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北方要塞已经近在眼前。
    鉴于老祖宗的身份特殊性，肖恩并没有搞出什么隆重的迎接仪式，直接越过了正常关防，秘密进入。
    这个在前来北方要塞的路上，肖恩就已经跟老祖宗明说了。
    对此老祖宗表示理解。
    就像她动不动挂在嘴边的，当你活到她这个岁数的时候，将会看淡很多东西。
    这让肖恩想起了前世非常有名的人生三重境界。
    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三重，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老祖宗妥妥的是第三重境界。
    论到人生经历跌宕之起伏，他老人家的数遍天下，无人能及。
    咴律律！
    肖恩带着老祖宗，还没等到靠近法师塔，便听到一声嘹亮的马嘶。
    一道黑影闪电一般的冲到了肖恩与老祖宗的面前。
    最后一个漂亮的急刹车，一双硕大马蹄，在两人的面前，高高亮起，一双马蹄铁上，似乎带着玄奥的术法回路，隐隐的有火光在上面闪过。
    若是被这一双大蹄子踹实了，就算是一名久经训练的战士，也会被生生踹的骨断筋裂。
    无论肖恩还是老祖宗，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更准确的说，肖恩的脸色已经如同锅底一样黑，怒喝道：“踏火，你又给我惹是生非，信不信明天我就将你送草原上当种马？相信那些温柔可亲的母马们，一定十分想念你，你看这段时间，又养的膘肥体壮了几分。”
    毫无疑问，敢在北方要塞这么乱来的战马，只有一匹，肖恩的领主坐骑——踏火。
    虽说它是肖恩的专属坐骑，但是在它到手不久后，肖恩又入手了安迪斯巨鹰坐骑黑项圈，永夜军领发生的几项大规模战事，都不适合动用骑兵。
    肖恩骑乘它的次数，屈指可数，未来用到它的机会，只怕也不多。
    但是它的身上，一旦打上了领主标签，就没有人会动用它。
    尤其是永夜军领最初几年，繁衍返古变异马群的时候，它也算是立过功，尽过心血的。
    很多军人天生会对它有几分好感，毕竟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自己坐骑的祖父或者曾祖父。
    所以，它一直被散养在北方要塞，算是此地一大霸主。
    肖恩老大，巴顿老二，它老三。
    至少它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黑马踏火的性子比较恶劣，肖恩一开始就清楚的。
    更准确说，是比较贱皮子。
    有点像熊孩子，但是多少比熊孩子好一些。
    大错没有，小错不断。
    通常还是那种让人哭笑不得的。
    这些年在北方要塞滋养，吸收了不知道多少术法能量，不仅实力提升，智商也有几分提升，都快要成精了。
    一听肖恩的威胁，立刻将自己红光闪闪的新式装备给收了起来，整匹马的精气神就像给抽了一样，垂头塌肩缩肚子，气质上面，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前一秒还是身经百战得精锐战士，下一秒就变成街头混吃等死的无赖汉。
    若是不清楚黑马踏火秉性的，绝对会被这种变化闪了腰。
    一双硕大马眼，蒲扇蒲扇的望着肖恩，一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
    马尾更是摇的跟风车一样，跟条狗差不多。
    对于马来说，这可绝对是一项技术活，毕竟它们的尾巴构造与狗的相差甚大。
    “你这战马倒是有点意思。”老祖宗被黑马踏火这种神乎其神的变脸技术给逗笑了，不过目光转到踏火背上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岁月不饶人，没想到小家伙，你已经老成这副模样。”
    汪！
    一道黄色身影，从黑马踏火背上轻飘飘的跳了下来，然后慢吞吞的走到肖恩的身边，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大腿，方才侧着头望着老祖宗，目光流露着一丝疑惑，意思好像是在说，我认识你吗？
    这道黄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从小与肖恩一起长大的安迪斯猎犬巴顿。
    种族年龄界限，是造就生死离别的源泉。
    肖恩的人生刚刚起步，老巴顿却早已经走完了一生，步入了人生暮年。
    它能活到现在，完全是跟了一个重情的好主人，想方设法帮助它续命，延缓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是最终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它是一条狗，肖恩拥有足够能力前，就已经步入晚年的狗。
    哪怕它较之普通猎犬聪明很多，但是受限于它的种族出身，也很难进行正常修习。
    老巴顿曾经油光的皮毛，已经变的斑驳不堪，锐利目光也变的浑浊无力，大部分都在沉睡状态，很少动弹了。
    唯一没变的，只有迎接肖恩的习惯。
    只要肖恩的本体离开了北方要塞，它每天都会到城门口趴着等着。
    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陪肖恩一起狩猎，一起在大山中肆意奔跑，等自己的主人回来，这是它唯一能够做到的。
    虽说肖恩的主体意识，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北方要塞，但是他并没有打扰巴顿这么做。
    因为若是剥夺了老巴顿这么做的权利，或许会将它存在的价值，将它的精气神剥夺干净，就连活下去的动力都不再有。
    肖恩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为自己的老伙计尽可能的提供便利。
    让黑马踏火成为它的伙伴和代步工具。
    肖恩与其说是对黑马踏火纵容，不如说是对自己这个老伙计投入的深厚感情。
    鸡贼鸡贼的踏火，在吃了两次亏后，明显悟出了马假狗威的人生至理，谁的面前都可以趾高气昂，唯一对这条老狗，要言听计从，伺候到位，反正它精力已经严重不足，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趴在那里，剩下的时间，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后来有条件了，肖恩甚至在老巴顿等待自己的城门口，专门通了一条能量输送管道，建立了一个术法能量充足的狗舍。
    肖恩不仅没有因为这件事背上公器私用、奢侈浪费的骂名，相反赞誉有加。
    肖恩与老巴顿的深厚感情是人尽皆知的，自家领主对自己身边一条老狗，都投注如此丰厚感情，对身边那些效忠他的人，还能差了吗？
    相比起薄情薄义的领主，大部分人都喜欢追随一名重情重义的。
    原本肖恩的眼中闪过了相同的疑惑，不过想到老祖宗对自己的熟悉，立刻就释然了。
    对方既然从小便监视，定然认识巴顿，也清楚人狗之间的感情。
    老祖宗弯下身子，摸了摸老巴顿的脑袋道：“忠犬难得，既然你能活着见到我，我就送你一个机会，重新开始的机会，希望你能够陪我曾孙更多时间。”
    只见老祖宗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手中便多了一只篮球大小、椭圆形巨蛋。
    “这是？”肖恩露出了惊异神色。
    老祖宗手中托着的这颗巨蛋，显然并非凡物，只见上面黑雾缠绕，即便是近距离观察，肖恩也未能明确确认，这颗巨蛋究竟是虚体的还是实体的。
    上面缠绕的黑雾，肖恩并不陌生，正是与阴影噬魂豹和吸血诡影藤操纵的阴影力量如出一辙。
    巨蛋上面散发出来的庞大生命力，就算是肖恩也为之侧目，就算是那些经过永夜军领精心培养的返古安迪斯巨鹰产下来的鹰蛋，也不及它的百分之一。
    “这原本是一枚黑龙龙蛋，不过不幸流落到了阴影夹缝中，被那里特有的阴影力量所侵蚀，转变成了一枚幽影黑龙龙蛋，别看它生机旺盛，实际上，它自然孵化的几率不足万分之一，因为龙蛋中的龙魂，在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被阴影力量所吞噬掉了，不过其是绝佳的灵魂载体，只要用灵魂注入仪式，将一个成熟灵魂注入其中，其便会自然孵化。”老祖宗并没有卖关子。
    肖恩的目光在老巴顿与幽影黑龙龙蛋上，来回扫了两圈，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道：“老祖宗的意思是，将老巴顿的灵魂注入到这枚龙蛋中？这能成吗？”
    老祖宗淡淡微笑道：“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主要是你能不能接受的了。”
    肖恩的心中一动，老祖宗这是话里有话。
    肖恩与老祖宗的聊天，看起来有一搭没一搭。
    实际上，自始至终，都遵循着由浅到深的原则。
    老祖宗确实一开始就承诺了，对肖恩知无不言。
    但是这种话，也就是听听，千万别完全相信，夫妻之间都做不到完全没有秘密呢，更别说是本身就有所图谋的人。
    关于老祖宗如何能够存活三个世纪之久，这种涉及到个人隐私的核心秘密，肖恩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当初肖恩猜测，老祖宗是利用超高的术法能量浓度环境，减缓了自身细胞更新换代速度，从而达到了延长寿命的目的。
    但是这个灵魂注入仪式的出现，明显让这件事情出现了更多的可能性。
    莫非她老人家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若是自己连将一条狗的灵魂，注入龙蛋都接受不了的话。
    就更别说是接受一个人的灵魂，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上。
    “老祖宗有几成把握？”肖恩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老祖宗的问题，但是他的反问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虽然算不上黑，但也绝对算不上白，某种程度上，这种事情，他处于双标状态。
    这种邪恶手段，若是对于自己有利的话，他就算是不支持，也会抱有一种默认态度。
    若是对自己和自己的统治不利，那就绝对不会姑息了。
    除了少数道德模范，大部分人都是这种双标人。
    “七八成。”老祖宗倒是没有将话说死，毕竟到时候他们施法针对的是一名狗，并且跨物种，这件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
    不过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却怎样也挥之不去。
    肖恩的反应让她十分满意，旁观感觉，终究是不真切的，若是自己这位曾孙是一名道德圣人，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成功率还是太低了一点，我想直接参与此事，再想办法提高提高成功率。”肖恩略微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老祖宗这个灵魂注入仪式，肖恩也不准备接受老巴顿就这么离自己而去的命运。
    不要忘记了，肖恩正在与苏菲丽雅秘密打造第二世界，专属于灵魂的世界。
    他准备等到老巴顿寿终正寝的时候，将它的灵魂保下来，哪怕是花费大力气，也要将其送入意识空间，换一种方式陪伴自己的。
    说肖恩念旧也好，自私也罢。
    以前无计可施也就罢了，当自己有办法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忍受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他们若是愿意接受自己死亡命运，重归轮回，寻找新的虚无缥缈开始的话，他也不会强行阻拦。
    不过这种情况，多数发生在那些信仰坚定的众神信徒身上，正常人多数会选择，自己肉眼能够看到的方式，继续存在着。
    “若是你感兴趣的话，自然没有问题，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小家伙的状态可不怎么好，在这具严重衰老的身体中呆的时间越长，对它的灵魂伤害也就越大，举行灵魂注入仪式的时候，成功率也就越低。”老祖宗自然不清楚肖恩背后正在玩这么大的手笔，否则根本就不用费尽心机的试探肖恩了。
    “那自然越快越好，稍后老祖宗不妨先将仪式向我介绍一下，我看看需要有什么准备的。”肖恩有几分迫不及待的。
    这件事情，不光关系到老巴顿这个从小陪自己到达老伙计的生死，还与自己最近研究的课题息息相关。
    第二世界的计划是宏伟和美好的。
    但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困难重重。
    前脚刚刚解决一个问题，后面又有另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肖恩从来没有感觉，搞研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整个过程，简直就是陷入了泥沼中，还是下着泼盆大雨的那种，每走一步都是连泥带水的一大堆。
    直到又一次因为某个试验失败，心浮气躁，到意识空间静一静，看到头顶悬浮的那枚法则符文的时候。
    肖恩方才恍然大悟，察觉到了问题在哪里。
    他们这个第二世界计划，妥妥是打破生死轮回，与位面法则对着干的事情。
    位面法则是冰冷无情的。
    它们会给死亡之神那种邪恶之徒使绊子。
    同样的也不会因为肖恩曾经给位面法则当过打工仔，获得了一枚法则符文，就会网开一面，同样也会重重设置限制。
    更准确，限制本身就存在。
    不过肖恩并没有因此被吓到，而放弃对第二意识世界的研究。
    这是他们永夜军领未来对付，诸如黑夜与死亡女神、真理之神这种非常规敌人的重要手段，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放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