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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所求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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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苒歇了七八天,付嬷嬷就用态度表明,她可以随意了。

    刚吃了早饭,周娥探头进屋,看着李苒问道:“今天是谢将军他们最后一天设擂,收官一战,你去不去看看?”

    “好!”李苒立刻愉快答应。

    这些天,确切的说,从确定她已经逃了出来那天起,她就在想她今后的日子。

    从前她在整个京城自由自在,那是因为她是一只活饵。

    现在,她已经斩断了另一边伸向她的手,她就不再是一只鲜活饵料,那她,还能自由自在的在京城走动吗?甚至,她还能出门吗?

    要是从此拘困于后宅,连出个门都极其困难的话,那她的日子,岂不就成了坐牢了?

    现在,周娥先邀请她出门!

    李苒简直是提着口气,和周娥出到二门,和从前一样,李苒上车,周娥跳到车夫旁边坐下。

    车子出了府门,转过街角。

    李苒提着的这口气暗暗舒出来,挪了挪,侧头看了看新的车夫,和周娥低低道:“原来那个,成家了吗?”

    “嗯,俩儿子,他的月钱照常给,给到俩儿子能领差使为止,他媳妇有差使,这府上不亏待下人,你放心。”周娥知道李苒的意思,直接答道。

    李苒嗯了一声,片刻,叹了口气,这算是很厚道了。

    车子和从前一样,绕过孝严寺和宫城西北角,往北瓦子过去。

    李苒坐在车上,看着孝严寺,想着那天的笛声,那欢快的曲调之下浓烈的悲怆,有几分怔忡。

    车子很快进了北瓦子。

    李苒下了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周娥,“你订好雅间了?”

    “不用订,我跟潘副将说了,让他给咱们留点地方,他们那个位置最好。”周娥背着手,神情和声调都很愉快。

    “潘贵?”李苒想着潘贵和他那几个属下,露出笑容。

    “就是他,念叨你好几回了,说你跟我一样,是条女汉子。”这一趟回来,从荆湖北路回来的路上起,周娥这话,就多了不少。

    李苒失笑,女汉子!

    潘贵他们看相扑的地方,在李苒上次看相扑那个小雅间对面,是个比相扑台高了两三尺,占了半个侧面的大台子上。

    台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呼小叫,热闹非凡。

    李苒跟在周娥后面,上了台阶,门口一个汉子一声大吼:“老潘,周将军来了!”

    “周将军来啦,还有……呃!咳……”

    潘贵就站在旁边,猛一个转身,两步冲前,一眼看到李苒,猛呃了一声,刚刚张开的胳膊僵在半空,片刻,飞快的垂下,飞快的背到背后,瞪着李苒,吭吭哧哧起来。

    李苒笑看着他,曲了曲膝,“多谢潘副将一向照应。”

    周娥斜瞥着潘贵,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找个好地方,搬张椅子,姑娘这身子骨还没养好呢。”

    “是是是,那个……都让让!赶紧!”潘贵被周娥推的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猛一个转身,一声大吼。

    这位……姑娘,这明明是个又娇贵又好看的小娘子,他怎么能觉得她是条汉子?这差哪儿去了?

    这样的小娘子,他一向是连看都不敢多看的。

    潘贵身后,他那几个属下老皱老郑老吴,以及其它一堆人,迎着李苒挨个看过去打招呼的目光,点头、躬身、挥着手打招呼,忙着搬椅子的搬椅子,端汤水的端汤水,摆点心的摆点心。

    擂台上锣声一响,满台的人都顾不上别的了。

    今天是压轴儿的,重要不说,也是最精彩的一场。

    李苒坐在一堆狂喊乱叫中,只觉得耳鼓都痛了。

    上午一闪眼就过去了。

    中午,李苒和周娥出去吃饭。

    至于潘贵他们,出去吃饭那是不可能的,让人送了些吃的过来,一边吃,一边给下午上场的两位伙伴出主意打气。

    上午两位一输一赢,下午的,可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不然,他们谢将军这脸往哪儿搁?

    下午也是一闪眼。

    这一整天,四对儿相扑,谢将军部一输三赢。周娥表示满意,愉快无比的出来,李苒揪着耳垂,示意周娥,“咱们走一段?正好逛逛。”

    她这两只耳朵还在嗡嗡响,潘贵他们,实在是太能喊了。

    “行。”周娥爽快答应,背着手,和李苒并行,慢慢悠悠往回走。

    车夫赶着车,落后四五丈跟着。

    北瓦子离封丘门很近,往西一直延伸到万寿观,都十分热闹,万寿观往西,就是一大片麟次栉比的民宅,中间一条条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巷子通往各处。

    李苒一边走一边看,看的心情愉快。

    她喜欢走路,喜欢看周围的一切。

    从前,她能旅游的时候,最喜欢的旅游方式,就是在城市县村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看路边的人,路边的店,就连路边的各种招贴,也是各有风情。

    现在,这座城里,到处都有意思极了,她希望能够就这样慢慢的看下去,看好多好多年。

    过了万寿观,有一条巷子斜穿往孝严寺,她们来的时候,就是穿过这条巷子过来的。

    李苒进了巷子,慢慢走着,从巷子口那家面馆门口的大红灯笼,看向时尔黑暗,时尔明亮的巷子。

    这条巷子里只偶尔有一家两家做邻里生意的小饭铺,这会儿天又黑了,还是上车吧。

    李苒正要站住,一身黑衣的谢泽,从面馆前面的一片黑暗中踩出来。

    李苒意外而惊讶的看着谢泽,谢泽离她只有两三步,背着手,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突然问道:“好了?”

    问完,不等李苒答话,转身往前。

    李苒下意识的紧一步跟上,跟了两步,才想起来答话,“好了。”

    谢泽没再说话,好象没意识到李苒跟在后面,只背着手,走的不紧不慢。

    李苒跟在谢泽身后,一直跟到条横搭过来的巷子口,谢泽站住,侧头往后,斜了李苒一眼,转进了那条横巷子,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纵马走了。

    李苒呆站着,看着谢泽消失在巷子里,直看到马蹄声远的听不到了,才恍过神来。

    周娥离她十来步,抱着胳膊靠着墙,隐在黑暗中。

    看着李苒恍过神,挪了挪,慢慢转过身,周娥才放下胳膊,站到巷子中间。

    “上车?”周娥指了指后面的大车。

    李苒透过口气,嗯了一声,低着头走向大车。

    ……………………

    李苒出长安侯府前半个时辰,霍文灿就和李清宁一起,被太子派往京城附近查看小麦长势,一天跑了两个县,到天黑透才回到京城,才听说今天李家四娘子去北瓦子看了一天相扑角力。

    霍文灿跳起来就要去找李清宁,冲到垂花门下,硬生生刹住,他这会儿找到李三又怎么样?难道这会儿还能叫上李三。再请上他四妹妹出来?

    天都这么晚了!

    就是明天……

    明天一早他和李三得去跟太子爷禀报小麦的事儿,还有其它几件事儿。

    太子要上早朝,早朝散了还要议事,之后也不一定轮得着他们去禀报。

    可他们虽说一直等着,那还是得在景华殿等着,谁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叫他们,有一回,他就被叫到早朝上去了,李三也被叫去过一回。

    他明天中午之前,都不得空儿,下午……十有八九也没空儿,最近太子忙得很,太子忙,也就是他和李三忙……

    再怎么,也只能明天晚上了,傍晚请她出来吃饭,再去逛逛州桥夜市,跟上回一样,上回多好!

    不对,州桥夜市逛过一回了,不能总逮着一个地方逛,还是去大相国寺吧,这会儿,大相国寺后头的夜市,多热闹多好玩呢!

    就是大相国寺的夜市儿了!

    嗯,最好打发个人去跟李三说一声,让他跟他四妹妹说一声……

    可怎么说呢?说他请她?那肯定不行!

    她三哥请她?他作陪?好象也没这个礼儿吧?

    而且,万一有别人跟过来怎么办?

    还是不能说,只能是偶遇!

    明天一早,就让人到他们长安侯府门口悄悄守着,她要是出来了,那最好,偶遇一下,带她吃个晚饭,再陪她逛逛,这是兄长的职责,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要是她没出门……到时候再说,办法肯定是有的!

    他这么聪明!

    霍文灿拧眉思考了一刻多钟,前前后后都安排明白了,长舒了口气,愉快的坐到榻上,开始写他的看小麦报告。

    ……………………

    李苒回到翠微居,王舲的一张请柬已经在等着她了。

    就算李苒不懂这请柬的讲究和规矩,也能看出来,这张请柬,极其讲究,十分用心。

    请柬的内容很简单:请她明天午后去大相国寺随喜,并吃素斋。

    李苒问了付嬷嬷。

    照理说她应该写封回信,不过,一来她不知道这回信怎么写,二来,虽然她钢笔字写的相当不错,可她不会写毛笔字。

    不能写信,那就只能打发人过去回话了:明天午后,她准时赴约大相国寺。

    五月初,夜晚还算凉爽,微风习习中,李苒在廊下坐了很久,才进屋睡下。

    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见她走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从巷子这头走到巷子那头,再从巷子那头走到巷子这头。

    梦中,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天刚蒙蒙亮,李苒醒来时,真象是走了一夜般的疲累,睁开眼,一动不动的躺着,直到天色大亮,才慢慢坐起来。

    午后,周娥听说李苒去大相国寺,跟到山门外,下车往旁边茶坊喝茶听书。

    她不进寺院,特别是大相国寺。

    李苒的车进了山门,绕到旁边一个侧门停下,王舲从侧门里迎出来。

    “你瘦了不少,气色还好。”王舲先仔仔细细的打量李苒。

    “没什么事,多谢你,还有那罐药。”李苒微笑站着,任她打量。

    她不是很习惯别人的关切,越热情越不习惯。

    王舲侧身让进李苒,两人沿着游廊,说着话往前走。

    “那罐药啊……”王舲一开口先说那药,拖着长音,又唉了一声,看着李苒,“你没用吧?”

    李苒摇头,付嬷嬷说那是止血生肌的药,她已经用不着了。

    “没用就好。”王舲又是几声唉唉,“你不知道,那药是太婆的陪嫁,从安家带过来的,这么多年,从来没用过,就摆在那儿看着。

    你回来那天,太婆拿了那药,让人给你送过去,说安家这药,拿给你用,才不算可惜了。”

    王舲说着,带着笑,侧头看着李苒。

    “我问太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太婆说我多嘴,我跟太婆说,我要告诉你,她把放了几十年的一罐陈年老药给你用,太婆说,那你就告诉她。”

    李苒呆了一瞬,看向王舲,郑重道:“我会好好收着,象你太婆那样。”

    “咱们不说这个了。”王舲笑起来,“前面是天王殿,咱们得从天王殿起,磕头上香,我许了愿的。”

    顿了顿,王舲解释道:“就是,金明池外出事儿那天的隔一天,是太婆告诉我的,说出事儿了。

    我是个没主意的,就到这大相国寺,做法事许愿,一着急,把你也许上了,说等你回来,一定让你亲自来这里上香还愿。”

    “多谢。”李苒心里酸暖,低低谢了句。

    两人进了天王殿,虔诚无比的在每一尊罗汉菩萨前磕头,上香,一间间殿,一直到最后一间药王殿。

    从药王殿里出来,王舲带着李苒走到一幢三层木楼前,指着木楼笑道:“这是藏经楼,京城有个说法,在藏经楼前许愿最灵,我前面许的愿,就是能跟你一起,再来这里许个愿,你看,灵验了吧。”

    李苒笑起来。

    “我要再许个愿。”王舲双手合什,认真无比的默念了半天,手指顶上额头,长舒了口气,“好了,你也许个愿?”

    李苒犹豫了下,“好。”

    王舲看着李苒双手合什,片刻就躬身下去,许好了愿,扬眉笑道:“你许愿也能这么快?”

    “嗯,就是求个国泰民安。”李苒笑眯眯道。

    王舲两根眉毛扬起,片刻,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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