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帝要召见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确定是公主传来的消息吗？”
    京城郊外的山林里，韩胜听到胡刀带过来的消息，顿时连连追问，有些不太相信。
    胡刀连连点头，极为肯定地道：
    “这是公主身边的太监传出来的消息。”
    “我来京城的路上和他走了一路，他是公主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微微摇了摇头，韩胜并不认为朱徽婧在宫中会有什么心腹。即使她真的有些身边人，那些人也很有可能被魏忠贤收买。
    想到自己杀李左星的事情，韩胜本能地对这件事情抱着怀疑，问胡刀道：
    “这件事以前有风声吗？”
    “还是从宫里突然传出来的消息？”
    胡刀想了一下，这才回韩胜道：
    “以前公主的人没说过，属下也是刚刚听到这条消息。”
    “据说是今日中极殿、建极殿建成，公主乘陛下高兴时说了这件事。陛下好奇之下，要召主公面君。”
    当今大明皇帝朱由校，是一位酷爱木工活的皇帝。他在即位后除了任用魏忠贤外，最大的动作就是将万历年间损坏的三大殿重新修建起来。
    三大殿中的皇极殿在去年已经修成，中极殿、建极殿则拖到了现在。天启皇帝能在重病弥留之际见到三大殿彻底修成，心中的喜悦之情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朱徽婧乘着他高兴时说起韩胜的事情，理论上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只是，事情真的有这么凑巧吗？”
    “我在城外的这件事，婧儿是怎么知道的？”
    不同于其他热恋中的男女恨不得天天在一起，韩胜在明心见性之后，对于自身的感情，同样能冷静对待。他来京城这件事虽然知胡刀，却并没有让他告诉朱徽婧。朱徽婧一个深宫中的公主，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来京城的消息。
    询问胡刀，得知他从未向朱徽婧的人透过口风，韩胜又问他道：
    “我杀李左星的事情，锦衣卫在京城有没有通缉？”
    “还有李左星的同僚好友，最近有什么反应？”
    胡刀对这件事调查得最详细，闻言回韩胜道：
    “锦衣卫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李左星是从外地调入的，以前又曾是东厂的档头、负责监视锦衣卫。”
    “所以京城锦衣卫这边，根本没有人为他叫屈。倒是东厂那边，他有几个好友，这些日子一直在逼迫锦衣卫追查这件事。”
    “但是锦衣卫只说已行文金刚门责问这件事，对主公的俗家身份，丝毫没有提及。”
    皱眉不解，不明所以，韩胜若有所思地道：
    “这么说来，我杀李左星的这件事，基本上就这么过去了。”
    “事情风平浪静，真是有些诡异！”
    堂堂锦衣卫的千户，即使只为了安抚人心，锦衣卫也不可能对此不管不问。在知道韩胜身份的情况下，锦衣卫如今竟然是这个态度，这让韩胜心里，实在觉得诡异。
    胡刀也同样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所以并没有建议主公前往宫里面君，只是思索着这件事，到底哪里不对。
    “皇宫被魏忠贤控制，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能轻易进去。”
    “不管皇帝召见我的事情是假是真，现在这个时候，我都不能入宫。”
    虽然他不认为魏忠贤会为自己特意布下这个局，但是在杀了对方对方属下后，韩胜同样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能和魏忠贤平安相处。即使这次召见他的事情是真，韩胜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一个病入膏肓、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的皇帝。
    所以想了一下，韩胜想到明朝的文人如何抗旨的事，向胡刀道：
    “不管面君的事是真是假，他们再找到你的时候，就说我在准备乡试。没有朝廷明发的圣旨，现在不便面君。”
    “总之，这件事你要尽量推脱，不要答应下来。”
    大明朝的文人，对于皇帝不经过内阁所发的中旨，向来不大理会。韩胜如今虽然还算不上是文人，朱徽婧托人带来的消息同样算不上旨意，但他以准备乡试为由推脱面君之事，勉强能说过去。
    胡刀闻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其实他也觉得这次面君的事情显得有些诡异，心中不建议自己主公轻易冒险。所以在听到韩胜的决定后，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主公是成大事之人。
    韩胜见此又道：
    “还有乡试的事情，你和卢光耀办得怎么样了？”
    “各种乡试的手续，都办齐备了吗？”
    胡刀早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就一直和卢光耀做准备，闻言将各种乡试手续呈给韩胜，道：
    “早就准备好了！”
    “卢佥事给主公捐了监生，还将主公父母的籍贯迁到顺天府，可以直接在顺天府参加乡试。”
    “就是今年的主考官风评有些不好，以后主公从乡试的座师那里，很难借得上力。”
    座师是举人、进士对主考官的尊称，是大明官场中的重要关系。韩胜虽然没有在官场中厮混的打算，但对自己的座师，还是有些关心，道：
    “哪里风评不好？”
    “是不是为人有什么瑕疵？”
    胡刀将自己打探的消息道来，向韩胜道：
    “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是徐时泰，直到四十多岁才在申时行的关照下成为举人、进士，在士林中名声并不好，现在也只是在太仆寺当闲差。”
    “他有一个堂叔叫徐少泉，当年曾经和王献臣的儿子赌斗，用六色皆绯的色子骗了王家拙政园。”
    “拙政园建造时曾经由文徵明协助，文徵明是文天祥的后裔，不但当年和唐伯虎等人并称江南四大才子，他的曾孙文震孟，更是在五年前中了状元。”
    “文家在江南影响极大，徐家用诡计骗了王家的拙政园，文家虽然无法帮忙讨还，看徐家的时候却总会有些不顺眼。因此徐家在江南受到文人排斥，阉党的人正是看他好控制，所以才选他做了主考官。”
    “真正主持乡试的，其实是投靠阉党的副考官孙之獬……”
    “等等！”听到这个名字，韩胜眉头大皱，问胡刀道：
    “你说这次顺天府乡试的副考官是孙之獬？”
    “是他实际主持乡试？”
    剃发先锋孙之獬，这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汉奸。他在后金入关后推动的剃发令，历史上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如果这个人真是顺天府乡试的副考官，韩胜对参加乡试的事情，就需要仔细考虑了。
    “给这样一个大汉奸当门生，那可真是耻辱！”
    心中恨恨想着，韩胜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想找个进士读魂。顿时打定主意，给乡试换个副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