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辩论，最重要的是掌握话语权，设立对自己有利的议题，控制节奏和局势走向。
    李木已经初步压制了程咬金的嚣张气焰，占据了道德高地，哪里会轻易放弃这种优势。
    已经豁出去了，置生死于度外，索性就来个彻底的。
    “其五，仙客来的厨艺，本来不该外传，蔡国公病重，其子杜荷孝心可嘉，想孝敬父亲，让家里厨子前来学艺。”
    “我敬仰蔡国公，又被杜荷孝心感动，才把独门绝技，传给他们。昨日跟程处弼不打不成交，已经成为朋友，觉得卢国公也是国家功臣，为了成全程处弼一片孝心，所以也让你家厨子前来学艺。”
    “同是学艺，为何你不收杜荷的钱，却偏偏收我家的钱，难道在你眼里，我程家就不如他杜家？分明是瞧不起我程家。”
    程咬金被李木批的焦头烂额，现在终于抓到了一个理由。
    “哈哈哈……，卢国公，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小肚鸡肠之人。既然你问到了此事，我就跟你说上一二。”
    “其一，学艺给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让你家厨子前来学艺，已经破例，难道还想白学手艺，连区区五贯钱都不想给吗？真的要强取豪夺吗？”
    “其二，蔡国公病重，我才说不收他家的钱。只是因为感念杜荷的孝心可嘉。”
    “你要是爱惜金钱，不想交钱，此刻就叫你家厨子回去，五贯钱原封不动退还给你就是。但也不该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非要跟蔡国公攀比。”
    杜如晦都要死了，你还跟一个要死之人计较，就给你扣上这个大帽子。
    “昨日已经跟长孙冲、杜荷、程处弼说好，今日你们各家厨子已经来了。可是你呢，不仅毫无感激之情，如今还来上门寻衅滋事，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与人相交，贵在以礼相待。通报姓名表字，本是人之常情。你呢，一上来就是‘你知道我是谁么？意欲何为？分明就是以势压人，哪里有君子之风？’”
    如意本来在“女人家”那边，一边一闹起来，她就赶了过来。
    她是认得程咬金的，一见到他闹事，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武家原来虽然有些权势，但是武士彟已死，人走茶凉，权势已经大不如前。
    长安城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众多，昨天仅仅是长孙冲几个官二代，都没把武家放在眼里。
    现在程咬金亲自来了，武家人就更没有办法。
    她心里只想着，先生不要得罪了程咬金，哪怕受一些损失，丢一些脸面，只要先生和店里平安就好。
    没想到，先生竟然大义凛然，一条条列举出来，把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驳斥得哑口无言，理屈词穷。
    不过，程咬金的霸道，如意更加了解。此刻她只想着程咬金赶紧离去，了结这段纠纷。
    程咬金被李木占住理，批得体无完肤。早就想离开这里。
    此时见李木没完没了的，接下来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大手一挥。
    “我们走，不跟你这黄口小儿逞口舌之利”。
    “慢着。”
    李木又喊上了。
    “又有什么事？”
    “走可以，把帐结了。”
    程咬金站住，怒目圆睁，瞪着李木。
    “你竟然叫我结账？我没听错吧？”
    “对，你没听错。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大伙儿都知道，这是已故武尚书家的生意。武尚书有元从之功，乃是开国功臣。不幸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不得已才开了这家仙客来，挣些零花钱，聊以度日。卢国公也不是欺负孤儿寡母之人，相信能理解小店的难处。”
    “好好好，我给钱。可是你的酒菜太差。”
    程咬金鸡蛋里挑骨头，想挽回点儿面子。
    “若是酒菜真的很差，卢国公该早些跟掌柜、伙计说出来。一共六个菜，六壶酒，几大碗饭，连菜汤都没剩下，想必吃的很好，否则不会如此干净。这至少证明，酒菜很不错，深合卢国公口味。”
    王八蛋，菜不好，能吃的这么干净？
    李义府也早就来了，见是程咬金在闹事儿，就没敢出头，一直悄悄地躲在人群后面。
    李木的卫生管理章程，固然给了他莫大帮助。
    若是一般的市井小民前来闹事儿，他也愿意出面，替李木解决麻烦。
    但现在是混世魔王程咬金啊，他可不敢出面，得罪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向来不讲理，讲理讲不过人家，就动手打人。我一个小小市令，出面跟他作对，不是自找麻烦么。
    心里也不禁怪李木多事儿。
    他都要走了，何必还要叫他算账。哪里差他这几个钱儿。
    “你的酒菜比别人贵了许多，分明就是囤积居奇，强取豪夺。”
    程咬金还想挽回面子。
    “我的酒菜，是比别人贵些。但是我店里装饰也比别人好。菜肴味道好，别处没有。况且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好好好，别啰嗦了，算账，给钱。”
    “杨掌柜的，算账，别忘了两只打碎的酒杯，照价赔偿。”
    “你……，哈哈哈，好，你叫什么名字？”
    程咬金盯着李木，眼神儿象刀子一样。
    “姓李名木，表字远山，随时候教。”
    你个二货，我就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老子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威胁？
    “一共三百八十文钱。”
    杨洪报出了数字。
    程咬金愣了一下，跟一个随从挥挥手。
    “给钱。”
    “卢国公果然是仗义之人。”
    李木假装捧了他一下。
    程咬金转向李木。
    “李木，我过几天再来。”
    “卢国公还是别来为好。”
    “你开店就是让人来吃饭的，别人来得，竟敢不让我来？”
    “不是我不让你来，是皇上不让你来。卢国公难道忘记了，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么？”
    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确实是一条法令。
    它有两层含义，一是不准做生意，二是不准进入东西两市。
    仙客来在东市里面，程咬金是从三品官员，到了仙客来，显然已经犯了禁令。
    “小子，你有种。咱们走着瞧。还不给老子牵马去。”
    程咬金只好把气撒在儿子身上，狠狠地踢了程处弼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