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侧面的这段红砖围墙上面，在听见张巍的那句话之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找那个记者的真正目的，是要彻底毁掉亭石河的石鱼产业，对不对？”
    李莎，整个人彻底被震惊到了。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因为林阔的擒拿带来的酸痛，忘记了张薇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片锋利的碎玻璃。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他们……”李莎看了一眼围墙下面的厉鬼，“我都没有告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李莎惊骇的问道，眼神甚至有些呆滞的看着张巍，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
    张巍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几分吃惊，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可怕的厉鬼。
    “你们竟然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替你复仇？”
    轻声问了一句，张巍发现，面前的这个厉鬼，竟然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围墙上被挟持的李莎。
    好吧，这个惊讶是张巍自行脑补的，厉鬼的眼睛似乎是绷得更紧了一些。
    “你要毁掉石鱼？”
    厉鬼没有回答张巍，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的那双瘆人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围墙上面。原本就全身发抖的张薇和林阔，头皮更加开始止不住的一阵阵发麻。
    反倒是李莎，她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害怕这个恐怖的厉鬼。
    在厉鬼嘶哑的声音之下，她也从之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李莎深深的看了一眼围墙下面的张巍，又将目光转向张巍旁边的厉鬼。
    “是的，我要毁掉石鱼，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复仇。”
    ——————
    几天之前的那个晚上，就是张巍姐弟跟李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在何老大的农家乐里面，敲诈事件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李莎跟着万老板回蜀都了。
    可是，其实李莎并没有离开雍坊。
    跟万老板一起出了雍坊市区，李莎就借口有事，独自下车了，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那晚，李莎趁着夜色，回到了红明村，回到了她的家里，现在她身后这个烧毁的院子。
    张巍没有猜错，李莎，就是那个老李的孙女。
    除了李莎这个孙女，老李还有一个孙子。而那个被何老大拧断了脖子的小女孩，果女子，就是老李孙子的女儿。
    换句话说，果女子，是李莎的侄女。
    对于爷爷奶奶的死，对于侄女的死，这五年以来，李莎心里的仇恨从未放下过。可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普通女人，又能做些什么？
    整个雍坊市局的警察，都没能够抓到凶手，甚至连是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是的，直到那天晚上跟何老大面对面，李莎其实并不知道这就是杀害自己一家的真凶。
    李莎有一个秘密，一个可怕的秘密。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
    她见过。
    不止一次的见过。
    在得知家人被杀之后，李莎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就见到了爷爷奶奶，还有自己无比喜爱的侄女。
    当然，她见到的，是三个面容恐怖的鬼魂。
    浑身是血的爷爷奶奶，马尾辫竖立着身前的小侄女。
    可除了刚开始出于本能的害怕，后来，李莎对家里的三个鬼魂，完全没有了丝毫的恐惧。
    那是她最爱的亲人。
    李莎当然问了爷爷，凶手是谁，可是……
    就连老李自己都不知道，何老大他们在行凶的时候，隐藏了身份，戴了头套，还拿一套雨衣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
    再到后来，李莎甚至对鬼这种存在，也不再有什么畏惧心理。
    所以，当那天晚上，她如往常一样回家“探亲”，李莎在后院里见到隔壁女人死后变成的厉鬼时。
    她真的几乎没有一丝害怕。
    除了见多不怪之外，只能说，李莎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至少比张巍他们强大了太多，比一般普通人强大了太多。
    厉鬼当然没有伤害李莎，真要说起来，没有被杀死之前，其实她们的关系还挺好的。
    于是，厉鬼变回了她正常的模样。
    于是，两个女人在张巍他们现在身后的那个后院里，谈了整个晚上。
    第二天，李莎甚至就住在厉鬼的家里。
    这个强大的女人啊。
    第三天……
    就在李莎准备离开雍坊返回蜀都的时候，一个消息，在整个雍坊市传得街知巷闻。
    何老大团伙被捕，五年前红明村的那起灭门惨案，就是何老大做下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莎一边疯狂的大笑，一边哭得死去活来，随后，她再一次留了下来。
    在平静下来的第一时间，李莎跟厉鬼，还有厉鬼的丈夫，谈了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跟张巍所猜测的，几乎一模一样。
    李莎知道单独靠自己的能力，她根本无法复仇，按照她的意志的，真正的复仇。
    积郁了五年的仇恨，让李莎完全不能接受何老大“仅仅”只接受法律的审判，她恨不得亲手拧断何老大的脖子，就像他拧断果女子的脖子一样。
    于是，李莎想到了隔壁院子的那个厉鬼。
    她当然知道这个厉鬼的强悍能力，她甚至羡慕厉鬼能一次次亲手将仇人杀死在亭石河里。
    李莎让厉鬼替她杀死何老大，她也答应厉鬼，可以帮助他们夫妻彻彻底底的进行复仇。
    所谓彻彻底底，也就是说，之前厉鬼对那些夜钓人的复仇，是有所保留的。
    “你们这样一个星期杀死一个仇人，想要彻底的报仇，要杀到什么时候？”
    这是李莎当时问厉鬼夫妇的话。
    当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厉鬼，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其实并没有答应。或许，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既让自己报了仇，又能够……
    但她的丈夫，那个病恹恹的男人，李莎的话，几乎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一周杀死一个钓石鱼的仇人，厉鬼有她的理由。
    厉鬼的丈夫知道那个理由，可李莎，并不知道，她也根本不关心这一点。
    但是，之前就说过了，在那对夫妻里面，真正做主的，是那个男人。于是，在李莎甚至连具体的复仇计划都没有说的情况下，这个交易约定，就那么达成了。
    于是，金毛死了。
    于是，何老大死了。
    于是，远在蜀都之外的那个记者，收到了一封可怕的死亡邮件。
    一切，都是因为这场交易。
    ——————
    “是的，我要毁掉石鱼，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复仇。”
    李莎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但她的情绪很激动，像是对厉鬼的质问非常不满。
    “为什么？”
    厉鬼的声音依旧阴森，可张巍分明听出，她的话里有许多慌乱。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
    厉鬼不想毁掉雍坊的石鱼？
    都变鬼了，觉悟还这么高？知道要保护来之不易的城市名片？
    “你是被那群钓石鱼的人杀死的，整个亭石河里，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你的仇人！难道还有什么是比毁掉整个石鱼产业更好的复仇吗？”
    李莎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看向厉鬼的眼神中，甚至变得恶狠狠的，语气里竟然全是训斥的意味。
    这一刻……
    张巍和林阔，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莎，目光中……
    高山仰止，佩服佩服！
    就在下一秒钟，他们的脸色都是骤然一变。
    这个院子里面……
    张巍和林阔都以为先前已经是阴冷到了极致，可是，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
    还可以更冷！
    就连旁观着李莎和厉鬼对话的张巍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厉鬼对李莎突然生出来的森然杀意！
    “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