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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师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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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向师兄种树,我们配合专业,很快就干完了。随即就帮助其他组继续干。我年轻体力好,挖坑提水的工作,就承包了。
    别说,好长时间没锻炼了,今天这一通忙活,身体反倒舒服了很多。在这个冬天的山上,我的头上居然冒出热气,毛孔呼吸着痒痒的感觉,还真好。
    冬天种树其实是不科学的,一般种树在春天。但是在重庆山区,这不妨碍。这里的冬天不是很冷,云雾缭绕雨水充沛,成活率没问题的。关键是明天就是法会,会来好多人,为了让这面山坡看起来更好些,今天抢种,改善了外人的观感。
    向师兄是林场出来的,比较专业,按他的说法,这块树苗,按今天栽种的情况看,成活率大概在八成左右,还是划得来的。
    大家一边忙活一边有一阵无一阵地轻松说笑,在劳动中,所有人的身份与地位是一样的,完全平等的集体中,人们都能够感受到共情和安全,这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学佛的人,基本上的发心都还算善良。况且,来义务劳动的人,都有因果的信仰,所以,彼此还算是愉快。
    正在这时,听到人群人有人说:“师父出来了,师父出来了。”
    循声望去,坡顶上,一群人在向大殿方向走去。正中间那个穿着正规僧袍的,明显处于中心位置,那就是师父了。他边上,除了还有两位和尚外,还有一群居士,围着他。
    此时,我发现我们种树的人群,大多双手合什,有的喊着师父好,有的念着阿弥陀佛,有弯腰行礼的,有个别,甚至就在这泥地上,跪着嗑头的。这种场面,我第一次见识,什么叫信仰。
    我也随大流,合什行礼。
    只见那师父转过身来,看了看这片种植林,双手简单合什,算是还礼,然后又随那一群人,拥簇着,向大殿方向去了。
    “估计大殿准备得差不多,师父是去检查的。”向师兄跟我说到。而当时我还没从那种震撼中回过味来,这几十个种树的信众,当时对师父那种崇敬感,真像是看见了神。
    “你明后天就见到他了。”向师兄继续跟我说到:“师父单独跟你见面,这种机会不多的。”
    “你跟他单独见过吗?”
    “见过,就是张师兄带我治病拜师那一次,从那以后,就是在法会或者讲法时,与大家一起见到他。他一般很少单独跟我们说话,上课当然是他讲我们听。平时,他只跟几个大师兄说话,当然,张师兄是跟他说得上话的人。”
    “怪不得,张师兄是个组织者,她跟我说过,师父来到这里时,她就跟着服务了。”
    “对,她也算我们这群弟子中,最能够亲近师父的人了。毕竟人家贡献大,修庙子三年,她就服务三年。每年好几个月都在山上,义务工作。”
    “她没有家庭需要照顾吗?”
    “子女都成家了,老公也死了。就是因为老公死了,所以,她才看穿了生死,追随师父,为下辈子积福呢。”
    我明白了,张师兄这不是一般的信仰,这是把庙子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业干了。
    “张师兄看样是很能干的人呢,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以前对她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们厂原来有个女同事,跟她丈夫原来是同学,这样七拐八弯才认识的。她是做服装生意的,在朝天门市场,搞服装批发。她丈夫原来是开货车的,到广东拉货回来搞批发。后来丈夫死了,店子交给女儿女婿了。”
    “朝天门搞批发,那肯定能干,怪不得,组织这百把人的队伍,搞得有声有色的。”
    大家都完成了栽树的任务,上午在广场上布置任务的那位师兄,又来检查了一遍,觉得可以,就宣布收工。晚上食堂不开饭,但考虑大家劳动比较辛苦,已经蒸了些馒头,还有咸菜,各宿舍派人去拿。
    我和老向一起又承担了这个任务,到食堂拿馒头和咸菜,还把已经空了的开水瓶子拿去,灌满了开水。
    “原来我们学法时,按戒律讲,过午不食,但是有体力劳动除外。毕竟,我们居士,跟和尚不同。”向师兄在回来的路上,边走边给我说到。
    此时,我看见,紧邻食堂的,和尚居住的地方,出来一个和尚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那个和尚,今天种树时见过,就是跟在师父身边的人。
    而跟他一起的老板模样的人,是我的猜测。因为,他长着乡村土豪一样的模样。肚子大,衣服整洁挺括,目空一切的样子。头发向后梳,打过摩丝,手上的金戒指晃了一下,光芒明显,而戴金表的手上,居然拿着一串念珠,微笑着走在那和尚的前面。
    这本来不是个好看的稀奇,但向师兄却停下了脚步,悄声跟我说到:“就是这个老板,投资修庙的那个。”
    原来是他。这就是传说中,从小拜那个石菩萨,最后发大财的老板,最后访师父,投资修庙的人。
    向老师不走,手上提的东西仍然在手上,目光却落在那两人的背后。我也跟着看稀奇。原来在和尚住处与食堂之间,另有一条小路,顺着石梯子向下,看得见,下面约两百米处,有一栋别墅模样的建筑。
    建筑院坝内,停着一辆车,不用细看我就知道车型:丰田霸道。其实原名应该念普拉多,但在中国,就被翻译成霸道了,有一种深厚的土豪味道。
    “那就是老板的家,他老家就住这里,后来发财,把家里房子重新修成这样的。那车,虽然是他的,但平时主要是师父在用。他自己的车停在车库里,师父这车,停在院子里。”
    向师兄在介绍时,我发现,他们已经各自打开车门上了车。我注意到,老板坐进了后排,而驾驶台,居然是那个和尚坐进去了。车子发动,猛地,窜出了大门,迅即消失在山下的拐弯处。
    当然,我不是说和尚就不能开车,毕竟这个时代,驾驶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技术,只能算是生活技能。我有点好奇的是,那和尚开车的风格,从发动到起步到出发,如此猛烈,像是个不淡定的塞车手。与这前同师父出来时,那种很恭敬很沉默很平稳的神态,判若两人。
    晚上吃了点馒头和咸菜,喝了些白开水。我想到,晚上估计应该多打点开水,劳动了,有人要洗澡,但这里又没有澡堂。问向师兄时,他却说,这时食堂没有人了,也没有开水供应。
    “那洗澡怎么办?”
    “学佛的人,没那么娇气,哪能天天洗澡?这冬天,汗出一点,也没什么的。如果是夏天,水房有冷水洗一下就行。”
    “总得要洗脚吧?”
    “差不多就行了,这五瓶开水,一个人倒一点,兑点冷的,洗一下就行。”
    这种生活状态,也可以说是极简主义了。我估计自己也是变娇气了,每天洗澡,本来就是不农村人的习惯。我过去在农村时,也是一周把洗一次,冬天特别麻烦,专门要烧水,用一个大桶,提到房间内,兑些冷的,洗一下就行。我在部队时,最开始,也是一周洗一次,部队的运动量和出汗量如此之大,我都能够适应。
    整理完毕后,大家闲聊了一会,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功课。有打坐的,有看经书的,反正,互相说话打闹的人很少。毕竟,这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没有我们部队或者大学宿舍那种闹腾劲。
    看样子,向老师是了,我就迅速爬到上铺,翻开今天在广场上,别人给我发的黄布包,里面有几本书。这几本书,都是介绍佛教的东西。
    有一本书,是讲灵验故事,说什么哪个哪个原来生病治不好,念了多少遍佛,结果自已就好了。说哪个家庭,总是没有生孩子,念了捐了多少功德,做了多少法事,结果妻子怀了双胞胎。
    其中最重要的,是介绍今天那个老板的,说他小时候是如何穷,天天上山放牛打柴,但是,他每天都要拜拜那个石菩萨,最后,做生意,路路通,挣下了亿万家业。
    对这种事,我觉得我是不太相信的。当然,我也不否认,真有这种事情的存在。以我的经验来说,病没治好,是没找到好医生。而发财的人,我见得太多了,还没听说,我那些富豪朋友们,是通过拜菩萨而发家的。
    还有一本书,讲的是这个师父如何神奇,说他是在梦中得道的。他从小父母又亡,在流浪途中,遇到一个老和尚,把他收到一个破败的庙子,教他佛法。但直到老和尚去世,他都没开悟。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菩萨,告诉他该如何修法,如何参禅。他为了避免别人的打扰,就离开庙子,在五台山附近找了一个山洞,独自修行。曾经坐过四五十天,不吃不喝,最后金光大开,悟得无上法门。
    他本来在悟道后,就想到另一个世界去,度他原来收留他的师父,因为他师父修一生都没悟道。但有天王托梦,告诉他世间还有一个大因缘,必须将这因缘了了,才能走。他师父的事,有这个天王护法,不必要他操心。
    这个老板当时求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想理的,因为打扰了他的修行。这老板心虽然诚,但师父不确定,他是不是神仙所说的因缘。
    直到这老板拿出那张照片,就是那个石头菩萨的照片时,师父才震惊了。原来,梦里教他佛法的菩萨,就是这个菩萨。师父明白这就是他的大因缘,所以答应了,来到重庆这里,把这菩萨的法门传于世间,普度众生。
    这个故事,没有第三人见证,所以,你不能说他是编的,也不能随便相信。从逻辑上说,只要师父和老板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但是,我们作为一个外人,要相信或者不相信,都是没有证据的。
    还有一本书,这名字和内容我都很熟悉,《了凡四训》,这是内地佛教的入门类图书。也就是让人相信因果的意思。原来我都看过。
    但今天看,却不太一样。虽然我只看了看它的封面,没有打开它。我发现,我此时几乎与了凡先生在南京时的状态差不多。
    当时了凡先生在南京,考上了举人,就等在南京候选。明代科举,分南北两个贡院,这是中国高考制度的一次重大改革。
    原来科举,是全国统考,统一试卷统一阅卷统一录取。但在明代一次考试中,发现,所以的进士,居然都是南方人。当时,中国南方比较富庶,教育也比较发达。北方人生计困难,读书的人少,并且教育也不发达,所以高考很难出好成绩。
    但是,科举不是一般的考试,它是未来政治官员的选拔,具有相当明显的政治意义。中国是南北统一的中国,不可能在未来官员的构成上,只有南方人。为了解决这一矛盾,于是就出现了贡院的南北分设。
    其实从宋代以来,南方因为经济发达,生活质量早就超过了北方。再加上燕云十六州四百年来离开了中原王朝的控制,早就缺失了读书科举的风气,所以才造成明代,刚刚回归中原王朝怀抱的北方读书人,水平不如南方的局面。
    朱棣政变以来,就形成了中国的基本状态,经济靠南方,政治在北方。
    南北贡院,就是在试卷上在阅卷上在录取上,南北各分配相同的名额,各自取士。今天我们高考,也有各省出试卷的制度,虽然有些省份用的是全国统一卷,但录取,却是各省划名额的。
    要不然,以江苏湖北湖南的教育质量,那清华北大,招录新疆西藏的考生,只会越来越少的。
    在中国,高考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教育问题,它关系着政治和传统。
    当年了凡先生在南京的南贡院中举后,等待吏部的候选。这就好像,他具备了后备干部的资格,等待正式任命而已。
    当年有一个老先生给了凡算过命,说他哪年哪月将以多少名中得秀才,哪年哪月会以多少名中得举人,这些大量的预测,在他生命中都一一得到了精确的验证。
    所以,这一次,他也知道,自己将在南京等待多少时间,最后任了四川某地的县令,甚至他已经知道,自己子女情况如何,自己活多少岁,死在哪里,等等。
    精准预测的未来,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抱有期待或者失望。以前的经验,让他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变得异常平静。老先生的算命,帮他预测了人生。当你提前知道你人生未来时,你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根本也无法有痛苦或者兴奋的感情。
    无情未必真豪杰。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没事就往南京附近的一个寺院跑,与那里的方丈也算熟悉了。有一天,方丈打坐,他也跟关打起坐来。方丈这个坐就打得长,将近两个时辰,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四个小时。
    我打过坐,一般半个小时,就会出现腿麻脚疼心烦意乱的情况,经过长期训练的妍子,每次打坐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四个小时的打坐,不仅是身体有巨大适应能力。更重要的是,心理状态。
    这就跟站哨一样,当年在部队站哨,一班哨是两个小时。本来在平时军姿训练时,站两个小时是没问题的,当时是全体战友一起站,一边还有班长检查动作不停唠叨。
    但让你一个人站在哨位上,你就知道,坚持下来是如此困难。最难的地方有两点。一是孤独,身边没有一个人,漆黑的夜里,你在一个孤独的灯光下孤独地站着,就像一个主演尽力表达,却没有一个观众。二是烦闷,内心是无法停止思考的,身体被束缚在一个姿势上,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据我的经验,刚站哨那些适应不了的战友,下哨时最大的感觉不是脚麻腰疼,而是想吐,这都是心里憋出来的毛病。
    身体可以训练,而心,却无法停止它的波动。
    当时了凡先生陪着方丈一起打坐,居然也端坐两个时辰,不动不动。这种功夫让老和尚大吃一惊,以尊敬的方式问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专业。
    而了凡先生讲了自己的故事,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已经习惯了按命运的安排生活,没有心理活动和精神向往,当然能够定下自己的内心。
    老和尚笑道:“我以为你是个豪杰,原来却只是个凡夫。”
    后来,他学佛做功德的故事,一次次超越了自己原定的命运。超越凡夫的过程,就叫了凡,这也许是他名字的喻意吧。
    这里面唯一的一本经书,就是《阿弥陀经》,这间屋子里,包括向师兄,看的,就是这本经书。从我所了解的佛学知识来看,这属于净土宗的根本经典之一了。
    净土宗,与禅宗在修法道路上,有区别。当然不能说哪个高哪个低,因为八万四千法门,条条都通解脱。据说是东晋时期,一个著名的祖师认为,当时时代,人们的慧根已经不能保证自己的力量,能够开悟得道了。
    依据这部经典,可以依托菩萨的力量,帮我们到达解脱的彼岸。阿弥陀佛在他的愿望中说,他能够帮助一切信仰他的人,只要是诚信真信和净信,他就能够在临终时,用佛菩萨的力量,带他们到极乐净土,来到他的身边,听他的佛法,最终得到解脱。
    那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人人都想去。但这种修法又是人人都能够掌握的,因为,只要你诚心念着佛号,佛就会来接引你。
    国内有一个先生说,这是天堂门票券最便宜的法门,因为一句话的事,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
    这是净土法门,在今天中国佛教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原因之一。人人都可学,人人都有机会。
    这一点,我本人也有体会,比如法相宗,比如玄奘法师的门派,他们的经典和论,我都看不太懂,别说普通老百姓了。专有名词之多,理论水平之玄,像是哲学教授的考题,老百姓怎么可能依据它来修行呢?
    而禅宗,讲直指人心、立地成佛,但是,又没有什么可靠的章法可学。参禅打瞌睡,或者妄想,没什么把握。如果一个简单的有把握的东西出来,大家肯定会选择它了。
    但是,这个东西也有点疑问。大家都说,临终时,佛来接引你。究竟去了西方没有,谁来告诉我?没死的还没机会,死了的不能告诉活人。
    不能证伪,这事就玄。
    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它。历史以来,如此多的人,比我聪明的多,比我成功的多,比我有功德的人多,他们都信这个法门,肯定是有道理的。这些聪明人都没否定,我就更没资格评价了。
    他们与其说是念经书,不如说是看经书,因为都没出声。房顶就一颗白炽灯,泛着昏黄的光,好在经书的字都很大,这些中老年人,不用戴老花镜,也看得清。估计,有的人是在默念,因为嘴唇在动,没有发声。
    但是,对面一个打坐的,让我有点奇怪。他打坐采取的姿势,确实是我所不能达到的,是双盘。也就是左脚放在右腿上,右脚放在左腿上。
    而他的双手,我也熟悉,双手放在腿中间,左手下右手上,两大拇指相柱,我知道,这是佛教中的一个手印,叫定印。
    但他的姿势,却没有定下来。他比较缩,这是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缩头缩肩的,好像怕冷的样子。其实他不冷,因为他下面围着被子,上面身上穿着羽绒服。
    他紧闭双眼,可以看出他面部的紧张程度。他咬紧牙关,腮帮体现明显。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向左边依稀,偏着偏着,突然好像意识到了,又忽然坐正,但过不了一分钟,又向左边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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