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四七 皇室惊变
虽然荷兰人宣称他们只损失了两艘木质战列舰,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七艘护卫舰中,至少有三艘毁损,只不过没有在海战中沉没罢了,包括旗舰北荷兰号,还有泽兰号、乌德勒支号。
这三艘战舰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属于木壳铁甲舰,本质上就是给木质战舰挂上装甲,安装蒸汽动力罢了,在撞击之后,三艘战舰的龙骨和肋板不同程度的出现损伤,乌德勒支号更是差点沉没,最后紧急在葡萄牙海岸搁浅。
在经过勘验之后,三艘战舰都认为不再适合服役,最终荷兰海军选择对其进行重建,只不过再次重建就不能在用木质船壳了,而是直接采取和后四艘一样的锻铁船壳,但一直到战争结束,这三艘战舰也没有下水。
虽然损失颇大,但胜利者必然属于大同盟一方,原因很简单,在直布罗陀海战结束后仅仅五天,葡萄牙就宣布加入大同盟,对法宣战。一个月内,又有瑞典对法宣战。
但两国也是有区别的,葡萄牙是加入大同盟对法宣战,而瑞典仅仅是对法宣战,并未加入大同盟。
之所以如此是,大同盟一方迫切需要瑞典的海军,拥有瑞典海军之后,大同盟一方就占据绝对优势,但大同盟又不愿意与法国、波兰、萨克森为敌,而对瑞典来说,目前对波兰、萨克森与俄国作战,海军战舰根本没有作用,只能当运输船,还不如交给荷兰。
因此,瑞典宣布对法宣战,但只与荷兰结盟,拿出自己的海军组建了荷瑞联合舰队,一切开销都由荷兰承担不说,还可以从阿姆斯特丹金融市场获得战争融资,双方各得其利。
而直布罗陀海战的结果对帝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大同盟一方取得了制海权,战争的天平再次向大同盟一方倾斜。而且,无论是普鲁士、荷兰联合推动英国第二次光荣革命,还是葡萄牙秘密商定海战之后加入大同盟,乃至瑞典以海军换取金融支持,对法宣战,都不在帝国的计划之中,帝国在欧洲的友好国家开始秘密联合,瞒着帝国自行其是。
其中一些策略,是损害帝国利益的。更重要的是,两大同盟之间的战略平衡被打破,西班牙王位战争可能会在短期内结束。
事实也是如此,在直布罗陀海战之后,法国向大同盟提出停战和谈,虽然大同盟各方接受,但在条款上是法国绝对不能接受的,其中一点就是腓力五世必须退位。
而在另一方面,荷兰、英国瞒着帝国和葡萄牙,竟然打起了直布罗陀的主意,由荷兰提供海军,英国提供陆军,闪击直布罗陀,幸运的是,荷兰海军动用了瑞典的四艘铁甲舰,瑞典将领把消息传递给了帝国方面。
于是磐石计划启动,先是哥萨克共和国驻休达领事代表哥萨克共和国向法国、西班牙宣战,理由是本国商船被袭击和侵害,影响了哥萨克共和国作为中立国家的利益,在宣战之后,立刻从休达出兵,占领了直布罗陀。
虽然磐石计划保证了帝国独霸直布罗陀海峡的战略利益,但不可避免的造成战略天平再度倾斜。尤其法国境内反响明显,现如今的法国几乎完全靠着国债收入用于战争开支,在直布罗陀被占领后,法国的国债收入暴跌。
原因很简单,每个人都知道进攻法国的高加索团是从休达出发的,因此一个谣言甚嚣尘上,那就是直布罗陀陷落是中国加入战争的前奏。虽然这只是一个谣言,但已经可以大规模打击法国人的信心。
一段时间的国债收入减少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法国财政破产,虽然西班牙王国迅速补充了一笔财政收入,填补缺口,但也为时已晚,法国借新债还旧债成了事实,投资人对法国政府的信心再次受挫。
而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还有完,西班牙王国补充给法国的钱款并非是来自本国财政,而是西班牙在帝国的借款。
在直布罗陀海战结束后,李君威就感觉战争天平急速改变,为了维持战略力量的平衡,李君威决定接受法、西两国的请求,向两国提供贷款,但问题就在于法国人本身就财政破产,海外殖民地又只剩下了西印度群岛的海地,还朝不保夕,根本拿不出像样的抵押物。
在三国紧急磋商之后,方案确定,由西班牙王国出面,以美洲殖民地的海关收入这一项被帝国控制的收入为抵押,向帝国银行贷款一千五百万帝国银元,这相当于西班牙一年的财政收入。
这笔钱如何支出,就看路易十四和腓力五世这爷孙俩怎么商量了。
这笔借款中大部分在休达和西津变成了战争物资,各类枪炮弹药送到法国和西班牙,一定程度的缓和了两国在战争中的颓势,但由此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连锁反应,那就是大同盟认为帝国破坏了自己的中立立场,向敌对国提供战争借款。
当然,大同盟知道的时候,钱款已经到位,物资也陆续到港,因此破坏这次贷款已经来不及,所以大同盟各国,尤其是英国、荷兰和奥地利提出,为了维持帝国的中立立场,帝国理应向大同盟提供贷款。
这是合理的要求,毕竟相对于一直与帝国敌对的法国、西班牙两国,大同盟中的荷兰、普鲁士和葡萄牙是帝国友好国家,可问题就在于,那一千五百万银元的贷款是李君威基于战略平衡做出的决断,再向大同盟提供贷款,就会破坏这种平衡。
对于帝国来说,欧洲的战争最好以两败俱伤,维持均势的方式结束,就像大同盟战争一样。
然而,一个意外却毁灭了李君威对欧洲局势的控制,帝国三十九年四月十五日,一艘通报船从西津驶入了休达的港口,西津最高行政长官裴元器带来了一个噩耗——皇室惊变。
西津与申京之间的有线电报在帝国三十八年的六月建成通讯,之后,休达与申京直接的信息往来都由西津转接,因此裴元器能比李君威更早知道来自申京的消息。
帝国三十九年对于帝国百姓来说,是无比悲痛的一年,从四月五日开始,皇室的噩耗接连不断的传来,先是帝国唯一的皇子李昭稷因病去世,继而是皇帝唯一的妃子容妃离世,等到四月十号,帝国皇太后,前明公主离世。
半个月内,接连有三位受帝国臣民爱戴的皇室成员去世,给皇室乃至整个帝国沉重的打击,而这一切的噩耗源于一只狗。
“我他妈的就知道,早晚要出事!”
在休达的裕王行营,在得知真相后,李君威愤怒的砸烂了眼前的一切东西,用人生从未有过的狂怒咆哮着这么一句话。
因为早在李昭稷降生的那一年,李君威从海外归来,就看到后宫之中养了不少猫狗,这是容妃的个人爱好给皇室带来的转变。
从太上皇李明勋时代起,皇室也养狗,但多是猎犬,平日与战马养在一起,没有养在身边的伴侣犬。但容妃改变了这一切,但谁又能说什么呢,这位容妃给皇帝生下了儿子,让皇位后继有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室的公主、皇子乃至于一些勋贵家庭,都以养狗为乐,以至于养狗成为了帝国上流社会的风气,权贵阶层,尤其是女人们之间的交流,离不开爱犬的参与。
李昭稷四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只小狗,此后身边就一直有爱犬陪伴,当年李君威担忧皇子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性格骄纵,单独带李昭稷北上的时候,李昭稷最放不下的就是他那几条爱犬。
曾经骄纵无礼的皇子被李君威教育的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但这爱狗的嗜好却是一直没有改掉。但谁也没有想到,李昭稷竟因此得了狂犬病。
这种不治之症最终要了这位年少英才的性命,早些年,李君威提议不要皇宫内不要养狗,也提过狂犬病,但都没有起效,这种小事在皇帝那里,自然不如容妃的枕头风管用。
当李昭稷因狂犬病去世之后,容妃悲痛欲绝,后悔万分,因为当年是她拒绝了裕王好意,好在背后几番得意说笑,又与皇帝爆发争吵,竟一时想不开,上吊气绝。
太后多年筹谋,才让皇帝子嗣延绵,亲孙尚未长成,猝然崩逝,让她无比伤心,更让她痛苦万分的是,那只咬到孙儿的小狗,是她挑选后送给孙儿的生日礼物,却不成想成了夺命之物。
太后本就年迈,心伤万分最终因心悸而死。
三位亲人的离去让李君威无比难受,他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太后却如生母一样疼爱。李昭稷虽是侄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之一,就连那容妃,她与皇帝的结合都是李君威当的月老。
但伤心之事,只是小节,真正的大事在于,李昭稷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他的离去意味着皇帝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虽然李君华本人从来就没有把李昭稷视若唯一,可这种心思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至少在天下人看来,皇帝子嗣断绝,社稷不稳。
无论家事还是国事,李君威都必须返回帝国,他让裴元器暂时坐镇休达,命还在巴拿马的荣王李素前来接替,执掌海外事务,本人略微收拾了一下,坐上通报船,立刻出发回国。
那艘以青鸟为名的通报船是一艘三桅飞剪船,同时配有蒸汽动力,在风力最充足的时候,速度可以达到二十二节,而在风力不足,打开蒸汽机航行时,可以达到十八节,一路航行,即便在塞得港和直布罗陀,李君威都没有下船,用了三十四天,回到了申京。
李君威回到了申京,去见了父亲,去见了兄长,去见了母亲,去见了皇嫂,他没有说什么‘我早就知道养狗会出事’这种屁话。他也没有安慰这些亲人,因为他自己也是极度伤心的。
他只是陪伴在他们身边,陪着皇帝办公,和父亲一起下棋,吃母亲和嫂子做的饭菜,时间是能抹掉伤痛的,但不是短时间。
李明勋老年丧妻、孙儿去世,他变的有些迟钝,平时喜欢开玩笑的他现在话很少。皇帝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虽然不过四十六岁,但白发与日俱增,他看起来老了很多。
整个皇宫里死气沉沉,孩子们也不敢打闹嬉笑,全都压抑着自己。原本裕王府的孩子全都住在宫里,现在包括皇帝的女儿们也都暂居到了王府。
李昭稷不是一个完美的孩子,他小时候很淘气,很狂傲,被李君威教育一番后才改了性子,在那以后,他与兄弟姐妹亲密了很多,不再认为自己身为皇子是特殊的,也变的好学上进。他的离去,带给了爱他的人太多的悲伤。或许有人再也走不出这种悲伤了。
六月的一天,在御书房办完公务,随着内阁大臣们散去,李君华起身,与李君威一起吃了些东西,然后带着兄弟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里祭祀的那些牌位全都是李明勋胡编乱造的,这个秘密只有李君威一个人知道。二人一起上香后,李君华拿出了供奉在台上的一卷圣旨,递给了李君威。
这是帝国皇位传承的圣旨,是秘密议储的措施所在。
而打开圣旨,却不是把皇位传给皇子的旨意,而是表明若皇帝意外离世,由太上皇李明勋定继位之人。并且在圣旨最后表明,裕王、诚王、成王三人有参议之权,若太上皇大行,则定位之人由三王顺序决断。
“虽然昭稷以太子之礼下葬,但我从未属意他为继承之人。”李君华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平淡的对兄弟说出了自己的心迹。
“昭稷已然去了,他是一个好孩子。”
“是啊,只是他短暂的一生都为展现出当一个好皇帝的潜质。”李君华说。
李君威不明白兄长是何意,李君华却是接过那封诏书,扔进了火盆之中:“我没有儿子了,老三,我郑重问你,你愿意当皇太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