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场气氛并没有丝毫缓解。
    直至11点47分，林逾静完成了实验卷，开始整理台面，将各个仪器归零归位。
    两分钟后，李峥也填写完成。
    二人不声不响地又忙活了几分钟，便将实验台复回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他们完事儿抬头。
    才发现付雪峰正在台前鬼鬼祟祟地收起一个架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再转头，才发现张涛和丁缨也正假装无意地扭身监考。
    李峥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再看其他人。
    战况已愈发惨烈。
    虽然不至于明面上互抢，但一桌狼藉总是免不了的，且表情状态都不怎么好。
    有人没好气地问队友某个东西到底用完没有。
    有人气急败坏地把用过的测量仪器胡乱搞到一个刻度推回去。
    也有人护着自己的区域，不让同组看到分毫。
    好好的过家家玩成这样，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而后，李峥、林逾静双双交上了实验报告，提前离场去吃午饭了。
    ……
    由于之前几天都是和祁英男段佩佩一起吃饭，李峥和林逾静不太好聊太深入的话题，这次终于得以来一次私密用餐。
    没有外人也没有老师，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二人心照不宣地打了饭，悄咪咪地找了个角落，确定无人关注，才并排坐在一起，越靠越近，小鹿也跳得越来越欢。
    终于，他们聊起了——
    蓟大！
    没办法，在菁华食堂聊这个，必须要隐秘，搞不好是要被打的。
    “可别被张老师忽悠了。”林逾静小心打量着周围的人，以极低的音量说道，“我问过我妈了，学物理必须去蓟大。”
    “原来你也要说这个。”李峥也是十分机警，虽然感觉很妙，但却并不敢乱瞪眼，只悄声道，“是，我也问吴数了，不可能不是蓟大，你看我都用逆否命题说话了，这个结论得有多真。”
    林逾静却并没有理会什么命题，只是单纯地问道：“吴数是谁？”
    “她你都不知道？去年ipho金牌啊，圈内唯一滴神。”
    “等等……”林逾静这便拿出手机，只一搜便找到了吴数的照片。
    仅从照片上看，这个女生潇洒，淡雅而又冷酷。
    完全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热心肠外加扛不住老梗的人。
    林逾静这才收起手机，惯性骂了一句：“渣。”
    “你去死吧，我是不是逗只猫都是渣？”
    “对。”
    “好好好。”李峥闷哼一声，“我回去就把静静……旺财给绝育了。”
    “关静……关它什么事啊？”
    “快闹猫了，提前绝育。”
    “不要啊……”林逾静吓得筷子都掉了，“要让它度过完整的猫生啊。”
    “呵，那我随便找只公猫配个种，岂不是又要坐实渣男了？”
    “这个不是渣。”
    李峥双掌一拍：“那生了小猫怎么说？”
    “养呗。”林逾静捡起筷子点了点头，“不养就是渣了，养就不渣。”
    “不是……”李峥当即就拍下了筷子，“静静要是一窝生个七八只，全往我身上蹿，我还学不学习了？”
    “是旺财！”
    “不管，静静顺口，我不爽旺财这个名字很久了。”李峥坚决抬手，“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绝育已成定局，就是不太放心宠物医院，要是我爸能操刀就好了。”
    毕竟现在静静是由李峥在抚养，林逾静也不好再强争，只低声问道：“你就那么讨厌小猫？”
    “不讨厌，偶尔玩玩还是极好的。”李峥摇了摇头，重又拾起筷子，“问题是，除了玩，还要照顾吃喝拉撒，一天到晚被那么多猫围着，还会影响学习，这个损失我遭不住。”
    林逾静闻言舒缓了一些，慢慢地搅拌起餐盘里的饭菜：“那要是……就一只呢？”
    “不太可能，静静这种猫，生一窝的数学期待是三只。”李峥抿嘴摇头，“我现在把它养这么肥，怕是5只都有可能。”
    “那万一就一只呢？”林逾静追问道。
    “这个不敢赌。”李峥轻笑道，“你又不是不懂数学期待。”
    林逾静恨恨攥着筷子，脑中迂回一番后，很快想到了与李峥的交流方式。
    “是你不懂逻辑命题。”林逾静选择了数学语言，“我要问的是，在确保旺财一胎只有一只的前提下，李峥会不会给它绝育。”
    “嗯……”李峥这才煞有介事思索起来，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还是会，我明年就要上大学了，静静和它的孩子只能交给父母照顾，不想搞的太麻烦。”
    林逾静立刻追问道：“那你要是走读住在家里呢？”
    “不是，你怎么这么多假设啊？”李峥烦躁摆手，“你要非让静静生，就把生出来的小猫全接你家养着去。”
    “怎么能这样，你对它们就没有感情吗？”
    “又不是我的孩子。”
    “渣！！”林逾静气得抱盘起身，三两步转移到了旁边的餐桌上。
    “？？？”李峥又迷了。
    咋怎么都渣？
    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一旦认定了渣，总能创造千万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支撑。
    ……
    下午一点半，全班人再次回到了实验室。
    黑暗战役已过，这会儿大家又恢复到了之前友好的状态，有说有笑地聊起上午的实验题。
    “付老师说这个是准决赛水平的题了。”
    “嗯，丁老师也说，如果复赛是这些题，能拿一半的分就够省一标准了。”
    “哎呀，也不知道卷子判完了没有……我能拿个三四十就好了。”
    “谦虚了，兄弟，我才是一二十就好了……”
    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没有半个人提签约的事情。
    但心中，对于合同的期待，却愈演愈烈。
    多数人都隐藏着这个期待，唯有祁英男，几乎已经写到脸上了。
    一向光明爽朗的他，连午饭都没怎么吃，早早回到教室看书。
    但这书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合同，也满脸都是焦虑。
    段佩佩进教室落座后，见祁英男这个状态，忍不住劝道：“都做完了，你就别多想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你复赛一定也是省一保底。”
    “是，谢谢……”祁英男低头呆望着手中的书道，“刚刚实验也谢谢你让着我……”
    “这个无所谓的。我能感觉到，几个老师根本没有签我的想法……”段佩佩舒缓放松着身体，释然一叹，“来这个班之前，我觉得一切都是志在必得，浑身都是偶像包袱……现在反倒没事儿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一步步来吧，有些人是怎么都追不上的，给我10条命也追不上。”
    这话算是说到祁英男心里了。
    他也跟着笑了笑，合上了书：“其实我也是，来这个培训班之前，我只服过吴数，感觉10年才出那么一个人，输给她能接受……现在看来，只是我认识的人太少罢了，哈哈哈。”
    “你可别这么想，你好歹理论也80多分呢。”段佩佩不禁瞄向了窗边的座位，“如果这次实验算成绩的话，总分你大概率比他俩高的。”
    “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又该焦虑了……”祁英男笑道，“你想啊……他俩都有合同了……结果我没有，多难受……”
    突然，一双手拍了下来。
    “这有啥难受的。”李峥哼笑道，“高考不妙吗？在所有学校所有专业里任意选择，这才是最爽的吧？”
    “你滚！”祁英男反手就是一推乾坤大挪移，“我其它科不行的，全西市区前500都进不去。”
    李峥稳住身体后笑道：“嗨，我还不抵你呢，中考都1000多名。”
    “你当时有1000名？”段佩佩回头问道，“那你怎么去樱湖了？差不多可以去师大附的吧？”
    “主要是为了离家近。”李峥理了理衣服笑道，“况且去师大附当个尾巴也挺难受的。”
    “哈哈！”祁英男乐呵呵问道，“合着就是想去樱湖当个鸡头啊？”
    “……是离家近。”
    正说着，取回水壶的林逾静飘了过去。
    祁英男随即冲李峥挑眉问道：“所以你连个鸡头也没当成？”
    “闭嘴。”李峥脸一板，仓惶转身，“谁知道……她家更近。”
    “这个确实没道理……”祁英男追问道，“那她中考第几名？”
    “不知道。”李峥连连摆手，“我跟林逾静也不是很熟。”
    “你妈的……”祁英男突然又莫名不爽起来，“都说了，不要频繁的装哔……”
    “这也是装哔？？？”李峥对于装哔的尺度已经完全朦胧了。
    “对了。”祁英男转而问道，“佩佩你中考多少名？”
    他并不知道，段佩佩等这个问题，已经等很久了。
    但回答的时候，却只是轻描淡写，捋了把头发很随意地说道：“67。”
    祁英男对这种排名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四中是西市区的霸主，区前100名至少有90个都在四中。
    “强。”李峥却是实实在在地信服点头，顺便问道，“全区多少人来着？”
    “六七千吧。”段佩佩依旧随性地说道，“反正这次期末就知道了，我的目标是前50。”
    祁英男跟着点头：“我目标前500。”
    “我目标是……前5？”李峥眉色一紧，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算装哔么？”
    “算！”
    “你走！”
    李峥只好走了，回到桌前，看着正在整理桌面，构建人体功能学趴睡环境的林逾静问道：“话说你中考第几？”
    “应该是第一吧。”林逾静的回答才是真正的随意。
    “唔……”李峥一叹问道，“就是说有可能是第二、第三了？”
    “应该没可能。”林逾静转眼布置完毕，美滋滋趴了上去，“我不记得我有拿过第二。”
    “……”
    李峥的脑海中，回荡起了一段经典的名场面。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
    不多时，三位老师入场，两位班长被迫帮忙发卷。
    虽然李峥对别人的实验分数并不感兴趣，但分数就写在姓名旁边，他还是被迫看到了一些情况。
    满分一百，三四十者居多，少数70以上，祁英男依然是81。
    值得一提的是，段佩佩虽然很谦让，却也得到了72分的好成绩。
    只不过，这个分数是不公布也不排名的，祁英男虽然有自信拿第一，却又不可能一个个去问。
    但问一个人总是可以的。
    于是，发完卷子，祁英男低头俯身，贼眉鼠眼地窜入过道，冒着被老师批评的风险凑到李峥身旁。
    “兄弟，我到底第几啊……”
    “这很重要么？”李峥端坐原位，淡然问道。
    “你妈的，赶紧的……”
    李峥不忍再逗他，当即答道：“第三。”
    “？？？”祁英男面色一沉，“我前面是谁？宋岩？刘宏宇？”
    “是我。”
    “……”
    “是的。”李峥摸了摸祁英男的脑袋，“这次是真的在装哔。”
    正说着，张涛抬了抬手：“好了，大家回到座位，最后一堂课，我来给大家讲解这次实验。”
    祁英男闻言，只好颓着脸，苦兮兮地溜了回去。
    这不科学啊……
    我们不是实验培训班么？
    过家家的也能拿第一？
    张涛很快回应了他。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两人共享一个试验台，就好比过家家。”
    祁英男一个踉跄，趴倒在座位上。
    你妈的……
    同化一个付雪峰就够了……
    连张涛都被你们给同化了？
    台前，张涛比划着说道。
    “这次实验中，我看到有的同学争抢，有的同学谦让，这也正如同家庭中的情况一样，有的家庭争吵，有的家庭主卑分明。”
    “这都是不健康的。”
    “两个人一条心经营，才能将结果与幸福都最大化。”
    “事实也是如此，这次实验的最佳成绩是95分，两个95分，并列第一。”
    全场一滞。
    又来？？？
    够了没有。
    又他妈来？
    惊愕酸楚之余，他们也泛出了与祁英男同样的疑问。
    这不科学啊……
    真就比赛过家家？
    张涛笑着抬手道：
    “我理解大家的疑问。”
    “我也知道，这两位同学的实验起点很低。”
    “但事实就是，他们在这一周的时间，飞速进步，其幅度连我也看不太懂。”
    “结合之前的理论试卷，我只能承认。”
    “总有人，是为物理而生的。”
    “在坐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恐怕很难服气。”
    “可能要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合力做的同一个实验？写的相同的结果？”
    “又或者，是不是偷偷去查什么资料了？”
    “据我所知，有人这样。”
    “但他们没有。”
    “多说无益，请看吧。”
    张涛话罢，手一扬，付雪峰便打开了投影，熟练地打开了一个视频播放器。
    虽然视频主题是黑的，但旁边的播放列表历历在目——
    《天使降临我身边》
    《干物妹！小埋！》
    《龙王的工作》
    《轻音少女》
    《love live! sunshine!!》
    ……
    唔唔唔唔！
    全员静化。
    当众处决，社会性死亡。
    付雪峰老脸一红，仓惶关闭了播放列表，整个人都虚了，忙抬头颤声问道：“啊……丁老师，这个电脑怎么用啊……那个文件存哪里了？”
    “啥？”丁缨不解道，“这电脑你都用三年了还不会？”
    付雪峰一脸委屈，默默操起了鼠标，不再多言。
    就不能配合一次么……就一次。
    怀着沉痛的心情，付雪峰打开了那个名为李峥林逾静.avi视频。
    唰！
    李峥和林逾静的试验台浮现在屏幕上。
    这下子，李峥自己都是眼儿一瞪。
    全程录制？
    原来当时付雪峰是在收摄像机架？
    张涛并不准备给他瞪眼的机会，当即说道。
    “这次实验，李峥和林逾静配合的非常完美。”
    “标准实验视频教学里，并没有这样双人协作的内容。”
    “因此，我们下午的课，将以他们的实验视频为基础进行讲解。”
    “里面有很多地方，都值得细品。”
    “建议大家不要打瞌睡，一秒也不要错过，不然后面就看不懂了。”
    “开始播放吧，付老师。”
    猝不及防间，《过家家hd版》，突然発売！
    视频正式开始，强迫曝光。
    看着二人优雅的手法，不羁的姿势。
    一个眉来眼去尺，一个情意绵绵光。
    全班的人，脸都一个个都耷拉下来。
    太他妈的残忍了……
    不仅把狗都关起来，还按着眼皮掐着头，强迫全程观看。
    虽然，每个人，都很渴望学习新的实验方法。
    但这个……
    真的学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