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居。
    虽是已经入夜，但是柳生烟的家中还是显得灯火通明。
    叶小孤在厨房里翻找了几下，随口叼着一个西红柿，咬了一口，却也来不及咽下，自顾自的走出厨房。
    陈瑶半躺在沙发上，白皙的皮肤在这黑色的小牛皮沙发上倒是显得分外显眼。
    叶小孤三两口咽下西红柿，勉强缓了口气，却是皱着眉头，看着沙发上尤且不自知的陈瑶，开口说道：“你多少也穿件衣服吧，至少拿件浴袍裹着啊……”
    话语之间，叶小孤倒是皱着眉头，看着陈瑶赤身袒露的模样，一时倒也没有细看许多，单单只是看着陈瑶腰间的伤口。
    “你不是也看得起劲儿吗？要不要过来摸摸？还是热的，再过几个小时可就凉了。”陈瑶轻言一句，眉目带笑，却是伸着手几番招引。
    陈瑶本就是眉目动人，这般赤身相对，叶小孤这缓过劲儿来一时倒也不无多看几眼。只不过目光落到陈瑶腰间的血窟窿，一时倒是心中一紧，皱着眉头，却是快步走到陈瑶身边，就着自己身上的半截浴袍给陈瑶盖上。
    “你害羞啦？”陈瑶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衣服上怎么都是味儿啊？”
    “将就盖着吧……”叶小孤皱了皱眉头，一时倒是对这陈瑶丝毫没有办法。
    此刻，倒是叶小孤自己穿着一条裤衩，站在陈瑶身前。陈瑶虽是言语推脱，却也没有真就将这浴袍扯开，简单披在身上，只不过身前的光还是一览无余。
    叶小孤皱着眉头，强作正色，看着陈瑶腰间的伤口一时倒是有些犹豫。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陈瑶看着叶小孤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却也不见什么动作。当下倒是开口问了一句，只不过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开口说道，“是不是想要趁热要点儿奖励啊？来，伸手，我让你摸摸……”
    叶小孤皱着眉头，却是看了陈瑶一眼，随即倒是撇了撇嘴，开口说道，“好，好，好……手别挡着，腿分开。”
    话语之间，叶小孤却是真就伸着手探到陈瑶身前。
    陈瑶脸上笑意一僵，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躲了一下。
    叶小孤手上动作一转，探着身子，开口说道：“你躲什么，你不是说要我摸摸吗？”
    陈瑶身形一缓，只不过眼中还是有些紧张。
    叶小孤倒是自顾自的探下身子，伸手之间却是径直摸了摸陈瑶腰间的伤口，淡淡的问了一句，“痛不痛？”
    话语之间，叶小孤指尖触及陈瑶腰间的软肉。入手之间真就是如常人一般，多是温热柔软。陈瑶虽是妖怪一类，但是隐隐化作人形，却也十分老练。
    陈瑶看着叶小孤一脸正色的模样，声色倒是一软，轻声道：“不疼……言灵感觉不到痛楚。”
    叶小孤手上动作一缓，指尖差点儿触到了陈瑶腰间翻飞的皮肉。
    只不过，很快，叶小孤就面色一正，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血水。
    也不知道陈瑶是怎么想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泡在浴缸里。直到此刻这腰上的伤口隐隐都有些血水潺潺流出，如是常人只怕早就晕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不要期望太高。”叶小孤脸色肃然，看了陈瑶一眼，倒是避开了陈瑶的目光。
    陈瑶见着叶小孤的目光躲闪却是笑了笑，心中倒是感觉颇为有趣，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却见叶小孤转身从茶几上拿着水果刀，径直在自己左手上划了一刀。
    一刀见血，尤且觉得不够，又照着伤口拉了一刀。
    “身子侧过来……”叶小孤轻呼了一口气，面色肃然，只不过额前的冷汗和隐隐跳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并非这么淡然。
    叶小孤虽是有些天赋，但是也不是不死之身，刀划斧砍，一样会痛。
    甚至因为心里有些怕，还自顾自的从柳生烟家里的冰箱里找了个西红柿垫垫肚子，害怕一时失血过多，搞不好还真就晕倒在陈瑶身上也不一定。
    回到这南市以来，倒是除了任含香家里的二两清汤面，便没有再吃一点儿东西。
    先是在白菲菲面前割开手掌想要试试能不能治疗她胸口上的烧伤。此刻几个小时不到又是割开左手，不说其他，单单这血就不知道要修养几天才能补齐。
    虽是有些疼痛也好，有些头晕也罢。但是无论是白菲菲，还是陈瑶，对于叶小孤而言真就是没有什么法子可想。
    但是却也没有理由无视，也没有理由就这么离开。
    白菲菲尚且不过只是一道烧伤，但是陈瑶这伤口，若是不加救治，只怕叶小孤还真得背上一条命了。
    叶小孤很想做点儿什么，但是除去了这左手，叶小孤还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血水横流之间，叶小孤额头虚汗微起，也没有看着陈瑶的表情，生怕到时候看见一丝半点的失望和落寞。
    左手已是血染，叶小孤把左手按在陈瑶腰间的伤口上，这次倒是用力压了压。
    入手之间的感觉已经不重要，叶小孤微微闭上眼睛，也没有细看许多，单单只是在心中默念着。
    满天神佛也好，妖魔鬼怪也好，无论是谁，只要让左手的疗伤功效恢复就好了。即便是没有一丝半点的作用，唯求自己身上的血能够有那么一点儿作用……
    叶小孤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单单只是闭着眼睛，默默祈祷着。
    陈瑶也没有出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看着叶小孤。
    直到叶小孤手臂隐隐有些酸疼，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陈瑶腰间的伤口。
    此刻，叶小孤左手按在陈瑶腰间，血色满目之间，甚至将陈瑶腰上都染红一大片。
    叶小孤微微抬起手，隐隐之间似乎有些粘黏，似乎连手上的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快要凝固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叶小孤尚且没来得及细看陈瑶腰间的伤处，就听见陈瑶淡淡的声音。
    叶小孤手上动作一僵，却是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谁告诉你，血能疗伤的？”陈瑶简单问了一句，话语之间也说不清悲喜。
    叶小孤缓缓收回手，低着头，一时也没有应声。
    “…………”陈瑶见着叶小孤此刻的模样，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单单只是缓缓靠在沙发上。
    “……对不起。”
    叶小孤缓了口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声说道。
    “一个大男人不要对女人说对不起。”陈瑶靠着沙发上，一时也没有看着叶小孤。
    叶小孤听到这话，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
    陈瑶是被自己所伤，而自己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陈瑶死去，这种感觉实在难熬。
    “你不是想知道你家那位的事情吗？你想问什么？”叶小孤一时沉默不言，陈瑶倒是主动开口问道。
    叶小孤心中微微一动，只不过目光之间看着陈瑶白皙的小腿，一时还是沉默不语。
    “能像个男人吗？枉你还有正阳雷罡……”陈瑶简单一句，话语之间的讥讽倒是少了许多。
    “有正阳雷罡就意味着我可以随意杀人，生杀凌虐吗？”
    叶小孤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血色斑驳的左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应了一句。
    陈瑶听到这句话却是一时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叶小孤，但是目光之间倒也只看到叶小孤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何表情。
    “鬼怪妖邪，天地正道……你既然有这正阳雷罡，你该行的也该是天地大道。人命又如何，更别说鬼怪妖魔……大道在前，私情又算什么？”
    陈瑶试着看了看叶小孤，却也看不到正脸，索性又躺在了沙发上，简单说了一句。
    “既然这么好，我给你好不好？”叶小孤嘴角轻笑一声，眼眸之中却是闪过一丝淡漠。
    “……你知道你家那位是什么身份吗？”
    陈瑶一时也不好和叶小孤争辩，当下倒是转过话题到。
    “…………”说到宝儿，叶小孤的戾气倒是消散许多，当下倒是沉默不语，静静听着。
    “不世大妖……不说南市，就算是这南方十三省市也不见得有能在她面前站直腰板儿说话的。”
    陈瑶话语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之中倒是显得有些低沉。
    “…………”叶小孤静静的听着，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陈瑶看了看叶小孤，接着说道：“你觉得现在你还要担心她吗？”
    “担心。”这次，叶小孤倒是答得分外坚决。
    “…………”陈瑶听着叶小孤这坚定的问话，一时倒是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非要找她，你就得去柳家看看了。”
    “柳家这次准备灭杀南市的妖怪鬼物，但是世人皆知你家那位在南市……柳家既然在她眼皮底下做这些事，肯定也有些依仗，说不好她突然消失也和柳家有关。”
    陈瑶话语落下，这次倒是看着叶小孤动了一下，缓缓起身，手上的血色倒是分外显眼。
    “我叫你去问问，但是柳家的人会不会说，却也不一定。”陈瑶看了看叶小孤，开口说道，“我不过是个外聘，尚且能打得你没法还手。你可想清楚你要怎么去问柳家这么尖锐的问题……”
    “刚才你不是问我要不要这正阳雷罡吗？还说不滥杀无辜之类的……你上了柳家门，不说能不能赢，就算是你能站在柳家家主面前，只怕死伤也不是百十之数了。”
    “他们可都是忠于柳家，做的也是驱除妖魔鬼物之类的事……你真要杀了他们？”
    陈瑶简单几句却是字字诛心，一时却是让叶小孤身形一缓，隐隐低落许多。
    “是不是觉得正阳雷罡很麻烦……但是这世道本来就是凭着本事说话。”陈瑶看着叶小孤，却是依旧不依不饶，“我今日能够话不过三句就将打到你跪地不起，但是于我却是没有丝毫的伤痛，这就是实力。”
    “你还要弃了这正阳雷罡吗？”
    陈瑶话语落罢，尤且看着叶小孤问了一句。
    “…………”这连番的追问一时却是让叶小孤无力辩解。
    叶小孤很喜欢开玩笑，也多是懒散。习惯了老街的三五毛，八九块的菜饭，习惯了每天懒散的起床，习惯了和宝儿在一起的闲适。
    鬼魂也好，妖怪也好，叶小孤凭着阴阳眼一度与之为友，也一度对于这样的生活感到满足。
    但是正如宝儿和叶小孤，一妖一人，本就不同。
    叶小孤终究是一个人，他面对着的不是偶尔迷路的妖怪，不是心情郁闷的鬼魂，而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人与人相斗，血色横陈，血肉翻飞，却也让人侧目。
    叶小孤突然感觉自己又站在了当初的路口，只不过此刻再也没有街灯亮起，再也没有宝儿的温柔。
    前路昏暗无际，暗无天日，叶小孤孤身一人，不知进退。
    “……我该怎么做？”叶小孤缓缓抬起头，话语之间隐隐有些颤抖，目光之间却是带着泪水。
    陈瑶看着叶小孤，却是板着脸，淡漠的说道：“这是你的事。”
    “…………”叶小孤听到陈瑶的话却是一时微微一滞，甚至差点跪在地上。陈瑶不是宝儿，她不曾凑近叶小孤身前，也没有柔声细语，也不曾安抚许多。
    叶小孤突然感觉窗外的夜色已深，夜晚的寒风吹进这房间里，一时让叶小孤隐隐有些颤抖。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晴空万里，单单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无论你选择自己去寻找你家那位，还是去柳家杀个血海滔天。”陈瑶看着叶小孤，淡淡的说道，“实力始终是第一位的，若是你不管你家那位，那我也算是没说……”
    话语落罢，陈瑶却是缓步起身，随手将那白色浴袍搭在沙发上，伸手在叶小孤身上点了一下，按了按叶小孤的肩膀，“精神点儿，像个男人。”
    随着陈瑶伸手虚点之间，楚焕身上却是凝出一件黑色道袍。
    道袍修长，丝织棉缝，饰以云纹，隐隐却是黑中透亮。
    陈瑶赤身贴近叶小孤身后，却是伸手将叶小孤的头发束起，伸手之间招来一支黑木簪子替叶小孤插上。
    叶小孤感觉着身后的佳人身上的温软，却是一时微微仰头，嘴角微扬，目中带泪。
    陈瑶替叶小孤好生打理一番，临行之时，尤且伸手抱着叶小孤，凑近叶小孤耳边，轻声说道，“好好想想。”
    话语落罢，陈瑶淡然转身，行走之间却是身着锦色旗袍，随手招引着一支钗头，却是挽着头发，信步走出房间。
    单单只留下叶小孤站在这房间之中，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