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看完，人群散去。

    街头的一个角落里，涂展牛坐在马车里，手里握着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掌心，目光幽幽的看着被官兵押回大牢的伍宗晖。

    稍倾，放下手里的车帘，对车夫说道：“我们回去。”

    郝祥经营着一间叫郝记的铺子，先时和大多数没地的铺子一样，贬卖着南来北往的商货，随着韩庆有在阳州城开起扇铺后，凭着在阳州城生活当年的经验，他立刻便感觉到这种新起的折扇是个极大的商机。

    于是，果断的派出了自家的兄弟和儿子去各地收购折扇，然后再卖给那些外夷来的客商，渐渐的便做出了些许的名堂，也因此结识了沈重。

    至于涂焕元……郝掌柜摇了摇头，他是阳州城人，穆东明的人和梁家的人先后四下寻访涂展牛时，他便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涂展牛就是被沈重带走的那个人，也就是现在代替沈重出面来和他商谈的涂焕元，涂公子。

    可，那又如何呢？

    他是商人，逐利是天性，至于旁人的恩恩怨怨，先不说是否与他有关，就算是有关，只要价钱给的合适，就没有解不了的仇化不了的怨！郝祥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响起小伙计的声音，“掌柜的，涂公子回来了。”

    话声落，便看到穿一身石青色直裰的涂焕元自门外走了进来。

    “涂公子。”

    郝祥迎了上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涂展牛对郝祥笑了笑，淡淡说道：“到菜市口走了圈，想起件事，过来和郝掌柜商量下。”

    菜市口？

    郝祥突然记起今天是伍家问斩的日子，涂展牛这么个时间去菜市口干什么？

    “菜市口？”

    郝祥呵呵笑了问道：“我记得今天是伍家问斩的日子，涂公子怎么这个时候去菜市口了？”

    涂展牛淡淡笑了说道：“去看个热闹。”

    郝祥点了点头，迎了涂展牛到铺子后面的帐房里坐下，又拿了茶盏亲手倒了一盏茶递到涂展牛手里，末了，这才坐了下来，看着涂展牛闲闲问道：“今天是伍家问斩的日子，涂公子是去看这个热闹的？”

    涂展牛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抹似笑非笑，不答反应道：“我听说，这伍家本就早该问斩的，不知道怎么的却拖到了这个时候。”

    郝祥笑了笑，心道：你可真是猪鼻子插蒜装大象啊！你是顾氏带出来的人，伍家惹了那样大的祸，你会不知道？

    心里这般想，嘴里却客气的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涂公子要是愿意听，我就给你讲讲。”

    涂展牛笑了笑，淡淡道：“不用了，各样的说法，我在菜市口已经听过了。

    我来找郝掌柜的，其实是有件事想向您打听。”

    “哦？”

    郝祥脸上绽起抹颇有意味的笑，问道：“什么事？

    郝某但要知道，定知无不言。”

    “郝掌柜的，伍家五爷您认识吗？”

    涂展牛问道。

    郝祥一怔之后，下意识的点头，“伍家的康顺行在阳州城也是小有名气的，那伍五爷又是个能干的，我和伍他多深的交情谈不上，但遇见了打个招呼却也是寻常的事。”

    涂展牛默然片刻，稍倾，抬目看向郝祥问道：“郝掌柜的，您说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这伍五爷呢？”

    郝祥一脸不解的看了涂展牛，“找伍五爷？”

    涂展牛点头。

    郝祥却是摇头说道：“这阳州城怕是找不着了，便是大周朝只怕也寻他不到，我听说这伍五爷带着伍家弘字辈的孩子出海了，这一辈子能不能回来都未必。

    公子你想找他？

    出海去找或许还有机会，不过……”“不过什么？”

    涂展牛问道。

    “不过这海外那么多的地方，公子你就算能出海，又该去哪里找呢？”

    郝祥问道。

    涂展牛笑了笑，想了想，说道：“麻烦郝掌柜回头帮着画张伍五爷的画像给我。”

    郝祥还想再问，涂展牛却是话峰一转，说起了别的事。

    “我来之前，二公子说他有信给您，请您帮着联系几家商行的管事谈谈合作的事宜，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把那几家商行的管事约出来吃个饭，聊聊天。”

    涂展牛说道。

    “这个不难，只要涂公子的时间安排出来了，他们我随时可以约。

    不过……”顿了顿，郝祥谄笑着看向涂展牛，“涂公子你知不知道二公子为什么要约几家商行的管事？

    是有大买卖还是二公子另有大手笔？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二公子吃肉，也给我口汤喝喝。”

    “你猜得没错，二公子确实有笔大买卖要和谈，只是这碗汤郝掌柜的怕是吃不上。”

    涂展牛说道。

    眼见郝祥一瞬变了脸色，他笑着继续说道：“二公子的汤郝掌柜的喝不上，可是骨头却是可以啃一啃。”

    郝祥猛的瞪大眼看了涂展牛，“涂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涂展牛端起手里的茶盏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后，这才继续说道：“二公子重新接掌了沈家，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单一的制扇卖扇，他还想做些别的。”

    “做些别的？”

    郝祥看了涂展牛。

    “上回二公子来阳州城时，便看到有外夷的客商在阳州城除了收扇子，还收了茶叶，细瓷、丝绸什么的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卖。

    二公子想着，既然他们的香料能在本朝翻几番，那是不是我们的东西在他们的国家也能翻几番呢？”

    赦祥“啪”一声，重重击了双掌，说道：“哎呀，怎么就不是呢？

    就说我们卖的这扇子吧？

    最普通的那种蒲葵扇在我们这不过卖几文钱而已，可到了那边却是十几文甚至几十文一把的价格。

    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尚且如此，像那等精工制作的就更别提了。”

    涂展牛点头，说道：“所以，二公子的意思是找几家信得过的小商行，由他出面在内地收购夷人喜欢的我朝东西，再由商行出面或是运出海，又或是卖给上门的夷人，他在中间抽一成的利。”

    一成的利不多，但这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郝祥听得眼睛都红了，只恨自己脑子笨，怎么从前就没想到呢？

    涂展牛将郝祥的神色看在眼里，笑着说道：“郝掌柜不必难过，二公子也没说不让你效仿啊？

    这天下的买卖多了去，哪里就是他一家能做完的？

    再则，你且放心，你把这事办妥了，二公子那里记着你这份情！”

    郝祥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哪里，哪里，我这也没帮上什么忙啊？

    当然若是二公子愿意念在我辛苦跑腿的份上，把我们的进货的价再降上那么一些，我就不胜感激了。”

    涂展牛暗暗骂了一声，但脸上却是不显，笑了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也不用回禀二公子，我就作主给你在原有的基础上打个九折的折扣。”

    九折的折扣不多，但积累下来却是不少！郝祥连连对涂展牛作揖，“哎呦喂，我可在这谢谢涂公子了。”

    “不用谢，前提是，你得把二公子交待的事办好了才行。”

    涂展牛说道。

    “办得好，办得好，我这就让伙计分别上门和几位管事说定，三天后，我们在长梦园替涂公子接风洗尘！”

    郝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