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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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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你又要定量计算了?”数学家此时振奋起来,高声反问到。满桌人都会计算,但要讲专业,非他莫属。大家前面嘲笑他,现在轮到他来主导话语权了,表情中有得意之态。
    “计算个屁,单位都不统一。”冬子的邻座一直是数学家的反对者。“况且,连定性的问题都错了,还想定量,你们莫不是黑色幽默吗?”
    “啥意思?不让计算,你还讲不讲科学了?”数学家显然不服,他想保持自己在计算上的优势,谁知道,对方一把就直接让计算无用,这很打击人。就像一个人苦练武功,付出了东方不败那种自宫的代价。当他练成后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发现热兵器时代来了,再快的人,没跑过子弹。
    “黑色幽默,就是一本正经说瞎话。”邻座的专业深度也许不够,但知识面的广度,却非常辽阔。前一段,他已经跟冬子得意地展示了自己在历史学、农学以及哲学等方面的知识,此时他已经把自已看成是一个学术万花筒了,不妨再展示一点文学才华,让自己万花筒里的花样,如钻石般闪光。
    他继续说到:“你搞数学的,讲神学,就科学了?那边研究火药的,搞铁路的,你们研究过,从最原始的材料搭建到钢铁工业再到现代武器系统,这个时间周期有多长?我们是穿越过去当神仙吓别人,还是当菩萨过去救民于饥饿的苦难,这个形象定位都不清楚,还谈什么数量计算?你们怕是在搞笑吧?”
    冬子觉得,他这纯属报仇,因为大家削减了他带土豆的数量,让他怀恨在心。
    但不得不说,他的说法是有道理的。通信专家说到:“信息的分析与总结,才会有判断,判断后才会有方向,有了方向才会有公式,有了公式,才会有计算。你说得不错,现在就开始计算,早了点。”
    科学家们对输赢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目标。钢铁专家虽然被批评,但也认同了上述意见。“对,我们得成立一个评估小组,综合各种要素,进行综合规划才行。”
    孙总反应过来:“我怎么闻到一股计划模式的味道?”
    对于直接面对市场,市场经济的受益者,孙总,对过去国营经济的计划体制,有某种稍带抵触的敏感。
    “只有这个办法。毕竟,形成工商业社会,传统上的路径太慢,我们就谈不上再造华夏了。历史上,从小农的自然经济过渡为商品经济,出现亚当斯密也才过去两三百年了,太慢。更莫说,在自由小商品经济培育工业与科技萌芽的时间,以及进入大资本大工业协作分工时代,这个过程太慢,我们穿越过去,干到死也不能实现目标。所以,我们作为强有力的外来者,必须以非常手段。”
    邻座果然是知识面丰富,离他本人的专业早已跑偏了,但依然振振有词。
    “外来者?非常手段?”数学家进入了他习惯的哲学思考,冬子在这个下午,已经明白,数学与哲学甚至与神学,都是相隔比较近的学科了。他们的脑回路不同,有某种玄学的味道。
    冬子这直觉,其实是很准的。在最早期人类的最聪明的人,是神学,祭师统治原始部落已经有很漫长的历史了。而近代数学家,牛顿搞过神学,莱布尼兹对中国古代占卜天书《周易》很是崇拜,而爱因斯坦的物理,对象是物理,而理论方法,是想象与推算。这些神神叨叨的人,居然成了科学的奠基人。所以,最聪明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与灵感来源,就有些让人怀疑,比如门捷列夫看见蛇,就想起了元素周期表,是不是有点扯?
    “没有强大外力的加入,从南宋时期的小商品交换社会中,发生科技革命与工业萌芽,是很困难的。”
    数学家说出了他的结论,也可以看出,他对南宋时期的经济模式也是比较了解的。宋代就已经有了纸币,大家都学过历史课本,中学教材上都有,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的人,都看过《清明上河图》,可以很直观地了解,当时的经济与商品交换模式。
    火药专家有天生的军人气质与火爆脾气:“对了,我们就是干涉者,我们就是催化剂,我们就是炸响工业革命第一炮的人!”
    豪言壮语并不能征服这帮子科学人士的情感,理性思维更符合他们的本性。孙总问到:“强力干涉,就一定会产生好的效果吗?”
    “有试试怎么知道?”有人接话了:“比如,我们如果没有近百年的屈辱史,没有工业国家对我们难以忍受的欺负,我们舍得离开田园牧歌的舒适区,勒紧裤带搞五年计划吗?”
    冬子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但也知道田园牧歌的舒适区是什么意思。那些陶渊明的篇章,孟浩然的诗句,东山上的寺庙,长江上的渔船,任何一个中国人看了,都会觉得美,活在那种自然的农业环境,非常舒适。
    “但是,结果也有可能不同。”孙总坚持他对计划的抵触,更反对这种强力干涉的霸道。“我们不能因为自己聪明一点,就穿越过去破坏祖先的生活,况且,这种生活被破坏的感觉,如同当年的八国联军。”
    这个敏感的词一出来,马上就引起了大家的议论。我们如果成了侵略者,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在他们的生活中,我们毕竟会成为不肖子孙。也许他们认为我们是神仙,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他们的后代。
    “你这样扯,就没意义了。毕竟,我们只是想写一个试验小说,一切都是假设条件完成,如同一道数学习题,当不得真。”数学家提出了他的概念:“如果穿越真的可以发生,那会带来巨大的逻辑障碍,所以是不可能的。”
    他也简单地说了那个著名的逻辑假设,当中有许多人其实都知道这个假设。所以,他讲得比较简略,算是提醒大家,我们只是为了写小说,当不得真。
    假设,我可以穿越回过去,比如穿越回自己外婆结婚前的时代,如果我杀死了我的外婆,就不会有后来的母亲,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我。那么,当年的外婆,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冬子听到这里时,内心有一种莫名的震动。因为“外婆”这个词,是他从来没有叫过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外婆是谁,因为母亲没有告诉过自己,只听母亲说过,她是河南过来的人。当然,他也没见过自己的奶奶。
    难道,我曾经穿越过?
    一个人成为哲学家很简单,只需要多问自己这几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如果你智力不够,你把这几个问题想多了,就会发神经。如果你足够聪明地自圆其说,那你就是哲学家了。
    数学家继续说到:“我们就像《武林外传》一样,以一种单项的变量,加入到复杂的既有体系中,观察它突然变化的跃迁。这样一来,历史变得不可导,连续性被破坏之后,如同心情平静时突然发生的悸动,让心灵与情感得到某种刺激的兴奋,如此而已。以上是带给读者的利益。作为作者呢?我们就当是一次脑力体操,放松心情而已。”
    这一段都说的啥,冬子听不明白。但是,好像他已经说服了大家,把假事当真做,尽管知道结果为假,但过程好像还是有意义的,至少可以自娱娱人。
    世界上的大部分艺术,都是凭空想象。而这种想象力,是人类独有的。有人说,人类的能力中,有一项特别的,就是可以想象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的东西。这其实是创造的来源,是进步的基因。
    冬子听着他们的脑力体操,如同看到一帮子科工中年男人们,在打一个游戏。虽然调皮并且放荡,但并不油腻。所有男人,在全心全意做某一件事情时,那专注的状态,就自然有他的一种魅力。
    餐桌两边的这些男人们,虽然长得已经有些猥琐了,穿得比较邋遢了,喝得比较迷糊了,但他们此时这种脑力游戏,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冬子觉得,这也是一种美,只是,通常人很难看到。
    冬子轻声问邻座:“有时候我觉得对面数学家,有一种神叨叨的魅力,我喝多了吗?”
    邻座其实眼光已经迷离,满面泛红,但依然挺了挺腰,把自己坐直,一本正经地给冬子说起瞎话来。“专注力,既是学习思考能力,也是一种美。他的专注力很强,这是他学术成功的前提,这可不容易。”
    “专注力,有什么不容易的?”
    “这是人类漫长进化史叶煅练出来的能力,几十万年的积累,才让我们有了这种能力。你要知道,我们热量散失与消耗,三分之一,用在这个大脑上了。如此巨大的消耗,搞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是不是浪费呢?”
    冬子一听,与生存没有直接关系的热量损失,可能也算不种浪费吧。
    “这里浪费的,不仅是热量,还需要大量的蛋白质。大脑构成的主要成分,就是某种蛋白质。蛋白质的补充,是非常困难的。在原始社会,它基本上靠动物食品而来。而原始社会,获取它们,就主要途径,就是打猎。”
    当然,吃肉比吃菜过瘾,这是常识。或许,这是大脑为了自己器官发育的自私,故意给我们在吃肉时,发出的快乐信号?
    “而打猎给予我们的动物蛋白,让我们大脑发育迅速,这就有了专注力提升的物质基础。并且,打猎时,最需要猎人保持对特定目标的专注,以一种心无旁骛的态度,对其它事情视而不见,对猎物保持全力的敏感。这种专注,让人类猎获到了更多的食物,这是一个正向回馈,所以循环发展,才有了我们今天这些所谓的聪明。”
    正向回馈,这个词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冬子意识到,只有建立了正向回馈的东西,才有可能自然地永续发展。
    “那为什么专注的人,看起来,有一种美感呢?”
    “直觉并不凭空来,美感是一种直觉,也是进化的产物。你为什么觉得黑暗可怕?因为在原始社会里,黑暗充满着危险,有一种负回馈。为什么觉得专注力美?因为猎人的专注,给人们带来好吃的肉食,因为祭师的专注,让我们得到上天的佑护。而所有的美,都来源于进化过程中,我们所遇到的正向回馈,我们把与这咱回馈有关的东西,记忆下来,沉淀为本能,让我们用美的感觉,来鼓励它。”
    冬子听到这,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产生了新的困惑。问到:“专注是一种美,但有时候,涣散也是一种美。比如我们形容一个人风情万种,是一种发散型的东西。比如你吧,就有一种涣散的美,什么都知道,渊博与专家,是矛盾的吧?”
    “任何有可能给你带来利益的潜在因素,都有可能产生美感。你说我的涣散,其实夸了我渊博,我很高兴。在最早的启蒙时代,为人类作出贡献的大师们,都是渊博的。这种记忆留给我们,让渊博成为一种美。但到了今天,我们处于高度分工协作的时代,不可能再有那种渊博大师出现了。因为知识量是哪些的丰富,没有一个人的记忆能够全部掌握或者了解它们。所以,成为分工协作中优秀的专门人才,就成了一种美。当然,你刚才说的风情万种,主要是指女人,男性美与女性美的主要特点不同,在原始社会,就开始分化了。”
    哪个年青男性,不喜欢这种话题呢?男女之美,人之大欲存焉。
    “女性以采集为主,是原始社会的生产方式。要采集得多,就必须同时注意到更广泛的面积与品种,这也可以叫做涣散或者浪漫。但是,最多的采集食物成果,极端化了,就叫万种了。至于给它加上风情两个字,是美的心理因素罢了。所以,不管浪漫还是涣散,都因为采集食物的正反馈链条,让我们对女性的风情万种产生了美感。”
    冬子对邻座这些解释并不是完全信服,但觉得,这样说话,很有趣味。而对面的数学家,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他不是在跟人争论就是在一个人独自思索,好像天下有巨大的事要来临,他在为人类寻找脱困办法。
    大家穿越到此时,已经走入一个复杂的困境了。因为开头大家争论的是,如果让这个小说写得更为合理。结果,道理越扯越多,完全理不清头绪来了。最主要的困难,来源于,我们对过去时代所知道的条件,都是已经限定的,在一个已经存在的框架内,找到突破点,并且整体改变框架的形态,这个工程量,也太大了一点。
    这就好比,找一个破旧的巨型建筑,你想维修它,让它符合现代人的居住需求。当你走近后,才发现,这房子,不仅墙壁要粉刷,就连柱子都要更换。
    并且,这房子里,已经住了一些人。你是为拯救这些人去的,不可能杀死他们或者赶走他们。在他们已经居住的地方进行维修施工,他们如果不阻碍就谢天谢地了,但你还需要他们的帮助,那该如何进行呢?
    靠吓唬是不行的,靠给工钱,也有些不靠谱。因为,他们才是房子的主人,我们只是外来者。
    “更何况,外力的介入,并不以定是好事,哪怕你以上帝之名。”通信专家说到:“三哥,也有外力介入,大英以其工业化的威力,在恒河两岸经营这么久,不还是败了?凭几杆火枪就可以征服一个大国,谈何容易?到了今天,三哥们在工业化的道路上,仍然没走出正路来。更何况,火枪可以杀三哥们,但我们回到南宋,可以用枪杀百姓?”
    这肯定不可能。我们可以杀死少部分的官军,就已经犯了“杀死结婚前外婆”的错误了,更何况,要对百姓动枪,我们自己的感情上,都过意不过。
    “那注定是个痛苦的写作过程,我们写得痛苦,读者读得痛苦。因为历史,不可以被架空,存在不可以被改动。我们能够战胜时间,但古人,都留在时间之锁里。”
    时间之锁,这是一个好新的名词。冬子不需要理解他们的每一个新词。今天听到的新词汇与概念,超过了他以前的所有积累。但他知道,时间是无法被操控的,你只有可能感知。
    所谓穿越,只是人类对操控时间的想象。因为生命是由时间来度量的,如果可以操控时间,就好比可以操控生命。这是最伟大的梦想。人类梦想中,有许多都推动着我们前进。比如,摆脱地心吸引力的梦想,让我们有了飞机火箭与飞船,我们有人已经到了太空,享受着失重的环境。
    还有对距离限制的摆脱,让我们有了许多现代交通与通信工具,千里眼顺风耳,也就是无线通信电视等技术。
    “所有这些梦想,都是对空间的操控。但是,对时间的操控,我们只是停留在感觉上。”邻座低声对冬子说到:“火车快了,我们感觉从西安到北京的距离短了,其实,对时间的影响,只是感觉。我们想实质性地影响时间,甚至操控时间,打开时间对生命长度的锁定,那需要想象。”
    正在此时,通信专家用稍微有些嘶哑的喉咙,喊出了一句口号:“我们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看到大家被他的声嘶力竭所吸引,立即说到:“我们不要那些限定条件,我们要就来一个更自由的发挥,我们可以改变穿越的向量,大家说对不对?”
    此时数学家本来微闭着眼睛,不知道他刚才究竟是在打瞌睡还是在深思,此时突然怒睁双眼,还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斥到:“你还想到未来?”
    所谓时间向量,除了过去,就是未来。严格地从数学上说,当下,真正当下的时间长度,为零。
    “正是如此”通信专家信心满满。结果,他受到了数学家的当头一棒:“两点理由,我反对。第一,科幻这东西,已经被人写烂了,没什么独创价值,难道我们这一堆人,重复别人的套路?”
    这是一群自命不凡的人,当然,并不单纯因为他们是学霸。毕竟,此时,他们的身份,更像是酒鬼。有人的喝多了酒,把自己当皇帝。更为恶劣的酒鬼,甚至会把自己当上帝。
    “第二点,不可避免的问题摆出来了。如果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未来,如何得到真正的理解?时间如果跳跃太大,主人公没有正确理解,也就没有正确感情,如何引起读者的共鸣?”
    通信专家显然想顽固一下:“那我以现代当下的时间为起点呢?以一个现代人,突然来到未来世界,不就解决了与读者的情感问题吗?”
    也就是以现代人的视角,帮所有读者去观察未来世界,这也是一条路子。
    “那既然是当下的人,他如何利用令人信服的方式穿越呢?”数学家追问到。
    邻座此时突然鼓起掌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数学家表示赞叹,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冬子太不理解,以疑问的眼光示向邻座,邻座解释到:“我们是搞科技的,不可能搞一个玄学的理由,或者像有些作者胡说八道,说穿越一个黑洞,就到了另一个世界,那就出卖了我们科学的基本道德了。黑洞力量如此之大,把你拉成一个量子态,你还能活下来?”
    冬子也看过一些穿越到未来的网络小说,觉得也是胡扯。所谓的穿越模式,也就只是个概念,因为按今天的理论,这种穿越无法实现。
    “今天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留给未来啊?把这种穿越的技术,让未来实现,有何不可?”
    通信专家提出了一个,比当今所有穿越到未来的方式,更为靠谱的方案:生命暂停与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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