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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在眼睛闭合后的黑暗中,他看到了章厉,章厉的五官变换,渐渐变成了严凌。
严凌用刀挑起他下巴的时候,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那冰冷刀刃接触到皮肤时的感觉,柏易不觉得愤恨,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喜欢对方那样的姿态,那强大的,冷酷的,无可比拟的姿态。
柏易细细擦干手指,整理好衣服后走出了房间。
这间平房堆放的所有物资都被挪到了一间仓库里,每天都有两人看守。
他们回来的时候郑雪带着儿子在外面砍柴,郑雪他们半夜回来,被抓了个正着。
被盘问一夜后,他们得以留了下来。
换上干净的衣服,柏易走在荒凉的街道上,不像是正在经历苦难,而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他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跟严凌那边的人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他总是带着笑,无论面对谁都会眯起眼睛。
——在经历过末日的人看来,他是个极为阴险的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柏易走到严凌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柏易目光温柔似水,其中饱含深情,当本人没有掩饰时,这眼神就明显的一眼即知。
严凌斜眼了柏易一眼,他紧抿着唇,厌恶至极:“别给脸不要脸。”
柏易耸耸肩,脸上并无受伤神情,他叹气道:“我把全副身家都拿出来了,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要做的这么明显,我会受伤的。”
严凌冷笑一声,不再回话,他只是看着兄弟们把土在水泥地上铺平,一层又一层,直到土厚到能种植红薯和土豆。
“这样的生活不错吧?”柏易轻声说,“按照你们原本的活法,总有一天人会变成兽。”
严凌迈步走了出去,他实在懒得听这个人的废话,他已经十分不客气的告诉过对方,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可这人恍若未闻,总能凑到自己身边来,无论怎么威逼都不为所动。
末日来临后,两个男人搭伙并不少见。
但并不是真正过日子,不过是凑在一起满足一下生理需求。
严凌觉得恶心。
柏易看着严凌的背影,也转身离开。
两人一人朝南,一人向北。
“柏先生今天也要做饭吗?”郑雪把柴塞进灶膛里,男人们大约是看她生得矮小瘦弱,也不让她干重活,于是她的日常工作从砍柴变成了给十几个男人做饭。
浩浩牵着妈妈的衣摆,朝柏易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孩子虽然小,但已经学会分辨善意与恶意了。
柏易揉了揉浩浩的头,给浩浩递了一颗糖。
浩浩眼睛都亮了,他咽了口唾沫,把糖放到鼻下仔细地闻了闻味道,然后把糖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郑雪:“我帮你烧火吧。”
她抹了把汗,帮着柏易把火烧起来,才去烧水煮土豆。
水井又被打深了十米,水应该可以用一段时间,如果水线不降就最好。
柏易灶台前,打水把手洗干净,他低着头,昏黄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头顶,他脸上没有表情,专心的沉浸在做饭这一唯一能让他静下心来的活动中。
而郑雪则在一边偷偷看他。
旁边的男人是俊美的,他身上没有哪怕一丝的少年人青涩气息,他温柔又成熟,大方而体贴。
但或许是见得人多了,经历的事多了,郑雪在他身上找到了深埋着的疏离冷漠,那双温柔的眼睛并不存在感情,他像个局外人,游离在现实之外,哪怕他的双脚踩在踏实的土地上,他的身体依旧漂浮在上空。
郑雪转过头。
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温柔是冷漠,都和她无关。
柏易做了一道水煮鱼片,鲜红的辣椒和一粒粒小花椒漂浮在汤面上,汤汁红亮,鱼片却是白的,随着汤汁而滚动,在锅里散发出香味。
章厉很喜欢吃这道菜。
柏易把鱼片盛起来。
他有些想他了。
他忽然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
这让他想起在他还小的时候,母亲因为乳腺癌入院,还在是早期,治疗的及时,他在得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触动,他照顾她,陪伴她,安慰她,支持她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然而过了几年,他才在一个深夜出了一身冷汗。
他差那么一点就失去她了。
而他在时隔两年之后,才感到紧张和恐惧。
柏易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他忽然发现,他对章厉那么残忍,他甚至没有多给对方留几句话。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能做得更好吗?
或许对章厉来说,他如果不出现会更好。
然而在茫茫岁月中,他伤过多少真心,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学生时代的感情大胆炙热,他总是礼貌的拒绝着一个又一个真心喜爱他的人。
别人的喜爱并不会让他觉得快乐,他表现的再温柔,也只觉得厌烦。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郑雪连忙扶住柏易的手臂,关切地看着他。
柏易朝她摇了摇头,重新站直了身体,微笑道:“没什么,我先过去了。”
他端着一碗米饭,一碗水煮鱼片,脚下踩着的是布满黄沙的水泥地,耳边是严凌的兄弟们干活时发出的声音,他们大声笑闹着,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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