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笑了：“那好吧，你们先把家里的吃完，”
    接着妇人又扭头朝炭火盆子那边的杨华明道：“老四，待会你带一把菜薹回去。”
    杨华明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多谢三嫂，这腊月里大雪封门的时候，菜薹炒剩饭，再放点雪里蕻在里面，我能扒拉两大碗。”
    孙氏就喜欢这种给予的乐趣，笑眯了眼。
    对于娘的这种‘恶趣味’，杨若晴从前喜欢多加干涉，但如今已经放弃了。
    只要娘高兴就好，这是她的人情处事，只要没有大的差错就行。
    杨华明拿着菜薹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杨华忠也闲不住，撑着一把伞，换了一双鞋子，跟孙氏和杨若晴这交待了一声，去村里巡逻去了。
    下雪天，外面基本是没人的，但身为里正杨华忠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要出去转两圈。
    堂屋里，孙氏跟杨若晴坐在火桶里暖呼呼的，喝着茶，聊着天。
    “宝宝在家做啥呢？咋没跟你一块儿过来串门？”她问。
    杨若晴喝着家里的熟悉的老茶叶子泡的红茶，边道：“缠着她爹，在听带兵打仗的故事呢。”
    孙氏眯起了眼，“这孩子虽是个女娃，对针线女红却不是很在意，反倒跟男孩子似的对舞蹈弄棒那些东西很喜欢。”
    杨若晴点头：“像棠伢子。”
    孙氏微笑着又道：“女孩子这样也好，将来长大了不容易吃亏，话说回来，棠伢子的性子也是真的好，疼孩子。”
    杨若晴点点头。
    “娘，原本打算去一趟项家村看看朵儿娘俩，可这雪下得车马没法出行就算了，咱走过去都费劲儿，我寻思着等雪停了再去……”
    孙氏道：“你是姐姐，朵儿是妹妹，你和棠伢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照着礼节该让妹妹先过来看你们。”
    杨若晴笑了，“我的亲娘嘞，我和朵儿这种关系还分啥礼节不礼节的？谁方便谁先去看谁呗！何况，我是真的想看看我那外甥女长啥样。”
    杨若晴这番话，说到孙氏心坎里去了。
    妇人慈爱的抚着杨若晴的腿，又轻轻拍了拍，“去看朵儿倒不急，你和棠伢子这趟回来，宴请了大家，可有两个人你们还没去看。”
    “我知道，一个是我奶那儿，还有一个是我爷，对吧？”杨若晴问。
    孙氏点头：“你们咋打算的？”
    杨若晴道：“这些人情走动的事儿棠伢子都是听我的安排，娘，我奶那里，我晚两天再去。”
    “至于我爷那边，呵呵，我是不会去的。”
    回家三天，从四叔那里，爹娘那里，大舅妈那里，五婶那里，二嫂三嫂那里，梅儿姑姑那里，甚至大妈王翠莲那里……
    杨若晴听得最多的就是老杨头和谭氏的事情，尤以老杨头为甚。
    老杨头对永仙大堂哥毫无下限的偏心和疼爱，其间还掺杂着这爷俩的几波sao操作，譬如老杨头对张癞子婆娘的盘算，譬如落榜的杨永仙在长淮州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事儿……
    辣眼睛，已经超出了吐槽和谴责的范畴，杨若晴不想看到老杨头和杨永仙这祖孙俩，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嫌脏。
    “你爷那边，你压根就不露面，会不会不太好啊？”孙氏又问。
    杨若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倘若我刚下马就直奔我爷那里去给他问好请安，并送上一大堆礼品，难道我爷就会念叨我的好，给我立个孝顺牌坊不成？”
    孙氏被问得哑口无言。
    杨若晴接着道：“虽然这一年我在京城不在村里，没能亲身经历爷的那些奇葩事儿，”
    “可即便是从你们大家的口中听到那些，我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是咋样的。”
    “这也幸好是我不在家，我要是在家，就我这受不得气的小暴脾气，估计得气伤，气病。
    所以，我不想去看爷，他也不在乎有没有我这个孙女，别说是我这个外嫁的孙女了，即便大安小安这正牌的孙子回来，他老人家都不会关注更不会在乎的，他只要有永仙大哥的孝顺便好了。”
    孙氏听到这番话，觉得在理，“你不过去看他也成，那……要不要打发人送点东西过去？哪怕是一包吃食也行啊，至少村里人问起来，不至于说咱一点儿都不……”
    杨若晴有些好笑，打断了孙氏的话：“娘，我爷和我爹还有四叔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都断得差不多了，到了我这儿就更是打一巴掌隔一层。”
    “就算是一包京城带回来的点心，那都是要好几十文钱的，我宁可把那点心散给外面那些流浪狗流浪猫吃，至少让它们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不至于觅不到食而饿死，我也不想在我爷身上糟蹋钱！”
    孙氏嗫嚅着：“那村人那里……”
    “娘？你别动不动就在意村人的看法和说法啊，村人的看法关咱啥事儿？他们都是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要那么路见不平，那他们干嘛不把我爷给接他们家里去养着？”
    一番话，说得孙氏彻底语塞。
    孙氏只能干笑着：“对，闺女你说的对，你娘我没本事，耳根子软，面皮也薄，最受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不过，你的话在理，咱再咋样，你爷的吃穿用度咱都在打理，村民们都是带双眼睛看热闹的。”
    杨若晴唇角勾起，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有些村人就喜欢说三道四，对于那些长舌妇，是时候给她们一点教训。”
    听到杨若晴这话，孙氏顿时紧张起来。
    “晴儿你要做啥？可使不得啊，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在一块儿住了几十年，可打不得啊……”
    看到娘亲这副慌张懦弱的样子，杨若晴真是浑身无力。
    儿子是状元，在翰林院当差，是天子器重的文臣。
    女婿是护国大将军，女儿也不差，富可敌国。
    作为他们的老娘，孙氏这条件搁在京城贵人堆中，那也是新贵家的老夫人，注定要被贵妇们争相讨好和追捧的啊。
    可搁在这村子里，竟然还是从前那个农妇，还在努力的维持跟乡里乡亲的良好关系。
    我的天！
    “娘你放心，对啥样的人用啥样的法子，我不会打打杀杀的，那样会落人口实，对大安和棠伢子也不利，我做的事，保准让那些妇人们吃亏，却又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