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开始转型
冬子知道,自己把找到于燕作为自身的目标,这本身就不太现实。冬子已经有一些逻辑思维的模式了,他自己在纸上画过逻辑图,意识到,要在青山找到于燕,是多么的困难。
比如,要确认当时跛子所说的话,是真实的,这就比较困难。因为跛子从一开始说自己是收购废品的人,就是在骗自己。另一方面,即使跛子没有存心骗自己,那他打听到的消息,也有可能是假消息。如果这两条真假程度各占一半的话,那么,仅凭这两个条件,燕子在青山打工的可能性,也只有四分之一。
假如这个事确定是真的,那么,找到燕子,或者说偶遇的可能性有多大呢?青山大量的人口,包括外来人口,估计也得有六十万人,每天冬子所能够注意到的新面孔,最多不超过一千人,如果燕子按正常人的规律在街面上行走的话,那么,冬子遇见她的可能性是六百天。六百天的时间里,燕子是否真的还会留在这里,都无法确定。
还有一点,假如燕子不像正常人在街面上行走,在哪个厂区或者哪个宾馆,吃住都在那里,基本不出来,那么,冬子遇到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冬子想到,自己当时的决定有些疯狂,没过脑子。当时只是觉得,有一线希望,就找下去。其实,他当时,只是愿意相信自己能够找得到,愿意相信燕子跟自己有特殊的缘分,所以就相信了。自己骗自己的把戏,跟自己的愿望有关,冬子已经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心理游戏。
所以,单纯按愿意或者喜欢来判断事物,确实单纯幼稚了一些,冬子还有成长。
冬子当时想的是,我非要找到燕子不可。今天所考虑的是,行与不行,我找得到她吗?冬子想起了李雯的话:成熟的人,只考虑行与不行。
目前,摆在冬子面前的事,有些是可行的。比如,在一个网络论坛上,结识了几个美术爱好者,就是对几何形状涂色的游戏,看谁的美感层次丰富,看谁的作品能够打动人。冬子知道,这纯粹是个人爱好,但打发孤独的时间,很有效果。在这一群人中,冬子的成绩很好,大家又不自觉地称呼他的网名“冬哥”,冬子居然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因为在原来容城的同学中,大家都叫他冬哥。他有一种获得温暖的感觉。
其实,他不知道,这种游戏与相对自由的论坛,虽然只是个人爱好,但却影响着他今后某段人生走向。
当然,白天的工作,却让冬哥更成熟了。他在罗哥黄姐外面忙的同时,要独自接待顾客,给人介绍材料,给人报价讲价,给人联系送货与收款。
罗哥与黄姐已经比较信任他了,基本上把每个商品的叫价与最低卖价,都告诉了冬子,这也算是商业机密吧。
另一方面,罗哥与黄姐也在犹豫,随着商场入住日期的临近,陈冬的去向,也不得不考虑了。
这段时间,让冬子单独在老店营业,其实就是一种考验,看他的忠诚与灵活度。冬子的表现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期,这年轻人,简直是他们夫妻淘到的一块宝。
他们也咨询了隔壁那家老板的意见,就是那家做铝合金窗户的老板,那可是个老江湖了。他对冬子的评价非常高,他开了句玩笑:“你家闺女是个凤凰飞走了,要是我家有闺女,恨不得把他留下来当女婿,本质好,又灵活,哪里找?”
二十世纪最贵重的是什么?人才!罗哥对人才的朴素标准是:忠诚加能干。他还是舍不得冬子离开。
“老婆,马上就要装修了,这活你干不了,我一个人也没办法,要不然,把事给冬子说了,让他来商场帮我,你看店子,行不行?”
黄姐原来是考虑,如果进了商场,冬子作为搬运工、守店人、厨师的三项功能都没意义了,所以,如果告诉了冬子,就意味着冬子就要离开了。但如今看来,冬子完全可以当营业员,说得好听点,可以当店长,当然店员也是他。
如果生意做大了,当靠自己来守店子,肯定不行,不要说接待不过来,就是形象,也赶不上一个热情似火的年轻人。
黄姐说到:“那干脆摊牌算了,我们跟他谈,关于今后的事。我们的意思,还是想留下他,因为我们的生意要做大了,所以,随着生意做大,他的待遇提高,这样,恐怕他也安心些,对不对?”
罗哥问到:“你做得了好大的生意呢?他的待遇高到哪种程度呢?你都没谱吧?”
黄姐说到:“以心换心吧,我们信任他,他估计也信任我们,我们只是给个意向承诺,如果生意做不好,留他不是害了他吗?更何况,他还有李雯这人,他迟早都要知道的。”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明说。”
“那就对了,我们主动说,不是更好?更何况,如果他早知道了,还在老店子那么忠心,更不得了,对不对?”
他们统一了意见,专门抽了一个下午,回到店子里,黄姐还带回了许多好材料,让冬子做菜,罗哥也带了两瓶好酒,准备在酒桌上与冬子谈事情。
冬子看到这个阵势,有一种吃散伙饭的感觉。但是,他目前倒有点麻烦,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因为前途与梦想,都没有线索。与其进入一个盲目的探索阶段,不如就在这里过一段时间。毕竟,这里的工作已经熟悉了,也有些熟人了,甚至,偶尔烦人的李雯,也不那么烦人了。
当酒菜备齐时,罗哥专门给冬子倒了酒,端起酒杯,对冬子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冬子警觉起来。“来来来,小陈,这半年来,你在我这吃了不少苦,帮了我不少的忙。我这杯酒,先谢谢你。”
“罗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冬子喝酒时,估计到,这餐酒喝了,自己下一步要到哪里去呢?回容城?回去干嘛呢?卖羊肉串?自己虽然提前考虑过这个结局,但临到要走时,还是有些激动的。
“吃菜啊?你自己炒的,怎么不吃?”黄姐给冬子夹菜,她越热情,冬子越觉得有些别扭。其实冬子前两天想过,自己在这里工作半年,虽然没有什么成绩,但是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关于装修建材类,也算是半个知道者。更何况,自己还存下了三万元钱,实在不行,回到容城,也还有些底本。
“你看你不吃菜,我们都不敢吃了,你是不是炒菜时放了毒?”罗哥这一玩笑,马上把冬子从尴尬从解放出来,立即夹了一口菜,吃了起来。其实,这两口子,哪里知道,冬子前面的心理活动呢?
“这样,冬子,要说我们把你当晚辈,也不该,把你当兄弟,你也太年轻。但是,我老罗,始终把你当自家人,你觉得,对不对?”
冬子回应到:“罗哥和黄姐,对我,没啥话说。不管到哪里,我都把你们看成是自家人。这是缘分。”冬子站起来,给两位老板敬酒,就有点动情。既然是告别酒,就得把话说圆满。
“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走到哪里?”黄姐突然问到:“小陈,怪我说晚了,对不起,也许你也听别人说过了,我们要搬迁进商场,但是,你自己想走,我们也想留你,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
由于冬子动情的脸色,让黄姐敏感到了,所以她才这么急,把话说出来了。这让罗哥有点不好接,因为他打算慢慢喝慢慢说的。
冬子正要说话,罗哥怕冬子提前说出要走的意思,那样,后面的酒就不好喝了,他打示意冬子坐下来,他赶紧说到:“是这样,小陈,我们的生意估计要扩大了,我联系了厂家,谈青山区的一级代理这事,也差不多要成了,这段时间,我们就是在忙这事。我想,反正你们容城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开发,你回去也没啥意思。更重要的是,这生意大了,就特别需要你这样的能干人,况且,你也承认,我们是自家人。这样,小陈,你也不急马上答应我们。我只是这样跟你说,你跟我们一起到大商场,如果我们生意做大了,你的待遇肯定也会高。我们做人,你估计也看出来了,不会亏待你,你相信吗?”
先提出一个小的容易答复的问题,再接触实质性的话题,这是罗哥擅长的话术。
“我相信,罗哥,黄姐,你们就一直没亏待过我。这条街上我打听过,做搬运的,工资没我这么高。”
冬子没有算他义务做饭的价值,因为他觉得,做这饭,自己也在吃,并不能算工钱。但是,罗哥给他六千一个月,其实是包含了做饭这一条的。
“那这样,我跟你黄姐商量过了,你今后也不需要做搬运了,以后,你就当营业员,当然要轻松些。但是,这是个技术活,接待客户,今后有可能是接触大客户,因为我们代理后,就主要靠批发了。所以,这技术含量更高。你黄姐能力不够了,她跟你打下手,你来负责接待。因为技术含量更高,所以工资当然得提,暂时按七千一个月。当然,如果销量好,你还可以抽成,这样行不行呢?”
所有好条件都拿出来,如果冬子不动心,那就是下决心要走了,那怎么也留不住了。罗哥这样说,只想毕其功于一役,摊牌了。
谁知道,冬子却端起酒杯来,继续敬酒。喝完后,说到:“承蒙罗哥黄姐看得起,我并没有什么能力,只晓得踏实做事情况。我一人吃饱便宜不饿,也不是需要那多钱。只要能够帮你们把生意做大,我是巴不得的。”
听到冬子同意留下,两人喜出望外。于是,就在这酒桌上,说了许多动情的话。猛夸了冬子的德性和能力,还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远景。包括这品牌,如果在武汉做好了,今后冬子到容城,他们可以推荐冬子做容城的一级代理等等。
冬子是年轻人,当然经不起许多好话的,这酒就喝得比较酣畅。
两瓶酒喝完,冬子就有点醉了,黄姐洗了碗后,她骑车把罗哥带回了家,因为罗哥喝得也有点多。冬子喝多了就睡觉,等他一觉醒来,才明白,好像酒桌上,罗哥说了明天的工作,与布置商场柜台有关,而冬子把具体的事情,搞忘了。
喝了点水,深夜醒来的冬子却并不折腾自己的感情了。他想,既然要布置商场柜台,就得找些这方面的资料,多看看。他上了论坛,发现,平时那几个玩游戏的好友,也在网络上,于是开口问到:“有谁布置过建材商店柜台的?”
有一个叫军军的人,发过来:“冬哥,你太不专业了,啥建材?什么样的商场?什么样的柜台?什么品牌的商品?你不能下拦河网啊?”
冬子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大,但自己把罗哥在酒桌上的具体话搞忘了,也说不清楚这几个问题。于是回复到:“你就说布置过没布置过,无论什么,谁有经验?”
军军发来消息:“过去几年,搞过这事,要说经验,往大处说,只能是颜色与灯光的配合,形状与环境的对比,让人有看头,让人一进商场,就直接被吸引,因为你没给出具体项目,我只能说到这了。”
冬子玩笑到:“这不跟填色游戏差不多嘛?”
对方回应到:“就是就是。”
冬子觉得,自己必须要等到明天,到了现场再说了。他玩了一会游戏,然后,安心的地睡了。如果你不考虑太遥远的事,只关注当下,你的心就会安定。
第二天,黄姐依然带来了早餐,要小陈吃了再走。冬子却硬要罗哥骑车拉他到商场,年轻人对新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与探索的心。
“那你早餐还没吃呢?”
“我就在车后面吃。”
“那不行”罗哥说到:“现在街上别人都认得到你,要说我虐待你了。况且,还有事,必须在屋里说。”
罗哥拉冬子进屋,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本画册,对冬子说到:“这就是我们代理的产品,你看怎么样?”
冬子一看,是佛山一个品牌,在央视做过广告,这老店子也卖的,是瓷砖与卫浴产品,在老店里,算是比较贵的一种了。这下冬子有谱了,对罗哥问到:“这个产品比较贵,代理它当然好,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你如果营业面积不足,不行的,因为毕竟产品展示的是两个单元。第二,你如果营业柜台的位置不行,也不好,这么贵的产品,要在贵的位置摆出来,才能够体现档次,我不晓得说得对不对?”
罗哥拍了拍冬子的肩膀:“小伙子,你也真成了专家了,你只一眼就看出门道来了,我眼光没错,如果你在青山开一个分店,跟竞争,我恐怕是要输。”
按罗哥的意图,他这话是有两层意思的。一方面,他是真的夸奖冬子,因为这种行话,保行家才说得出来。另一方面,他是试探,万一冬子今后跟李雯成了,在青山跟他搞竞争,那可是劲敌。
冬子回答到:“怎么可能,我在青山搞建材?罗哥,你不相信我吗?”
罗哥放心下来,对冬子解释了,在商场的营业面积及位置。冬子听到,觉得罗哥已经提前把这些因素考虑到了,也就表示赞同。
等冬子把早餐吃完,准备起身时,罗哥又把他按了下来,对他说到:“不急不急,还有一个事,征求你的意见。”只见罗哥又拿出一个画册,对冬子说到:“这是我们代理的厂家,发过来的参考图样,意思是布置柜台的样子,你看,我们照哪个图片来施工,比较好呢?”
冬子打开画册,粗粗浏览了一下,看到里面布置的风格各异,大概有二十几种布置样式。但反复挑选,总觉得有哪些不太满意的地方。冬子想了想,问到:“罗哥,非得要按这种样式来布置吗?”
“那倒不一定,人家只说是参考,并不是非要这样。”
“这就对了,因为商场的形状与柜台的位置,各有差别,肯定不止这二十来种。更何况,市场也不一样,他们这些图片虽然看起来很好看,但放到这里,就不一定了,这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说。”
罗哥一听,这小家伙,居然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还真不简单。他原来只想让冬子挑出几种,他自己按自己的经验来选择其中一种,想不到,冬子还有其它的想法。不管冬子见识多不多,但多听听年轻人的意见,肯定没问题。
“小陈,你居然对这还有研究?那你说说。”
“谈不上研究,具体的意见,我也只是个大概,因为没到现场去,但就市场,我算了解了一些,先就市场,我谈下自己的看法吧。”
看样子,小陈还真有套路,自己以前以看他了。他居然说到市场,一幅很有生意头脑的样子。罗哥其实不知道,冬子虽然年轻,但已经做过羊肉串生意。其实,天下的生意都一个样,是卖的个人心。
罗哥只是想看看,冬子究竟有什么水平,于是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看来,我要向你学习了,你细讲,哪怕我们今天不到现场,你只讲市场,我也想听听。”
冬子说到:“我也是半桶水,你也就听听算了。如果耽误现场施工,恐怕划不来。”
“唉,磨刀不误砍柴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罗哥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好话,不顾逻辑地往上堆了。
年轻人经不起鼓励,尤其是在老板面前。冬子开始发挥起来了:“你看,罗哥,以前咱们做生意,可以说是从地板到墙面,所有商品都有,这是做一个小而全,说得好听的话,是货卖堆山,对不对?”
这几句话一出来,罗哥马上就对冬子有新认识了,这可是做过好多年生意的罗哥,没想到的。这个年轻人,脑袋里居然有这么深的老经验与体会,仅靠在我这里打几个月工,就悟性这么好吗?
“说得好听一点,我们是下拦河网,网住什么算什么。说得不好听一点,我们家开的是个装修杂货铺,对不对?”
这个比喻很贴切,罗哥点了点头:“对,只要是我熟悉的材料,只要能够挣钱的,哪怕是从胶水到踢脚石,我都要经营,万一哪个材料赚了钱呢?”
“所以,你要决定到大商场经营,搞高档货,这就不行了。那就面临着一个问题,从开超市的模式,甚至是杂货店的模式,向开品牌店开专营店的模式转变。这种转变,就造成了一个特点,那就是你只能对专门的客户提供专门的产品了,不可能在那样大的品牌下,再摆什么胶水出来,对不对?”
他们所说的胶水,其实就是那种桶装的,每桶按十公斤或者二十公斤的规格卖的,专门用来做墙壁防瓷涂料的调和剂的东西,是装修产品中最低端的材料,搬运起来最为不方便,利润也比较薄,但是,为了显得货品齐全,也得要经营。因为,这也是墙面装修材料的一种。
“所以,今后专营这一个品牌,你所面临的市场,就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你就得必须整个地转变经营观念,精准定位,只做好自己的专业。要是把自己专业的事做好了,那钱也是赚不完的。”
罗哥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天下的钱赚不完,生意做不完,只要你占有了市场某一个边角料,那就会成为大老板。
“但是,这个转变,具体是指的什么呢?”
“那就是从商品来说,是从全面撒网到单一突击。从顾客来讲,那就是精准定位,只做其中的一部分。你最满足了你的目标顾客,你就占领了他们这块市场,这就很不得了了。”
罗哥对外面的黄姐喊到:“拿个本子笔来,我要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