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崇拜的动机
“哼!你们男人做事,总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我的毯子是你盖的吧?我的门是你关的吧?估计,我睡觉的时候,你不知道怎么在偷看人家呢。”
我热血一涌,反击到:“你跟你姐说的啥,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睡觉时,你没偷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她迅速跑过来,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往我怀里一扔。“看吧,反正我的东西都让你看过了,看够。”
这明显是生气了。况且,她话也说得不对,什么叫她的东西我都看过了?
我当然不好直接问这么尴尬的问题,我只是笑到:“我已经看了些,不看了,你收好。”
“偏不收,你自己做出来的,你自己负责。”
这又是一句双关吗?手机是我做出来的,我负责它,这说得通。但是不是有另外一层意思呢?我跟乔姐做出来的事,我也要对今后的事负责?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样子,不得不面对了。如果跟一个少女玩机锋,我是有点怕。我不是没被少女勾引过,那曾经是妍子。但她的选择是众多的,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没有眼前的二妹,那样咄咄逼人。
妍子当时的状况,十分复杂,但她对我的好,是从兄妹开始的。而眼前这个,对我的好一开始,就是冲着男女关系而来,让人无法回避。
“二妹,来,坐下,我们说说话。”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答应我,只准说真话,行不行?”二妹显然不愿意浪费我主动邀请的机会。
“我答应你,你得先帮我烧壶开水,我们泡着茶,慢慢说。”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以平缓她的情绪。
她果真就端起电开水壶,烧水去了。过了一会,茶泡好了,她坐在我身边。
“庄哥,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呗。”
“那好,我问你,在你姐的描述中,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好的人,你不是看了短信吗?”
“不要那么笼统,具体点。”
“好吧,见到你后,我知道,姐没骗我,你真是那样的人。当然,姐从来没骗过我,我绝对相信她。我们无话不说,你也知道。其实在她的描述中,不仅她对你有绝对的依恋,也造成了我,遥远的我,对你的向往。”
我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个样子,让你失望了吧?”
“不对,庄哥,看到你后,我更崇拜你了呢。我们是实话实说是不是?不像有些男人,口是心非的。我们山里人,这点东西还没丢吧?”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你其实是一个孤独的人,庄哥,别以为我年轻,没看出来。我姐也早就跟我说过,你这种孤独,是每个离开故乡来到城市里的人,都有过的。不过,你的孤独,还有另一种含义,我说不上来。总之,这种孤独,让我看到了光。”
把我说神了,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努力和奋斗,为摆脱贫穷而挣扎。但是,你又要保持良心,这很少见。我处社会时间不长,但我只知道男人分四种元素。每个男人的特点,只不过是这四种元素的组合。”
嘿,有意思,这小姑娘,居然搞起了性别分析。要知道,性别分析最权威的书籍是《性与性格》,那也是一个没结过婚的少年,天才的少年如同外星来临的智慧,才产生了这个天才的著作。
我想听听,这个山区出来的少女,是以何种角度来分析男人。
“男人的四个元素,对于我们女生来说,最重要的特点是:钱、能力、良心、情趣。这四种有还是没有,共有八种情况。它们组合成了这世界大部分男人的特征。”
这很有意思,原来女人是这样看待男人的。
“比如,乔姐的初恋,就是没钱、没良心、有情趣的组合,两差对一好,结合起来,就是个渣男。对不对?”
“还真是,这种分析方法,有点意思。”我鼓励到。
听到我的鼓励,她继续说到:“比如张哥,他要简单些,就属于有钱有能力与没情趣的组合。两好对一差,算是中上吧。当然,后来的情趣转移,就与我姐离婚了。”
我马上问到:“他与良心无关吗?”
“不是无关,只是良心这个东西,不属于他的特点,他犯的错误只是普通男人犯的错误,他做的有良心的事,也超不过一个普通男人的范围,所以,特点不突出,就不算。”
“那么,按你这种方法,有没有四种全部特点都明显的人呢?”
“当然有,如果一个男的,他没钱没能力没良心没情趣,这四种特点都突出的话,那么这几乎就不叫一个人了,那是畜生。在牢里,关着一些呢。”
这个,当然有。我在当武警时,看守所里就关着个别这样的人。这种人不能用人渣来形容,不能把他们当人看。他们仿佛是人性没有进化完整,所以,也可以骂他们为畜生。
“有意思,这种人我还真见过。过去我当武警时,牢房里关的,就有这样的人。当然,最多的,是那些吸毒贩毒的家伙,最后变得一点人性没有,也就是畜生了,只不过披了一张人皮。”
“不要看不起我,也不要老把我叫小姑娘小姑娘的,庄哥,从今天起,只允许喊我二妹,听到没?”
我笑了,只要她轻松起来,我也就放松了。
“庄哥,你在我姐眼中,其实也是四个特征都明显的人。有钱,有能力,有良心,有情趣。在我姐眼中,你是上帝造出来的,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这话又把我捧起来了,该不会双手一撒,叭叽,把我摔下去吧?但是,八十岁的老太太都喜欢听奉承话,何况我这样的年轻人?我享受着这种吹捧。
“你在我眼中,还有一种新的性质,是我发现的,我也不准备把它加入到我的元素中,因为太难得,不是普通男人的概念了。”
“什么东西,我爱听好话。”我这是起哄架秧子。
“你身上有一种悲剧性的神秘气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你跟别人不同,总像是有某个东西,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但却那么迷人。”
这是高档的词汇啊,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我转头盯着她,她的脸上,全是痴情。
赶快收回目光,我不能接招,不能欺骗一个纯情的、有思想的、在努力追求美好人生的美丽的少女。
“只是,只是,你在我面前,少了一点情趣,你对我不能像对我姐一样,放松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知道你是故意在约束自己,我不怕,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人们说,女人是男人的一面镜子。这话没错,要不是二妹的提醒,我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另一个特质:神秘性。其实,我也算是有点神秘的,那并不是,我因为会点周易就神性了,会点算命就神秘了。
我身上总有某种宗教情怀,这或许与我的经历有关。比如,我三次碰到的那个端庄的中年女性,都是极其神秘的经历。比如我多次梦到的黑色方框隧道,以及古代祭师的梦,甚至还在丽江得到了自然环境方面的某种证实。
更何况,我与妍子结婚以来,真正产生爱情的地方,除了故乡,就是在那个活佛面前,听到活佛讲法之后,偶然地奇迹般地产生了神圣的感觉,我与妍子的神圣感觉碰撞到了,产生了爱情。
在我的内心中,总愿意相信有某种古来的宿命,在决定着我人生的走向。这种宿命,不是地煞符的诅咒,也不是道德报应的简单对应,而是从远古以来,我都有一个确定的身份和使命。
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东西,二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也许,她只是关注我的精神状态,从那些游离感中猜测的吧。
也许,她只是看多了悲剧性的小说,联想出来的吧。她入戏太深,总爱角色扮演,也我和她自己的想象,装在了一起。
我说到:“二妹,崇拜一个人是不对的,你接触了我这些天,也发现我许多缺点,你就知道,没一个人,值得你去崇拜。”
“不,庄哥,我并没把你当神,我只是想在你这里,得到哪怕一点点有情趣的回应。通过你,证明我自己的价值,就这么简单。这与其他人的崇拜,是不同的。”
“什么意思,你所说的其他的人崇拜,又是什么呢?”我得赶紧把崇拜这个词,从我身上摘掉,背负着它的名声,是不能承受之重。
“你在湖南也看见了,这里的许多人,都有许多崇拜。在我们老家,原来也是崇拜很多神仙的,包括土地爷,包括山神、水神等。我们湖南,有道教,佛教等,也是正规的宗教崇拜。当然,社会中,还最大量的崇拜现象,如果崇拜没意义,他们还会拜吗?”
“你说详细点,举例最好。我智商低,乡下来的,不要忽悠我。”我玩笑到。
她的口气可不是开玩笑,继续一本正经。
“在我们这里,崇拜对象,最多的是,毛爷爷,我姨父,就是他的崇拜者。即使知道他犯过错误,他们也故意回避,只愿意单纯往好的方向想。”
我问到:“你就没细想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吗?”
“我想过,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也许,他们这样就拥有了一件精神武器,凡是是精神或者智力上企图屈辱他们的,他们就抬出毛爷爷,事情就简单了,别人也就败下阵来。因为,他们只知道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拼命使用,我是说,在思想和情感上,拼命使用。”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解释,对我的启发很大。对啊,毛爷爷是打败了一切精神和社会贵族的人。农民或者说中下层群众,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压力之下,憋屈着无法在现实中挑战,就抬出这个终极杀器,完全可以取得精神上的胜利。
“庄哥,你聪明得多,我的解释对不对呢?”
她倒问起我来了。我也不得不回答:“当然,你的提法是很有价值的。但是,我认为,还可以有其它补充,大概就完整些吧。”
她居然,又搬小凳子,坐在我对面了,双手托腮,望着我,如同一个小学生。这让我紧张起来,有种即将误人子弟的感觉。
“你还是坐到沙发上来,你这样看着我,我有压力。”
“哼,怕是想占便宜吧。”她又迅速坐在了我身边,紧挨着我。这是谁占谁便宜呢?我倒是真轻松了。
“崇拜一个人,或者一个故去的人,一个相对熟悉的伟大的人物,至少有几个好处,这好处,就是动机。你所说的,是武器,是好处之一,能够得到精神上的胜利。我所说的,是另外的好处。”
“庄哥,你慢慢说,不必那么早就出结论,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这话,她至少说了三遍了。是谁急吼吼,往我身边凑?
“第一个好处,是思想简化。一般来说,要有独立的思维模式和能力,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基础,得有一些逻辑习惯,有一些思考习惯,长期训练,才能养成。你知道,普通老百姓,不要说没这些知识,连这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思考思维的,大部分人,还不是为了眼前的那碗饭?”
她倒是直接。
“有一个能够代替你的思维,你了解一些他的结论,你也可以复述他的一些语言,这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把那个人的思考引用过来就行,免去了麻烦。况且,他们有一个理由,无往而不胜。”
“什么理由?”
“如果你要各他们辩论,他们会反问:你有老爷子厉害吗?只这一句,就会让那些有点思想的人,哑口无言。这跟你的武器论,颇有相似之处。在顺境时,背背他的诗,体验豪放;在逆境时,读读他的话,勉励自身。你想想,这也是不错的精神体验,对不对?所以,它还是能够带来简单的快乐的。”
“是不是太简单了点?”二妹问到。
“当然,矛盾无处不在,困难随处可见。总得要找一个遮风避雨的精神家园,才能取得心理的平衡。尤其在这个剧烈变动的大时代,命运无法被自己把握,更需要了。你听说过,鲁迅的一个比喻吗?”
她摇摇头,不知我所指。
“鲁迅说,假设一个铁屋子,关着一个人,从里面根本打不开。里面的人正在睡觉。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将窒息而死。但是,你如果企图把他从熟睡中喊醒,那不是增加他的绝望和痛苦?与其这样,不如他在安眠中睡死,还人道些。”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对于没有独立思维习惯的人来说,他的思路如同铁屋子,崇拜就是安眠,如果你打破他的崇拜,他又无法冲出铁屋独立思考,岂不是要每天生活在痛苦的纠结之中?”
她仿佛明白了些,也捏了捏我的胳膊,让我继续讲下去。
“第二个好处,是给自己找理由。你知道,老爷子是造反出生的,他有打破现状的勇气和能力。而老百姓需要什么?就是需要打破现状啊?就是需要造反和改变啊。如果没有改变,他们在对比之下,尝到的,只有痛苦。尤其是那些,把幸福建立在与别人对比基础上的人。自己混得不行,怪别人,怪社会,怪世界的不公平,这在老爷子的思想中,遍地皆是。”
“可我觉得,现实中的大多数人,并没好痛苦啊?”二妹这个问题非常好。
“对,现实中,每个人的境遇都在往好处变。比如今天过的生活,就连普通农民,也比过去的地主强。你在农村,也经常吃到肉,不是吗?”
“吃穿都没什么,我们这些还是不缺的。尽管,我们家是当地最穷的人。”
“那么,总有一些人,对现实不满,他们不满什么呢?是比较,比较让他们痛苦,让他们有造反的冲动,虽然他们没那个胆量和能力。”
二妹感叹到:“是的啊,总觉得比别人差,这很不舒服。”
“那么,这些人的幸福观,为什么要建立在与别人,尤其是与身边人的比较之上呢?这与中国传统文化和生产方式有关。”
我知道这是个大问题,鉴于她的理解能力,我准备简化了说:“我们是一个集体主义意识很强的社会,各个社会单元被家族、乡邻等圈子所包围,眼界窄,况且没学过历史的人,观察时间的长度也不够,所以只盯着眼前的人来评价自己的状态。别人是自己的镜子,尤其是身边人。为什么这种观察呢?因为自己不能独立地审视自己的存在。当然,从文化和生产上说,还有许多理由,不细说。简单地说,大部分中国人,人性和传统决定,幸福感来源于与身边人的比较。”
二妹说得更简单:“从感觉上来说,我们老家有句话叫:望人穷不望人富。现在的话是:听到你比我惨,我就放心了。这样说,对不对?”
“精辟!这种比较,造成大部分普通人的不安和压力,当然得找个理由和武器了。崇拜他,是希望再出现一个他,带领大家打破这个对比,重新洗牌,以平复自己不平衡的心理。”
二妹反问到:“难道,就没有更独立的评定幸福的标准吗?”
“有。人是追求快乐的动物,自身的快乐,就会带来幸福感。但大家受条件的限制和道德的约束,没能力或者不敢大胆追求,想要的没得到,也会抱怨。”
此时,二妹伸出头来望着我,嘻嘻一笑。“怪不得我姐幸福,原来,你给她带来了快乐。谁不想呢?”她感叹到:“没钱的人没条件,有钱的人,却不知道细细品尝,浪费了多少好时光。”
我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到:“二妹,你爱思考,很不简单。”
“哎,有什么用,人家不给。”
她这明显是在说我,但我不能接茬,我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没说。
“但是,这种追求快乐的方式,容易走入另一个误区,就是只把身体上的欢愉当成目标。要知道,身体上的欢愉始终是有极限的,这叫欲壑难填,追求刺激到一定程度,就离吸毒不远了。”
“那怎样追求快乐,才是好的办法呢?你教我一个。”
“按我的理解,需要三个方面都正确,才是好的办法。方式、目标和反馈。方式,不是简单地以合法的方式,还有符合良心的方式。如果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事后自己谴责自己,只会遗留痛苦。比如,以取笑残疾人为乐的,事后良心过不去,曾经做过的事又无法挽回,当你回忆起它时,就有痛苦。”
“这个我懂,不能违背内心的底线,对不对?”
“对。目标,一定要记住,快乐是一种精神状态,而身体,只不过是手段。如果仅满足身体的欲望,不能引起精神状态的提升,称不了快乐。就像我跟你姐一样,我们之间有复杂的感情因素,不跟你解释,那才是快乐之源。”
“切!别以为我不懂!”
我不理会她的讥讽,继续说到:“反馈,就应当是正反馈。如果这个追求快乐的行为,事后给你好的提升,就是好的。如果事后给你带来麻烦或者痛苦,这就是负反馈。比如吸毒,当时很嗨,事后却付出了身体甚至生命的代价,就不行。”
“那,你跟我姐,在一起,得到什么反馈?”她这个问题太直接了,击中了我的要害。
“当然是正反馈,这正是我们长久的原因。”
“为什么?”
“我在她的快乐中感受到了快乐,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和力量,我想,她肯定也是一样的。”
“庄哥,我姐跟我说过,我也值得拥有,她所拥有过的一切。你看呢?”
我懂,但不能回答。我谈话半天,得到这种反馈,无法判断正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