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父女过招
    穆臻看向穆老爷。
    唇角笑纹很浅很浅，以前她还曾奢望过，奢望重活一世，能过上父母疼爱，祖父娇宠的日子。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委实过于美好了。
    在穆老爷心中。
    即无她这个女儿，也无院中为了给穆家留个香火，几乎九死一生的妻子。
    穆臻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生母有没有一分真情真意在？
    若是有，他也还勉强算个人。
    若是无……
    穆臻已经不想再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多说什么了。
    “在外人看来，母亲是穆夫人，日子必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怀胎十月，她瘦成什么样子？父亲难道没有看到？”
    “……那是她胃口不佳。”穆绍堂辩解。
    他才不会承认，因为对这个妻子不满意，所以几年来，他始终对她十分冷淡。
    一个不得宠的妻子，再加上性子软弱。
    日子自然过的不会好。
    怀胎十月，他对她也向来是视而不见的。偶尔去她院子转转，也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至于她吃什么喝什么，他才不在意。
    这时候穆臻发问，穆绍堂心里十分不以为意。
    一个女人罢了，连她的家人都不在意。如果在意，便不会想方设法把她嫁进穆家，来做他的继室了。
    美其名是不放心穆臻。
    替长姐照顾女儿。
    不用猜，他都知道宋家打的什么主意。
    这些年，宋家隔三差五便上门讨好处。
    穆绍堂简直烦不胜烦。
    这些怨气，都撒到了穆夫人身上，她本因为迁怒，更是不得穆绍堂的欢心。
    若不是休妻有损穆家的声誉，他早就把她休回宋家了。
    如今，他不过是借她的肚子生出穆家长孙……
    至于宋双是死是活，穆老爷心中其实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这些话，若是从前，他还敢在穆臻面前说一说，如今，他也只能语焉不详的搪塞穆臻。
    “刚才情况十分凶险。母亲体力不支，险些气绝。
    父亲，那可是一尸两命啊。便是不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只看在她肚中孩子的面子上……
    不过是些参片罢了，父亲也不舍得。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绝情的人了。”
    穆臻想起上辈子，自从回到穆家后。
    她忍受着来自父亲的奚落。
    不管穆老爷说她什么，她也只有听训的份。
    尤其是云家退亲后，在穆老爷眼中，她简直就是穆家的耻辱。
    穆臻想，时隔一辈子，她终于不再忍气吞生了。
    吃人嘴软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十分合用。
    哪怕他是她的父亲。
    穆父脸色微变。
    在他眼中，穆臻一直是即胆小又懦弱的，和她的生母性子一样。
    宋家两姐妹，都是这幅软锦锦的性子，这也是穆绍堂对继室不喜的原因，让他一看就倒胃口。
    如今她自食其力，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阿臻，你这么和父亲说话，实在太不懂礼数了。看在你这几年只身在云北，身边没有长辈教导，父亲便不计较了。
    你如今回来了，以后可不能这般不懂规矩了。若是被人看到，丢的便是咱们穆家的脸了。”
    穆臻觉得挺好笑的。
    也不知道谁给穆老爷的信心。
    怎么就能确定她愿意回来？
    这里有什么好?
    堂堂的穆夫人，养了十个月的胎，便养得骨瘦如柴？
    夫人都如此，她一个被遣出云郡的不受宠小姐，回来后得过什么日子？
    穆臻只要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会回来。
    至少在她没能力让自己在穆家如鱼得水之前，她不会回穆家。
    “父亲多虑了，便是有人看到，也只会笑穆臻不懂规矩，不会连累穆家的。父亲难道忘了，女儿已经被您从穆家除名了。”
    “……那不过是父亲一时气话。父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为父的早就不计较了。”
    穆绍堂觉得有些难堪，若不是已向穆老爷承诺，一定留下穆臻。他早就翻脸了。
    世上哪有老子求着女儿的道理？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父亲大度，女儿却不能不知好歹。父亲说的对，穆家若有我这么一个不懂规矩，不知深浅的在，早晚会累得穆家声望扫地。
    为了父亲好，为了穆家好，女儿没打算回穆家。这次只是来看母亲的，刚才我在花厅中已经说清楚了。祖父也听到了，父亲若是不清楚，可以去问一问祖父。”穆臻好心建议道。
    穆绍堂险些气歪了鼻子。
    抬出穆老太爷压他！
    而且，她竟然口口声声说并不想回穆家。
    穆家能收容她，不赶她出去，已经是穆家的仁慈了。
    哪里还容得她挑三拣四。
    “阿臻，你要想清楚，这样的好事，错过了，下次你再想回穆家，恐怕便没有机会了。”
    “多谢父亲好意，我还是觉得云北好……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父亲。父亲既然这么厌恶姨母，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吧。我也知道外祖一家总是借着母亲的名号，向父亲讨要好处。惹得父亲烦不胜烦。对付那样贪得无厌之人，便要一举断了他们的贪心。
    我带姨母去云北，一切便都解决了。父亲再不必为了外祖父一家而烦心。”
    穆臻一幅替穆绍堂打算的腔调，对穆绍堂循循善诱着。
    穆臻的话，穆绍堂虽然不喜。
    可是穆臻说的可以借此摆脱宋家之说，穆绍堂倒是有些动心。
    宋双当一天穆夫人，宋家便有原因来纠缠穆家。
    偏生宋家人脸皮还厚，他的冷脸摆给宋家，根本无用。
    以至宋家次次得逞。
    若是送走宋双，宋家便没了无理取闹的理由。
    只是……
    “孩子要留下。”穆绍堂最终开口提出要求。
    他不能没有儿子。穆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他手中。宋双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男孩，必须留在穆家。
    穆臻眸子沉了沉。
    然后很快点了头。“那是自然，小弟是穆家的长子嫡孙。自然要留在穆家。”
    穆绍堂何其无情！
    穆臻想，穆绍堂此举，应该足够她死心了。
    留在穆家，只会让她一日弱地一日，身子终有一天不堪重负。
    与其红颜薄命，走了生母的老路，穆臻宁愿她伤心失望，最终随她远走它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