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菜贩子的记忆中，宋征发现他们对于每一次传递消息的时间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好比今天，菜贩子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后将消息传回去，若是没有在规定时间送回情报，这条线立刻就会被切断，不再联系、不再启用。
    宋征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飞快的分离出一团宝蓝分神，控制住菜贩子，整个过程，疼得他浑身冷汗。
    最近分离的宝蓝分神有些多了，已经快要超出他的极限了。但是形势如此，却由不得他犹豫。
    他飞快赶回京师，路上心中却凝重起来：如此严密的组织方式，分外谨慎，看来幕后的段煊赫不是蠢货，而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他会合了吕万民，悄然进入中年妇女的院子，路上他再次忍痛分离出了一团宝蓝分神，瞬间控制住了中年妇女，操控着她将费通海等人的情报汇总了，并且在情报上留下了妇女专有的灵魂秘戳。
    宋征带着这份情报飞快赶到了菜贩子那里，又带着他以最快速度赶回了菜贩子的住处，算着时间，将情报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宋征才松了一口气，抽身返回京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顿龙城的回信了。
    ……
    华胥古国有将近一半的国土位于北荒之地，这些区域，一年中有至少九个月冰雪覆盖。环境极为恶劣，生存艰难。
    但段氏当年正是从这一片恶劣之地起兵，一路杀下温暖的南方。那些生长在舒适环境中的对手，在他们的大军面前不堪一击。
    从那个时候开始，华胥皇族段氏就一直不大看得起南方人。
    他们觉得生长于艰苦卓绝之中的战士，要远远强过南方温暖之地的弱者。段氏一直致力于在北荒之地建立新的城市，从南方运送物资往北方，在北方的风雪之中培养战士。
    在王朝刚刚建立的几百年，这一项国策被彻底的执行。但是越往后，北荒之地越荒凉，谁都想居住在温暖湿润的南方，没有人想要再去北方吃苦。
    这让段氏分外恼怒，但有些大势不是依靠圣旨就能扭转的。
    段氏以为根本的北荒之地居民越来越少，南方越来越繁华，经济发达，朝中官员也有九成以上出自南方。
    到了最近数千年，连皇室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何必一定要将民众迁往北荒？那里生存艰难，迁过去十个人能活下来三个，这是一种“浪费”。
    但是段煊赫坚定地拥护祖先的决定。
    他的政治理念十分清楚：第一，皇室崛起，不能太过依仗外臣。外臣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候只能靠皇室自己。
    所以他努力想要从天煞手中分来一部分军权，并且更加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云赤惊差。
    第二，严厉推行帝国的北荒计划，他已经在顿龙城后方的山脉之中，同时开始建造七座新城，每一座城池可以容纳三万人。他计划用北荒出产的各种物资，跟南方的人贩子们交换来二十多万少年男女，安置在这七座城市中，让他们繁衍生息，在北荒的暴风雪之中经受锻炼，最终成长为帝国的凛冬战士！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加长远的计划，利用神烬山的荒兽莽虫练兵等等。
    “东岸将乱，人族七雄终将一统，我华胥不可不早做准备！”这是他来到了顿龙城之后，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顿龙城和华胥天军在他的整顿之下，军务大有起色，除此之外，段煊赫还有一个极为精妙的作战计划。
    刚到傍晚，顿龙城却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寒风呼啸，好像大鬼在嘶吼。
    段煊赫收到了来自洪武京师的情报，从费通海等人的报告中来看，形势正在向着段煊赫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洪武朝堂内斗严重，却谁也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因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无暇顾及边疆军务。
    段煊赫也很肯定，两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两败俱伤，洪武方面应该绝对想不到，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会再次挑起大战。
    一想到上一次的大战，段煊赫就怒火上涌：简直是华胥的耻辱！
    大好形势，最后却被洪武拖入泥沼。最终的结果看似各自退回国境线内，但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华胥古国实际上就是输了。
    他看完了情报，随手递给了身边的军师。
    军师是他从京中带来的，乃是跟随了他数百年的心腹。军师看了之后，微微一笑：“一切不出王爷所料，正是我朝的大好机会，王爷可立下绝世功勋，不逊色于太祖高皇帝！”
    段煊赫却轻轻一叹：“急不得呀……”
    “一场大战，靡费如海。朝廷没钱给我，我们和南方人的商谈还在继续，他们愿意借给我六十亿元玉，可他们要的代价太高，而且六十亿，恐怕也只够我们突破广寒河防线，歼灭洪武的关外边镇而已，根本不够支撑本王的庞大愿望，一直打到洪武京师。”
    军师参与了所有的机密，他作为心腹很能够理解王爷的骄傲和无奈。
    作为皇族中北荒派的代表，段煊赫看不起南方人，但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他却得放下身段去跟南方人借钱。
    现在整个华胥，只有南方的那些富商有钱。
    可是他们要的，是这一战之中抓到的所有洪武战俘，狮子大开口。
    “除此之外，”段煊赫说道：“广寒河沿线的华胥天军还需要一两个月的训练时间，才能让他们真的具备一战之力。”
    军师有些担忧：“从王爷入主顿龙城开始整顿军务，广寒河沿线的华胥天军一共也只有半年多的训练和整改时间，足够吗？”
    段煊赫嘿嘿一笑：“本王并不需要真的将他们训练成一只天兵，只需要将他们训练的能打赢洪武洪武关外边军就行了。”
    军师也笑了，连连点头。
    “暗中做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立刻执行我们的计划。好在洪武那边乱成一团，留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
    ……
    宋征一阵疑神疑鬼，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段煊赫都应该动手了。可是顿龙城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小心隐蔽，继续打探。
    这甚至让宋大人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疏漏了，被段煊赫看出破绽？
    他又将中年妇女和菜贩子的记忆彻彻底底的搜寻了一遍，甚至把周圣拽了过来，帮他一起分析推演。
    周圣全面询问了情况之后，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帮他推演出了结果：“不是你的问题，是段煊赫自己没有准备好。”
    宋征哑口无言，周圣已经不耐烦的走了：“神具战舰正在关键时候，你还用这种事情来打扰我，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
    以后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要来找我。”
    宋征哭笑不得。
    但他仍旧有些不放心，动用了龙仪卫在华胥古国的秘谍进了调查。龙仪卫在华胥的渗透并不是很成功，军务方面没有打探出什么，但知道了一个消息：段煊赫正在跟华胥古国最著名的几个钱庄商议借款。
    这就从侧面印证了周圣的推测，宋征也就了然了：上一场大战过去还不到一年，华胥国库恐怕是老鼠满地跑的场面，段煊赫不是不着急开战，而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他忽然有些古怪的感觉：原本段煊赫需要的局面，没有这么快来临。但因为自己的计划推动，给他准备好了一切条件。
    结果段煊赫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滑稽。
    他安心等待，同时也顺便琢磨一下：段煊赫在为军费发愁，那洪武此次大战的军费从哪里来？总不能还让自己掏腰包吧？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样一场国战的消耗，恐怕能够修建十座再兴宫。
    ……
    黑暗识海中，响起了一阵晦涩而古老的召唤声，一个个音节从圣教主的喉中吐出来，海中逐渐升起了一张面孔。
    “僵王。”
    和印象中不死者的形象不同，僵王肌肤光滑而温润，面貌英俊宛若十六岁的少年郎。他将一头乌发扎在脑后，用一枚暗红色的金属环扣住，金属换上篆刻着一枚世上罕见的特殊冥文。
    如果勾缚阎罗在这里，想必能够认出来，这枚冥文在幽冥当中乃是大禁忌、大亵渎的存在，幽冥对其恨之入骨。
    它能够隔绝幽冥对于亡者的感应，乃是一种争夺幽冥权柄的手段。
    僵王面朝圣教主和圣后，躬身叩拜：“主上召唤臣下，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