，在“重要”的等级之上，还有“非常重要”，“超重要”、“绝对重要”、“紧急重要”好几个等级。
    漫长的历史带来冗长的制度，这是任何组织机构都不能避免的。
    迄今为止，关于温凉的消息，还从来没有转呈过超过两个级别，甚至都没有到过黑沙财团的秘书处。
    余墨为了避免自己的神魂频谱被泄露，他也不会让基层的情报人员接触到自己。他为自己建造的藩篱，隔绝了别人，也隔绝了自己。
    与此同时，在上洛城的另外一端，景家的“观察府”里，也送来了一份关于温凉的情报。文字要详尽得多，但是内容同样乏善可陈：温凉于早上8点离开酒店，12点到达五号空港，驻足于7580号月台，偶遇朱少辛，谈话内容未知。后于下午3点离开，于晚上10点返回酒店。来回沿途步行，未见与其它人接触。
    这一份情报被呈送到了景家观察府的府主景虞的手上。
    景虞将它打印在纸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作为景家家族评议会的三巨头之一，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尤其是在景家即将发动对屈家的战争之前，温凉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静了。
    “三叔，有什么问题吗？”坐在他下首的，是景家观察府的副府，景霞。
    上洛城中，屈、景、昭为三姓大族，共宰上洛城。屈氏掌控中枢城主府以及各基层政务，声望隆重；昭氏执掌上洛防御和治安，在外与伯爵府勾连，势力最大；景氏万年传承，虽只是夕阳残照，但也千丝万线，不绝如缕。
    唯近千年来，景氏步步退缩，怀柔忍让，上洛城中，原本的势力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能让景氏韬光养晦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培养景氏的四个年轻人。
    ”霞残疑制锦，云度似飘缨“。一千年前，景氏诞生了四位天赋超然的年轻人，分别是景霞，景锦，景云，景缨。
    一切的忍让，都是为了将来的希望。希望越大，忍让越深。
    景家为了不引起其它两家的注意，除了保持自己的终极威慑之外，已经让出了上洛城的所有。
    现在，到了他们该拿回来的时候。
    “景霞，你怎么看？”景虞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景霞。
    景霞接过，又读了一遍。“三叔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他太寻常了！”景虞说到：“寻常得不像是晚西公司的幕后老板，也不像是上洛权平会的最大资助人，不像是博雅银行的超级贵宾，也不像是能用得起红杉超算阵列的客户。”
    “三叔是想让我再调查一下他吗？”景霞说到：“要突破博雅银行的保密防护阵列……是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有可能会暴露我们。博雅银行的保密防护，比伯爵府还要强一些。”
    “你窥探伯爵府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景霞赶紧站了起来，否认到：“我只是建立了一个映像而已，绝对没有窥探！”
    这只是他的狡辩之词，景虞没有同他争辩。而是思忖了一下，说到：“如果你被发现了，不但你要死，景家也要跟着完蛋，你知道吗？”
    “你放心，三叔。”景霞说到：“我的灵阵映像逻辑你是知道的，特殊灵力纠缠的规律他们都还在摸索阶段，根本不可能发现映像的存在。事实上，窥探博雅银行的数据也是可以的，但是，毕竟我们对博雅银行了解得不够，听说这是一个横跨亿万星域的庞然大物，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那就不要动他！”景虞说到：“本周之内安排一次我和温凉的会面，我和他谈谈。”
    “谈什么？”
    “随便谈什么。他需要什么，我就和他谈什么！”
    情报人员的“谈什么”永远不是重点，也大可不必当真。他们想要的永远只有一个：情报。
    ***
    温凉需要一个白手套。
    所以，在“偶遇”了景虞之后，他就大大方方地向景虞提出了要求。
    “我有一个吞并红杉运算中心的计划，不知道景府主是否愿意听一听？”
    “说来听听！”
    “首先，红杉会向景氏借款，金额巨大；然后，红杉内部发生了贪腐案，有人卷走了巨额资金，虽然案发被捕，但是资金已经流向外洲，无法追索了；接下来，红杉资不抵债，开始拆卖，除了保留核心的运算中枢，其它的都不得不拆卖了；又接下来，景氏向红杉追索还款，为了避免巨大的债务陷阱，城主府不得不将红杉全部卖给景氏，以抵消债务。最后，景氏银行将破产的红杉以十亿灵玉的成本价格卖给我。”
    “太粗暴了一些。”景虞笑着说到。
    “当然，具体的操作我会请专业的团队来和景氏的商务府对接，比如资金如何走账啊，找谁来背黑锅啊，如何围标啊……这些东西你我都不用担心。粗暴是粗暴了一点，不过我想，到时候景氏已经做了上洛的主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是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景虞问到。
    “景氏秘书府有一位叫做景洪的，他欠了我一点小钱。”温凉说到。
    “景洪？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一点钱就出卖我景氏的秘密。”
    “当然不至于，欠的钱也不多，也就五十来万，请府主你喝的这一杯酒，就值了这么多钱。不过我的人在追债的时候，发现他和屈氏一个女子过从甚密。这就落下把柄了。”温凉将透明的酒杯端起，杯里的红酒荡漾，宛然映照出景虞抽动的脸颊。
    景虞作为从事多年情报工作的老人，本不该如此激动的，但无奈景洪是他的儿子。
    “然后他就什么都和你说了？”景虞问到。
    “对啊，你儿子什么都和我说了！”温凉轻轻啜了一小口，清冽甘美，不愧是来自小宣城新产的好酒，号称每一滴酒液都经过灵力运算，最能适合上洛的味蕾。
    景洪和屈氏有染，景虞也摆不脱嫌疑。
    景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到：“公是公，私是私，我会去教训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是，吞并红杉的计划，你需要和商务府对接。”
    “景氏家族评议会上，还请三长老多多美言几句。”温凉说到，然后他将空空的酒杯放下，将摆在景虞面前那一杯一滴未动的红酒倒了过来，继续啜饮。“不介意吧，反正你也肯定不会喝。”饮了一口之后，才又对景虞说到。
    景虞笑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愤怒中恢复了过来。
    “不介意。只是红杉那么大，你确定你吃的消？拿得住？”
    温凉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到：“你可能还不知道，屈氏在上洛城中，秘密建有三座惊神炮阵，每一处阵地，都分别由三十座惊神炮组成。如果我告诉你这三个阵地的坐标，你觉得我值不值区区一个红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