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二 有计划的失败
等到普鲁士国王回到王宫的时候,这里还在装修,但已经很有规模,一点也不耽误他入驻,资产阶级的奉献仅仅是为这座奢华的王宫锦上添花而已。
老威廉年纪不小了,但人在兴奋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的体力无限,所以他纵然从中午到晚上都在忙碌,回到王宫,听到还有政务的时候,一点也不劳累,而是听着侍从大臣把话说完。
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波兰流亡的国王,斯坦尼斯瓦夫来到了柏林,请求老威廉帮助其复国,当然,这件事老威廉早就已经知道了,在科隆的时候就听说,他故意晾着对方,就是想增加自己的筹码,而且老威廉也知道,帝国使者段毅跟随他来到柏林,也是因为这件事。
“你觉得我们要帮助斯坦尼斯瓦夫吗?”老威廉问向自己的儿子。
“当然,这是您与裕王殿下商议好的,不是吗?借助这场战争,扩充我们的领土,波兰国王上门请求,恰好是一个参战的机会。”小威廉说道。
“那你认为斯坦尼斯瓦夫会接受我们对其领土的要求吗?”
小威廉说:“这取决于两点,第一,我们是否赢得胜利,只有战胜者才有资格获得奖励。第二,我认为波兰国王的态度毫无意义,他不是您,国王对他来说只是一顶王冠罢了,听说萨克森和维尔纽斯也有一位自称波兰国王的国王了。
波兰的事情是由瑟姆会议来决定的,说服瑟姆的唯一办法就是.......火与剑。”
老威廉点头:“是的,所以我准备接受斯坦尼斯瓦夫的请求,但要......用中国话来说,抻一抻,裕王不是经常说吗,抻的越久,挣的越多。我也不想挣太多,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必须要还给我。”
“您说的是非洲野牛号上的军火?”小威廉问。
老威廉轻轻点头,小威廉说:“我认为问题不大。”
非洲野牛是一艘来自夏城的船,夏城就是后世莫桑比克的首都马普托,是当年非洲开发公司梦开始的地方。那里仍然是殖民地,而非洲开发公司不仅和瑞典做生意,同样也和普鲁士做生意,事实上,连英国、法国这样帝国方面警惕的国家,非洲开发公司都来者不拒,毕竟,对于资本家来说,只要赚钱,国家利益算的了什么呢?
虽然非洲开发公司的大股东中,有相当数量是帝国元老,甚至皇室、宗王家族也有股份,但这些人仅仅是每年看一下报表,问一下分红。一直到西津等地的商人眼红,合伙举报之后,帝国才开始全面的调查。
非洲野牛号上一站停留在了伦敦,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非洲公司的商人把一辆完整的矿山用火车头卸载在了伦敦,仅此一条,他们就涉及叛国。普鲁士协助帝国海军,扣押了非洲野牛,但却发现,上面的军火也不符合帝国出口限制,有两千把线膛枪和超过二十万发子弹没有拿出海外事务部的授权。
“你觉得是等段毅找上门合适,还是你去一趟合适?”老威廉问自己的儿子。
“如果这只是一个孤立的事件,等段毅找上门更好,可如果您另有安排,就另当别论了。”小威廉给出了一个很有深意的回答。
老威廉点点头,笑着问:“对于出兵,你怎么看?”
“父亲,我愿意出战。”小威廉身姿笔挺,向老威廉敬了一个普鲁士军礼,老威廉摇摇头:“不,你不行。”
小威廉说:“我还年轻,不敢希求统帅之位,但愿领一个团。”
老威廉依旧微笑摇头,小威廉想了想,又说:“若是父亲担心我的安全,那么我愿意做一个参谋。”
“我很想你出战,我的孩子,但你与你的兄弟们不同,你是我的继承人,普鲁士的王储,所以一旦你出战,就必须是胜利的消息,是凯旋归来的模样,这对于你的威望非常重要。”老威廉说。
小威廉皱眉:“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俄军的对手?”
老威廉轻轻摇头:“我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的陆军,你我父子为此倾注了多少心血,整个国家都为其倾尽所有,其实力,只有你我清楚,在巴黎围城战中,你也看到了,事实上,就连中国的远征军,展现出的风貌都不如我们。
但是,我的孩子,并不是只有胜利才能给一个国家带来利益的,有时候,失败带来的东西更多。”
“国王陛下,瓦尔登将军来了。”侍从敲门而入,低声说道。
“哦,这么快,快让他进来吧。”老威廉说道。
瓦尔登一身军服,出现在了老威廉的面前,他的军礼无可指摘,整个人都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对于瓦尔登,小威廉非常熟悉,他是普鲁士第一批留华军官,贵族出身,在留学之前,是还是大公的老威廉的侍从武官,现在则是骑兵将领,瓦尔登这个人谈不上名将,他的才能不那么突出,但做事稳重,因为留学的时候学的是参谋专业,让他变的为人谨慎,做事细致,而如果说瓦尔登将军有什么最令人称道的品质,那就是忠诚。
当初在留华学生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其忠诚,在军校里,只是因为中国教官轻蔑的说普鲁士大公只是一个乡下的放羊头子,瓦尔登与教官进行的决斗,当然,帝国文化中,有决斗的历史,但没有决斗的传统和文化,因此在高层介入下,决斗变成了比试。
瓦尔登被打的一身是伤,但仍旧令人尊重,他不惜用性命来维护国主尊严的行为也得到了帝国军校的认可,毕竟忠诚也是帝国军人必要的品质。
“瓦尔登将军,我和威廉在商议战争的事,是关乎普鲁士国家利益的,是最高机密,在所有的将领你,我只信任你,希望你能帮助我。”老威廉点燃了一支雪茄,对瓦尔登说道。
瓦尔登受宠若惊,当即表示:“国王陛下,瓦尔登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你应该知道,俄军进入了波兰,而我准备帮助波兰,我想要派遣一支军队去波兰境内,打一场失败的战役,失败的足够厉害,但又不会折损普鲁士陆军的实力。你认为可以做到吗?”老威廉说。
瓦尔登直接愣住了,有些不明白国王的意思,老威廉说道:“我想要一场可控制的大败,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就算看出来,也无法证明我是故意的。”
瓦尔登憋了很久,最后说道:“瓦尔登愿意做黄盖。”
“黄盖,什么意思?”老威廉只是会说一些汉语,但对于帝国的传统文化了解远不如在帝国留学过的小威廉和瓦尔登。
小威廉解释说:“中国有句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中国历史上,正是黄盖的付出,让敌人以为两个人之间有问题,放松了警惕,最终赢得胜利。瓦尔登将军的意思是,他愿意为此做出牺牲。”
“只要是为了普鲁士,牺牲我的性命也可以。”瓦尔登又补充了一句。
小威廉说道:“瓦尔登将军和我一样,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失败,所以,父亲,请您解释一下。”
“好吧,你们一个是我的王储,一个是我最信赖的人,我会告诉你们全部的。现在取地图来........。”老威廉说道,当地图打开的时候,老威廉的手指点在了波兰境内,说道:“这场战争的目的就是获得更多的土地,所以必须要战胜俄国,你们认为以我们的力量可以战胜俄国吗?”
眼见二人立刻点头,老威廉说道:“好吧,你们很有信心,这是好事,那么我再问一句,你们认为我们可以用很小的代价,去获得非常大的胜利吗?比如纳尔瓦那样的胜利?”
“这很难了,纳尔瓦之战后,俄军进行了改革,沙皇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跌倒两次,从波尔塔瓦战役就可以看出来,纵然他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火力也不逊色于对手太多,他仍然选择了稳重的办法。”瓦尔登说。
“是啊,但如果我们的胜利,是以伤筋动骨为代价的话,那么在战后,我们又怎么压服波兰人,获得土地呢?”老威廉问。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小威廉显然已经明白了一切,但瓦尔登瞪大眼睛,依旧没有转过脑筋。
小威廉解释说:“是这样的,为了我们能够以小代价获得大胜利,就必须拥有更强的力量,但是显然,无论兵力还是国力,我们都不如俄国,因此我们就必须取得技术优势,瓦尔登将军,假设我们的陆军步兵全部装备线膛枪,或者说,一半装备线膛枪,是不是做到这一点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呢?”
“当然,哪怕有几个线膛枪团,就可以改变战局。我们在瑞军中的战地观察员回来了,沙皇集中使用猎兵的战术发挥作用很大。而瑞典人从中国搞到的机枪,如果使用得当,也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技术的进步,足以让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天差地别。”瓦尔登说道。
“好,我们想要获得先进装备的唯一可能就是来自中国方面的支持。但中国一直实行技术管制,在军事技术上管制也很大,当然线膛枪对我们来说不是天方夜谭,我们也可以做,只不过效率低一些,价格高一些。但线膛炮、榴霰弹、机枪等东西,目前完全不行。”小威廉激动说道:“所以说,唯一的办法,还是来自中国的支持。
在什么情况下,中国才会放弃限制呢?办法其实很简单,让他们认为不这样做不行。目前情况远没有到这种地步,我们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他们还有瑞典,还有乌克兰人,但俄国现在势如破竹,瑞典人明显后继乏力。早早晚晚,我们是他们最后选项,如果我们这个最后选项都经历了一场大败,那么中国必然会把我们当成最后一根稻草,重新武装我们。”
瓦尔登听完小威廉的理论,轻轻点头,他知道,这必然是事实,此时他在思考,如何既大败,又不让普鲁士军队丧失军心,伤筋动骨。
这个时候,老威廉说道:“领地的扩张,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对我们限制最大的法国、奥地利两个国家还处于战争状态,抽不出力量来组织,英国、荷兰刚刚结束了战争,不愿意再起纷争,而一个世界强权还主动的支持我们。所以,这一次,绝对不能束手束脚,一定要做到极致。
威廉,瓦尔登,或许我们普鲁士,只有这一次机会呀。”
说到这里,老威廉把手指点在了地图上,这一次,他的手指头点在了西波美拉尼亚,这片瑞典在波罗的海南岸的土地,这片土地在三十年战争中打的十户九空,近年来有所缓解,但也并没多大起色。
而从地理上来说,西波美拉尼亚和霍亨索伦家族当年获得的东普鲁士一样,处于河流入海口,地势地平,盐碱地比较多,属于无人问津的地方。但那是在中世纪,在封建时代,现在时代不同了,大航海时代,任何一片沿海的土地都是珍贵的,而西波美拉尼亚最重要的地理因素就是它位于奥德河的出海口位置,控制了柏林进入波罗的海的海岸线。
可以说,柏林想要发展起来,就必须获得这块土地,否则柏林就是个内陆城市,连铁路通海港这种操作都没有空间。
“中国亲王只是允许我们获得波兰的土地,得到多少看我们自己的实力,可对于普鲁士来说,西波美拉尼亚更为重要,可这块土地属于瑞典,我们与俄国为敌,就必须与瑞典结盟。
怎么能从盟友手里获得土地呢?办法非常简单,在盟友坚持不住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但问题在于,我们刚刚结束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尚未卸甲,怎么有一个理由看着盟友落败呢?答案也只有一个,我们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