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夹在学姐和兄弟之间，十分焦灼。
    他计算个毛的计算。
    学姐是一定要尊重的，不仅能指导学习，还能在这段离校时间提升活力。
    另一边，兄弟的学运还没吸够，那也是不能放走的。
    看着二人完全错位的目光，李峥有些头疼。
    你们这些情商低的人，真是麻烦。
    好在，现在有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绝佳机会。
    “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吧？”李峥试探地望向学姐。
    “食堂已经关了，不过没事儿……”沈一云嘿嘿一笑，甩下了白大褂，“走，学姐带你下馆子。”
    “成，找个能开发票的。”李峥也跟着提起了书包。
    “不用拿书包，吃完还回来呢。”沈一云揣上手机，手一挥说道，“不打算再来的，就麻烦背上书包了。”
    史洋苦兮兮一叹，只好走到桌前，拎起书包。
    这大概就是。
    赢了实验。
    输了人生吧。
    背书包的时候，他不舍地望向门口。
    沈一云正抬臂看表，等着他出来好锁门。
    李峥伴在她身侧，眯眼瞥了过来，似笑非笑。
    没有一个人有邀他同往的意思。
    学姐和兄弟，都抛弃他了。
    史洋咽了苦水，狠狠背上了书包，一把将背带撸到了头儿。
    妈的，社会真险恶。
    还什么用过一张厕纸的交情。
    都是扯淡。
    这逼早就计算好了，撵走自己，独霸学姐。
    什么兄弟情，靠不住啊……
    就在史洋收手机的时候，突然屏幕一闪，亮出一条信息。
    是qq群私聊的私信。
    【李峥：按照我说的做。】
    【李峥：立即对学姐说如下的话。】
    【李峥：“学姐，我也就是今天手感好罢了，再难些的实验也都不会了，学姐懂的肯定比我多，我再跟着学两天好不好？而且，我实验做得太专注了，耽误了大家午餐，至少也让我请顿饭再走。】
    这一席话，如烈阳一般扫过史洋阴冷的内心。
    瞬间燃了。
    史洋眼一瞪，紧跟着就望向了门口的李峥。
    李峥握着手机，暗暗点头。
    兄弟！
    我的好兄弟，我误会你了！
    那个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史洋不及多想，忙收起手机，踱步到门前，按照李峥的吩咐，低着头，一字不差地把话说了一遍。
    沈一云也是一怔。
    她其实也自知失言，之前说的“我教不了你，你走吧”这种话，确实不太合适。
    只是这小胖子真的太刺激人了，忍不了。
    此时，眼见史洋主动低头，沈一云也便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哎呀哎呀，也不是真的让你走啊，就是怕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想耽误你拔高罢了。”
    史洋也是个实在人，当即点头道：“没关系，用不着你教，你只管多提供一些试剂，我自己玩就能提高了。”
    “……”沈一云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寒霜。
    就算拿我当工具姐，有必要这么说出来么？
    李峥站在旁边使劲挠头，也是恨铁不成钢。
    照我的路子说就好了，你不要自由发挥啊。
    “走，先吃饭。”李峥匆忙转移话题，“史洋心情这么好，咱们宰他一顿。”
    “哪能让你们请，我来吧。”沈一云十分冷淡地锁上了门。
    “我来我来，必须我来。”史洋努力地发挥起来。
    “不合适吧……”沈一云毫无诚意地推辞起来。
    “好了，不说了，就史洋请了。”李峥下达了终极决断，“把晚饭也一起打包回来。”
    ……
    确定史洋请客后，沈一云倒也没忍心真的宰他，只是选了个便宜的拉面馆，一人一碗面，三个串儿就算完事儿了。
    李峥本以为史洋只是腼腆慢热，吃一顿饭好歹能跟学姐聊上几句。
    可这个逼，一看到拉面和羊肉串，扭脸就抓来了两头大蒜。
    结果整顿饭都在跟两头蒜较劲，还真的都给吃了。
    席间，还顺便打包了炒片、拉条子一类的横货，以供晚餐。
    史洋虽然全程都腼腆得一言不发吃大蒜，但结账却很主动，连发票都一起塞给了李峥。
    实在的令人心疼。
    回到化院，沈一云要去项目实验室取些材料过来，便把钥匙给了李峥，让他俩先自由训练，注意安全。
    史洋跟李峥回到教学实验室，靠窗一坐，晒着午后的太阳，这才敢畅所欲言。
    “兄弟……”史洋满眼感激地看着李峥，“你情商好高啊。”
    “呵呵。”李峥随性地捋了把头发，“确实，这种事我就不谦虚了。”
    “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诶，这个真没有，只是偶尔会交流一下。”李峥摆手道，“都是为了学习。”
    “哎呀你就不要装了。”史洋迫不及待道，“千万教教我啊，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看女生，越漂亮就越慌。”
    “呵，这有啥好慌的？女生而已，我就从没慌过……”李峥说着，想起了某些人，又连连摆手，“确实，我偶尔也会慌。”
    “连你都慌的女生，那一定非常漂亮了，回头务必介绍给我。”史洋已然浮想联翩，“总之，我这段时间就跟你混了，可得多传授一些情商方面的事情。”
    “情商么……”李峥托着下巴，颇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东西，七分天赋，三分经验，会的一看就懂，不会的也很难言传啊……”
    “七分天赋三分经验……”史洋狞目道，“你这说的不就是化学么？”
    “嗯，大抵同理。”
    “那我理解了……”史洋思索片刻后，眉色一扬说道，“那这样兄弟，这几天，我尽量教你实验，把所有小骚招都告诉你，你能悟多少算多少，也请你尽量多与学姐说些话，让我学习，有可能的话，给我也创造机会聊一聊，咱们实战走起来。机会难得，至少让我把那三分经验悟了。”
    “哪里的话。”李峥脸一板说道，“你教不教我实验，我都不介意传授一些情商的，咱们是用过一张厕纸的人，讨论交流就对了，搞这套做什么？你再说我要生气了。”
    史洋一拍头皮，满面悔恨：“是的啊……我怎么这么下作……明明也是与兄弟相见恨晚，想一起提高，怎么话说出来就这么难听了？一定是情商问题，对，情商问题。”
    “史兄你不要慌，这几天先跟着我慢慢学，从察言观色开始，别急着搞花活儿。”
    二人又交流了十几分钟后，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差不多也该干正事儿了。
    李峥这便起身走到实验台前，之前光顾着看史洋和沈一云斗法了，此时他才想起来关注电子秤的显示屏——
    【2.31g】
    没记错的话，理论产量是2.53g。
    也就是说，史洋的产率超过了91%。
    超出了这个实验环境的操作极限。
    当然，这个极限也只是经验之谈，就像“人类百米跑，很难跑进10秒”一样的经验。
    而史洋，相当于随随便便就跑了个9秒8。
    如此看来，沈一云作为职业田径队员，被一个野娃娃秒了，这个情绪打击，也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牛逼啊史兄……”李峥看着数字由衷叹道，“你这个实力，真的该直接进博士水平的实验室的。”
    “嗨，大差不差吧。”史洋看着李峥跃跃欲试的样子，眉色一扬，“瞧你这德性，也想试试手吧？”
    “想。”
    “那就来吧。”史洋立刻帮忙收拾起台面，“不用严格依照我的做法，按照你的想法一步步来，做错了也不要怕，你只管做，做完了我再跟你讨论。”
    “这怎么好意思……”李峥抿嘴道，“说到底……我们……对吧……”
    “啥？”史洋满脸不解，“咱们这关系，有什么话还不能明说么？”
    “那我就明说了。”李峥嗽了嗽嗓子嗓子，支支吾吾说道，“说到底，我们还存在竞争关系，不管是集训还是国赛，你这么毫无保留的帮我，我总是会不好意思的。”
    “屁话！”史洋眼儿一瞪，满嘴喷着蒜汁儿骂道，“知道我最烦什么吗？——窝里斗！学化学的本来就越来越少了，还把兄弟打压下去，矬子里当将军，有意思吗？”
    “史兄……”
    “闭嘴，听我的。”史洋瞪着实验台，喷出来的蒜味愈发猛烈。
    “我最崇拜的老师说过——任何竞争，都不是你的内部竞争，而是外部竞争。”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比外面的学术水平更高。”
    “如果只是把自己人掐灭，那最后整个圈子都会成为笑柄。”
    “现在学术圈的某些氛围，纯粹是一帮就知道拥兵自重，守着那点屁成果打压他人的傻哔搞出来的。”
    “老子就是要搅屎，屎都烂了，真家伙才能浮出来。”
    “老子也不管谁是谁的人，喜欢化学的都是我兄弟，喜欢权斗的都给我滚出去！”
    李峥看着史洋眼中喷薄而出的学运。
    和大蒜素。
    燃了。
    “兄弟！”李峥一掌抓死了史洋的肩膀，“从今往后，我的知识就是你的知识。”
    “废什么话，实验搞起！”史洋慷慨过后，擦了擦嘴边的蒜汁，眉头忽又魔性一挑，“要不，先给你合成一些提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