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长坪村的那些妇人们伸长了脖子在观望，在等待郑家妇人们过来，老姜家也同样做好了准备。
    这不，老姜头已经是第三次来姜家二房了，老汉背着手手里拿着旱烟杆子，进了院子后先是朝左手边的灶房瞅，看郑小琴在不在里面烧饭。
    灶房没啥动静，然后老姜头又往正屋里去，正屋里，郑小琴正跟那收拾桌椅，挺着个大肚子看着都吃力。
    见老姜头过来，郑小琴赶紧过来叫“爷”，又端过椅子招呼老姜头坐。
    虽然外人都瞧不起郑小琴不自重，但在老姜头的眼中，面前这个“不自重”的女子已经是自己真正的孙媳妇，肚子里还兜着老姜家的曾孙子呢。
    挺着个大肚子还把堂屋收拾的这么好，让他这老汉进屋就有热茶喝，老姜头心中很是满意。
    “小琴，先俊呐？”老姜头问。
    郑小琴忙地往屋门口瞅：“先俊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这都啥时候了？咋还在睡？快些去把他喊起来！”
    老姜头黑着脸坐到桌边，喝了口孙媳妇泡的茶，在等待孙媳妇去喊孙子起床的当口，老汉盯着姜二的牌位走神。
    老二啊，你苦命啊，要是你不走，这会子该多好啊！
    西屋里传来郑小琴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郑小琴自己出来了。
    “咋就你？先俊呢？”老姜头看到孙媳妇的样子，察觉到她肯定是没把姜先俊给喊起来。
    不仅没喊起来，估计还受了委屈。
    老姜头啥话没问，只吩咐郑小琴：“一看你们就没吃早饭，你去灶房整点吃的，我去喊他起床！”
    郑小琴明白爷爷这是故意将自己支开，好方便跟先俊说话，郑小琴温顺的点点头，转身就去了灶房。
    望着孙媳妇沉笨的身影，老姜头轻叹了一声，多识趣多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啊，也真是上辈子的孽缘才嫁到了这个家，人家女孩子的爹妈要是晓得闺女嫁过来头一天就喊不起男人，该有多难过？
    老姜头黑着脸进了婚房。
    屋子里窗帘都没拉，帐子也没挽，满屋子的酒气，还有呕吐过后的怪气味。
    老姜头环视一圈，发现这些脏东西都被孙媳妇收拾走了，只是气味太浓，一时还没散去。
    老姜头过去扯开窗帘，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老姜头又来到床边，把帐子挽起，果真看到姜先俊裹着辈子睡得打鼾，露在外面的手臂明显还穿着昨天成亲时穿的喜服！
    老姜头一把扯开被褥，抄起手里的旱烟杆子就去打姜先俊，边打边骂：“你个兔崽子，这会子还在睡觉，你是成的什么破亲？”
    姜先俊被老姜头一顿打，翻了个身揉着被打的地方嘟嘟囔囔说：“爷你这是做啥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姜头气得直接拿旱烟杆子去招呼姜先俊的脑袋：“睡睡睡，你就晓得睡，今个啥日子你不晓得？”
    姜先俊捂着脑袋，明显被打懵逼了。
    “今个是你丈母娘和舅嫂她们送梳头油过来的日子，你还不起来张罗？一会儿人到了我看你咋整？”
    “送梳头油？”
    姜先俊回味着这句话，睡得晕乎乎的脑袋这时才终于恢复清明。
    “哈，爷你想多了，郑家才不会送梳头油呐，这闺女嫁过来就是泼出来了！”
    “你瞎扯个啥？小琴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算嫁了，人家也是有爹妈哥嫂的！”
    “爷，我没跟你瞎扯，是真的，你看她爹妈都给她啥嫁妆就晓得她爹妈咋想的。”
    姜先俊像个菩萨似的裹着被子坐床上，睡眼惺忪的跟老姜头这掰扯。
    “何况昨夜她自己就跟我这说了，她出嫁前她爹妈哥嫂就明确给了她话，咱老姜家当初没送彩礼，他们家就不给嫁妆，梳头油也不送，等到三朝也不用咱回门。”
    “啊？”
    姜先俊揭开被子跳下床，抓起桌上的茶咕噜噜灌了好几大口，打了个水嗝接着又说：“他们跟郑小琴说得明明白白，意思就是跟咱家这门亲事他们是打死不乐意的，是郑小琴自己不听劝非得嫁，未婚先孕更是让他们都丢光了脸面。”
    “既是这样，那往后就不要再往来了，他们自己有儿子，也不指望享我这个女婿的福，而咱这边呢，也别想着去依傍他们丈人家，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老姜头傻了眼，还带这样的？这是结个啥样的儿女亲家？这简直就是结了门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
    “甭管郑家那边咋样个态度，如今小琴是嫁到了咱老姜家，做了你的妻子，那你就要对她好。”老姜头用力拍着床沿，大声呵斥姜先俊。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个啥？”
    “小琴都怀了你的娃，你也不心疼心疼她？”
    “你不想把这个家撑起来，把日子热热闹闹的过下去？”
    姜先俊被老姜头骂的耷拉下脑袋，老半天不吭声。
    老姜头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苛责，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和缓下来。
    “先俊，听爷一句劝，你落到这步田地还有姑娘愿意嫁你，跟你过日子，你就不要辜负人家。”
    “等把娃儿生下来，甭管是男是女，咱姜家二房的门户就又重新顶起来了，你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姜先俊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
    “爷，我听你的，好好过日子。”
    老姜头笑了，“好。”
    “叩叩叩。”
    屋门被轻轻叩响，屋外随即传来郑小琴的声音。
    “先俊，你起床了么？”
    姜先俊看了眼老姜头，老姜头赶紧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些回应。
    于是，姜先俊瓮声瓮气回道：“起了。”
    “起了好，”屋外的郑小琴说，“早饭我煮好了，你看是放在堂屋桌上？还是送到屋里来给你呀？”
    姜先俊又看了老姜头一眼，意在问询。
    老姜头朝姜先俊瞪起眼，并抬起手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
    这个臭小子，咋说个话都要看他？自个没长嘴还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