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断袖之癖
谢嘉树愣了愣,他的终身大事,怎的要仇老先生和仇太夫人连夜赶来书院?
随即恍然,他的终身大事自是轮不到仇老先生和仇太夫人操心,可音音的终身大事——
他的终身大事,音音的终身大事——
少年深邃的重瞳中瞬间迸发出极度惊喜的光芒来,一张白皙的俊脸却腾地红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那红就蔓延到了脖颈,又继续往下……
谢昌笑呵呵地欣赏了一番满面通红的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去问安吧,我还要回家里一趟,和你父母商议商议”。
谢嘉树呆呆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脸上的晕红却反倒更深了。
兰七瞧了他一眼,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不用看他也知道,他家小四爷肯定全身都红透了,说不定连脚底板都是红的,天气热,他还是离高温人群远一点……
……
……
京城仇府中,谢氏将淮安王妃迎进水榭,一边煮茶,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连个帖子都没下。
淮安王妃笑道,“是来给妹妹道喜的”。
谢氏凝眉,难道说大房的热闹都传到淮安王府去了?
淮安王妃和谢氏亲如姐妹,也不转弯,笑盈盈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是荣和长公主瞧中了你们家音音,特托了我来保媒”。
谢氏动作微顿,看向淮安王妃,淮安王妃被她看得心虚,端起茶杯。
谢氏提醒,“茶还未煮好”。
淮安王妃这才发觉手中的茶杯是空的,更尴尬了。
谢氏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以为你会为采哥儿来提亲”。
淮安王妃保养得当的脸顿时如火般烧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谢氏的话头,顾自道,“荣和长公主你也是知道的,最是贤德厚道,此次诚心求娶,你考虑考虑”。
“不必,宁恒之配不上音音”。
谢氏神色淡淡,声音更淡,仿佛拒绝的不是权倾大萧的宁郡王府,淮安王妃只觉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忙道,“你误会了,不是宁二爷,是宁郡王”。
谢氏抬起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淮安王妃忙道,“长公主十分喜爱音音,盛赞音音聪明大方,做宁郡王府的主母再是合适不过。
阿妙,我瞧着长公主十分的有诚意,直言和我说了,若是你们同意这门亲事,可以先定下亲事,待音音及笄后再过门。
音音过门后,长公主便准备安心礼佛,宁郡王府一应事务皆都交给音音打理。
阿妙,宁郡王的人才气度,那是全大萧都有目共睹的,最难得的是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宁郡王府清静,音音嫁过去没有正经婆婆,荣和长公主又是个最宽厚不过的,音音一嫁过去就是二品的郡王妃,当家做主。
这门亲事的好处,我不说你也知道,只一点,宁郡王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这年纪大的男人才会疼人”。
淮安王妃说了一通,发现谢氏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惴惴,“阿妙,这儿女的亲事最是要紧,你也不必一时就拿主意,等仇少傅回来商议商议,我下次再来”。
“不必,你去和荣和长公主说,绝无可能”。
淮安王妃一惊,“阿妙,你不若还是等仇少傅回来再商议商议——”
“不必,”谢氏打断她,“宁郡王有断袖之癖,我不会让音音嫁给他”。
“断——断袖——”
淮安王妃震惊下连话都说不周全了,“此话怎讲?我从未听说过半丝风声”。
“他年纪老大不成亲,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不是断袖是什么?”
谢氏面无表情说着传出去一星半点便足可以惹来满城风雨的话,“长公主若是问的急,你便实话同她说,别人怕他宁慎之,我不怕”。
淮安王妃,“……”
你是不怕,可我这个传信的怕啊!
……
……
淮安王妃没有留在仇府用午食,赶在中午前去宁郡王府回话,尽量委婉的转达了谢氏的意思,不等荣和长公主反应过来就匆匆告辞了。
淮安王妃走后,荣和长公主回味了半天,也没回味出来,淮安王妃为何说谢氏不满宁慎之“尚未娶亲,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尽是侍卫小子”,这年头难道洁身自好也是个不能忍的缺点了?
龚嬷嬷见荣和长公主琢磨了半天还是一副迷茫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长公主,老奴多嘴,老奴在一旁听着淮安王妃那意思倒像是意有所指,说郡王有些特殊的癖好”。
特殊的癖好?
他当然有特殊的癖好!
正常人能看中个八岁的黄毛丫头?
正常人能为个八岁的黄毛丫头处心积虑弄死自己的未婚妻,然后坚决不成亲,就为等那个黄毛丫头?
天可怜见,她一直等到现在才敢去仇府提亲!
还不是怕人家怀疑他有特殊癖好!
直接把媒人给打出去,从此防贼一样防着他!
只她好不容易熬着忍着等了这么些年,竟然还是被人家看出来了!
怪不得人家都夸谢家的姑娘聪明!
谢探妙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自问隐藏的很好啊!
难道是她的蠢材大孙子露了端倪?
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家姑娘可以谈婚论嫁了,就这么给那个蠢材给弄砸了?
荣和长公主惯来端庄慈和的脸控制不住的狰狞起来,她有个蠢儿子已经够糟心的了,为什么连孙子也这么蠢?
龚嬷嬷瞧着荣和长公主脸色不对劲,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糟了!
难道郡王真有那方面的特殊癖好?那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到宁郡王府来?
难道是允风?
她就知道那小子那张脸,那个性子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竟然敢蛊惑到郡王头上了!
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去将那个孽障给我叫过来!叫他马上过来!”
龚嬷嬷见荣和长公主动了真怒,不敢耽误,忙出门吩咐小丫头去叫,自己不放心,又往外迎了去。
这一迎就迎到了止止堂,允风一夫当关,根本不让她遣来叫人的小丫头进去。
龚嬷嬷一见允风那张甜甜的娃娃脸,火气就从心口往头顶直扑,“长公主找郡王有急事,你敢拦着不让通报?”
“郡王还睡着,龚嬷嬷您也知道的,郡王睡觉的时候,天大的事,我也不敢拿去打扰郡王的”。
这倒也是,说起来,这道令,还是长公主下的,郡王好不容易睡着了,天大的事也得往后靠。
可现在,龚嬷嬷看着允风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恨不得给他抓花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郡王还睡着,肯定是这小妖精缠的!
他倒是精神头十足的出来蹦跶了,郡王身子一贯不好,他也不知道劝诫劝诫!
“出什么事了?”
允文显然是刚得了消息急急赶了过来,苍白的脸泛着晕红,让他斯文清秀的脸多了几分艳色。
龚嬷嬷看得一阵阵心堵,这又是个小妖精!
她果然是老了,老眼昏花!
否则光看郡王身边这几个一个比一个漂亮的贴身侍卫,也该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她若是能早点看出来,早些劝诫一番,将这些小妖精都打发了,郡王的孩子说不定都满地跑了!
龚嬷嬷越想越心堵,恨不得把这些个小妖精全部提脚卖了!
“郡王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么一问,允风脸上就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来,“昨天用过晚食回来不久就睡了,我中间去看了好几趟,睡得很熟,到现在都没醒过”。
允文心中有数,道,“郡王这些日子累着了,多睡一会也是该当,劳烦嬷嬷回去问问长公主,若真是急事,属下便去叫醒郡王”。
累着了?
怎么累着了?
龚嬷嬷恶狠狠瞪了允文一眼,允文被瞪的莫名其妙,允风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龚嬷嬷这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原来是你得罪龚嬷嬷了!”
允风更加莫名其妙,这时允和不紧不慢过来了,吊儿郎当笑道,“别吵了,郡王已经被你们吵醒了,龚嬷嬷,这边请”。
龚嬷嬷心更堵了,允文斯文清秀,允风活泼俊俏,允和则是俊朗中带着三分邪气,她到底是多眼瞎,才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反倒叫个外人一巴掌打到脸上才如梦初醒!
龚嬷嬷黑着脸进了止止阁,一眼就看见正中花墙上的苍山雄鹰图换成了宁家几位主子的合家福。
高大碧绿的菩提树下,宁恒之靠在荣和长公主怀里,指着手中的书高兴的对荣和长公主说着什么,荣和长公主却没有看书,目光柔和的落在宁恒之脸上,端庄雍容的脸上满是慈爱。
他们身边,宁慎之低眸擦着鲜红的长弓,神色沉静温和,认真倾听身边祖母和弟弟的笑语。
画面温馨而美好,恍惚中那份温馨美好似乎溢出了纸面,溢满了周围的空气,让镇日冷清的止止堂也染上了温馨美好的味道,连带着背对着她看画的宁慎之也似没了往日的冷清。
龚嬷嬷心头一酸,脱口道,“郡王,那些个玩意儿,郡王玩玩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您瞧着仇三姑娘这画儿画得多好,人更是漂亮懂事,长公主盼着仇三姑娘进门盼了许久了,郡王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宁慎之,“……”
所以,祖母又背着他干什么了?
宁慎之没有回头,依旧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龚嬷嬷当下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苦口婆心劝道,“长公主震怒,郡王您待会好好跟长公主赔个不是,以后不碰那些个东西就是了”。
宁慎之,“……”
谢氏要不是音音嫡亲的娘亲,他一定让她好好知晓知晓什么叫“断袖之癖”!
……
……
宁慎之到荣和堂时,荣和长公主犹自余怒未消,劈头就骂道,“你那些古怪癖好就不能藏藏好了?我怎么就有你这么蠢的孙子!”
宁慎之头痛,“祖母,我有没有断袖之癖难道您还不清楚?”
荣和长公主差点蹦了起来,“断袖之癖?喜欢七八岁的黄毛丫头这样的癖好还不够?你竟然还喜欢男人?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宁慎之,“……”
他招谁惹谁了?
好不容易等误会解释清楚,荣和长公主更生气了,骂道,“我说了你多少次了!不急着成亲,先放两个丫头在身边伺候着也好啊!你非要守身如玉,现在好了吧?人家怀疑你断袖!娶不着媳妇算你活该!”
宁慎之头痛,“祖母,我的亲事,你不要插手,我心中有数”。
荣和长公主直接蹦了起来,“你有数?你有什么数?仇三姑娘都十四了!之前她是不在京城,在的话十二三岁时,仇家的门槛都被媒人踏破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啊!”
“祖母,”宁慎之扶着荣和长公主坐了下去,“日后你便知道了,仇家人的性子,实在是一言难尽,仇三姑娘更是十分有主见,您那套以势压人,父母之命,绝行不通的”。
荣和长公主猛地一巴掌拍过去,“什么叫以势压人?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以势压人!我孙子这份人才相貌摆在这,求个亲还要以势压人?”
宁慎之安抚拍了拍她的手,“祖母,您安心,交给我”。
荣和长公主怀疑看着他,“那你先和说说,你要怎么和仇少傅夫妻解释清楚你不是断袖?”
宁慎之额头青筋跳了跳,谢氏还真是敢说!
关键是她张嘴就敢说,他还不敢张嘴去解释!就算解释了,人家也只会当他狡辩!越抹越黑!
那个谢氏真是莫名其妙!
他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宁慎之陪着荣和长公主用了午膳,看着她睡着了,才一路黑着脸进了宫,所幸他黑不黑脸,在外人看来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孝成宗还在午歇,他便命人去请仇正深,一路往太液池而去,进了荷花深处的湖心亭,摆上棋局。
仇正深到得很快,宁慎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道,“宁某久闻仇少傅棋艺出众,正好今日有空,便想请教一番,仇少傅请”。
仇正深坦然坐了下去,开口,“郡王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