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图穷匕见(上)
是夜。江海省,宁沪市,广和区。
地广人稀的城市新区,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家家户户躲进黑暗中,和远处的夜幕融合在一处,除了24小时营业店。
紧挨着24小时便利店的是一家名为“金翼”的招待所,同样是24小时营业。招待所匾额前是个金色展开的双翼图案,如果有界内人士在,就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异能协会的标识,而这家招待所,正是当地的异能协会办事处。
根据大陆相关政策,异能组织不允许挂明牌营业,即使是异能协会也不例外。虽然现在异能组织都要在政府实名注册,却是处在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灰*域。说白了,普通老百姓不知道有异能者的存在,政府也在极力减少这个群体的曝光度。
“叮”的一声,金翼招待所一楼的专用电梯门一分为二,并排走出三个人。两边一左一右是身穿招待所统一服装的服务生,白衬衫、黑色马甲、西裤,显得英气勃勃。左边那个稍落后一步,四处张望着,像是个新来的。右边那个戴着副金边眼镜,白手套,手上搀扶着一个女人。与其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半推半拉地领着往前走。
女人穿着随意,灰色毛衣外套,梳着长长的马尾。她的长相平淡无奇,令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毫无焦距,精神涣散,脸上的苍白无血和虚汗透露着她内心的彷徨。
金边眼镜服务生出了电梯,望向门前休息区空无一人的皮沙发:“你有家人来接你,看样子还没到,要不你先坐下等一会?”
“不用了,谢谢韩主管,我自己可以。我、我还记得自己家该怎么走。”女人脸上的虚汗在灯光照射下愈发明媚,看起来像是先前的某个心理阴影在此刻发挥了余效,只是她本人似乎格外地坚强独立。
“现在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许菲菲。”被她称作“主管”的韩锐摆摆手,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按照规定,离开总会,档案关系转给原户籍所在地办事处。你家在新京,隔着好几个省,我必须等到你家人或者新京办事处的人接你才行,这也是协会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真的不用费心了,韩主管,还不知道我家人会不会来了。”许菲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低下头,一言不发从韩锐面前擦身而过。从韩锐的角度,能看到她虚脱得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
“是啊,韩哥,实在不放心,让她到家了给我们报个平安不就行了?”新来的服务生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上楼睡觉吧?”
韩锐看着徐菲菲后颈的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打湿了马尾辫,躬身驼背,背影蹉跎无力。
不就是消除了一段记忆,不痛不痒的,至于有这么大的后遗症?韩锐心中疑虑逐渐放大,一伸手拉住许菲菲:“你先别走!”
新服务生哈欠打到一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韩锐手劲极大,也或许是许菲菲精力不济,她趔趄几步,差点跌倒。许菲菲一心急着要走,没等站直猛地一把推开韩锐。这一推之下,用上的力道比韩锐还要大得多。
她挣脱开,就朝大门口矮身冲出去。
看着她像是直不起身,韩锐瞳孔猛地一缩,大喊一声:“警戒!”
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在许菲菲的身体贴近玻璃大门时,他五指前伸,只见从他五指到许菲菲身体之间,连贯着显现出了数道金元素抓手,抓手一端牢牢锢住了许菲菲,阻碍她再往前。
许菲菲只差一步,就要夺门而出。她余光撇见一辆白色吉利私家车风驰电掣地闯进视野,停在了招待所门口,她认出来那是她家里派人来接她了。
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两个高高大大的保镖。由于灯光和金元素武器的色泽有所重合,他们第一眼还没看见招待所里面的情况,只看见小姐正准备从里面出来,两人笑逐颜开,朝多年未见的小姐招手,紧跟着,下一秒,几道不和谐的金光在眼前晃动,两人意识到了不对,几步跳上台阶,边伸手入怀。
许菲菲再不迟疑,调动精神力,蓝光顺着金元素抓手袭向韩锐。
“电系异能?!”韩锐心头有所触动,手指发麻之际,果断地丢弃了金抓手,放弃禁锢许菲菲,还没等他动作,眼前的电元素攻击迎面而来,情急之中,韩锐强行用了个移动技能,移动到了许菲菲身前。落地之前,他犹自感觉到电光“噼里啪啦”地不绝于耳,他摘下金边眼镜,余光看向玻璃门外。
两名保镖已经到了他身后,双方只隔着一道玻璃门。保镖飞起一脚,脆弱的玻璃门不堪一击,“哗啦啦”碎了一地。两名保镖同时举起枪,对准韩锐身后。
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
两名保镖刚刚举枪瞄准,两道无名的压力分别落到了他们手腕上,两人像被人死死攥住,一动不能动,更没法开枪。
暗处隐藏的守卫被韩锐的示警惊动,终于出手了。
这二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一时的被压制不代表永久的臣服,两人正要以爆发力挣脱腕上的压力时,却被招待所内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一步之外,韩锐手中的金边眼镜从他手里笔直地飞了出去,金属镜框从眼镜上脱落,在空中飞速变换了形态,化成一道金光,以尖锐之势射向许菲菲。从方才短暂的交战中,韩锐知道对面的许菲菲精神力等级不在他之下,这一招仅仅是声东击西,打乱她的节奏,他调动金元素,准备接下来的金系攻击技能,抬头一看,却出其不意地看见对面许菲菲脸上抽搐,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一手捂着腹部,似乎是疼痛难耐,身体一矮,萎顿到地上。
这番变故出人意料,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在她还没摔倒前,飞射而来的金匕首正中她的喉咙,从前端没入,从后颈探出。这是由纯粹金元素凝聚而成的利刃,锋利无比,无声无息地就穿透了她的颈骨。
许菲菲睁着大眼睛,直直望向前方,血从喉咙里上涌,“咕咕”地从口中喷出,勉强听出断断续续的话音:“幸……不辱命……”她两只手紧紧捂着肚子,只一会功夫后,生机尽失,倒在了地上。
“小姐!”
门外两名保镖瞠目欲裂,争相冲了进来,手腕上的压力随之消失。韩锐一时间也愣住了,被两人撞得朝前滑行了几步,坐到许菲菲尸体近前。
风华正茂的芳龄女子,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任谁的家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其中一名高个保镖扑到许菲菲尸体前按住颈动脉感受了下,又扒开她的眼皮,满脸悲愤地冲另一人摇了摇头。
另外那名个头稍矮的保镖揪着韩锐衣领,把枪顶在韩锐脑门上,红着眼:“你杀了小姐!你杀了小姐!啊?!你也给我去死!”他的枪早就开了保险,手指勾住扳机,就要射击。
“住手!”“把枪放下!”
一阵乱轰轰的脚步声响起,从楼梯、电梯,还有门外面同时进来三拨人,瞬间就把招待所的大厅给挤满了,把两名保镖围了起来,同伴一把按住他,阻止他开枪杀人。
举枪那名矮个保镖拨开同伴的手,用枪尖指了一圈,最后停在涌进来这群人的领头人身上:“你现在最好给我个解释!”
异能协会在此处的布防比两条街外的警卫局人数还多,招待所门前门后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好在这个时间普通人家早已熄灯就寝,没有引来群众围观。对面街角倒是有两个巡夜的警卫,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招待所内的动静,慢悠悠地就晃到下一条街上去了。
高个保镖还能保持清醒镇定,观察一番形势,这些守卫虽然都没有配武器,一个个手无寸铁,但他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异能者,动起手来他们绝对占不到便宜,而且这些还都只是打头阵的,隐藏在暗处的储备力量不知还有多少。
“都别冲动,我们就是想请异能协会的各位给个交代,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上午接到小姐回家的消息,坐了四个小时飞机赶过来接人,结果话还没说上一句,小姐就惨死在我们眼前,现在人没接回去,反倒让我们接回去一具尸体?”
他不说还好,一说,矮个保镖眼圈顿时红了。
要说两名保镖对自家小姐的感情也是复杂的。许菲菲离开家已经有五六年了,当初走了也没想着有一天还能回来,不回来是正常,回来是意外之喜,说不上有多少私人感情,更多的是要维护家族的名誉和个人的职责所在。
被矮个保镖用枪指住头的守卫队长果断地把头转向韩锐,连带着所有人都看向韩锐。招待所前厅空气凝固,四五十号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灯光下某种介质在不停地流动。
韩锐走近几步,想要去看许菲菲的尸体,矮个保镖狠狠地一瞪,他不得已停下,指着许菲菲到死都紧捂着的肚子:“她身体里藏了东西,我要开腹验尸!”
话一出口,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