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二八 分析
这些消息让卡尔十二世错愕了良久,他为了筹划这场战役,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至少在听了斥候的报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卡尔国王对此并不完全相信,他认为这是一个阴谋,或许是波兰和萨克森联军在引瑞典军队进入波兰腹地。
要知道,此时的俄国大军已经包围了纳尔瓦,一千八百名守军依靠城堡和三百门大炮苦苦支撑数万俄军的进攻,一旦瑞典军队南下进入波兰腹地,很有可能被南北夹击。
但事实就是事实,很容易被佐证,当瑞典军队的行踪也不能完全保密,在这片松林之地停留了一个半月之后,卡尔国王终于弄清楚了事态,没有阴谋,就算有,也不是针对他这个瑞典国王的,而是针对波兰新王,奥古斯都二世的。
虽然几年前,奥古斯都如愿登上了波兰王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波兰的统治一帆风顺,大量的贵族起兵造反,奥古斯都带领他的萨克森军队四处征战,压制了这些贵族,并且以萨克森军队占领波兰的诸多要塞、交通要冲之地,实际上形成了军事统治。
在军事战场上,奥古斯都节节胜利,在外交上,也达成了与丹麦、俄国的北方联盟,但是在内政上,奥古斯都二世仍然无法控制波兰。波兰的瑟姆会议对于大北方战争的态度,一直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
他们整体上不想参与这场战争,因为这些贵族比谁都明白波兰的实力。
波兰是分裂的,在英雄国王索别斯基死亡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整合波兰和立陶宛的军队。而作为贵族,他们也明白这场战争如果胜利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奥古斯都的威望和实力会提升,把波兰变成一个世袭的,绝对君主专制的国家,所有贵族的利益都会受损。
战争失败是利益受损,战争胜利也是利益受损,也就不用解释为什么波兰贵族对战争的态度模棱两可了。
几个月前,奥古斯都率领一万四千名联军越过边境,进攻里加城,虽然成功占领,但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在如今的立窝尼亚地区,奥古斯都派遣来的少量军队联合立窝尼亚贵族的军队占领了里加,据城固守,而国王本人还在华沙和瑟姆会议扯皮不断,身处立窝尼亚的卡尔在十月份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消息的来源是波兰大盖特曼鲁波米尔斯基,他控制着波兰精锐的翼骑兵部队,这位大盖特曼派人送来了消息,而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还有波兰瑟姆会议中的大部分的贵族。
波兰使者向卡尔国王陈述了他们的立场,那就是现在波立联邦与瑞典的战争,是国王奥古斯都个人的行为,波兰的贵族和军队仅仅是在国王的胁迫之下才参与进去,使者还保证,波立联邦不会派遣超过一万人的军队参战。
而大盖特曼鲁波米尔斯基的个人诉求是,他无力阻止奥古斯都向立窝尼亚进军,无力阻止两国开战,但是他表示,可以向卡尔十二世通告军事情报,只是请求卡尔国王,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不要主动进攻他率领的军队,而大盖特曼也保证,他亦不会在决战中主动进攻瑞典军队。
来自波立联邦内部的消息还不断传来,奥古斯都不仅面临着波兰立陶宛贵族随时随地的背叛,就算是现在,他也拿不到想要的战争军费,更是不可能被瑟姆会议批准建立常备军了。
“因为不能接受胜利,所以现在波兰立陶宛贵族在帮助瑞典。同样,如果有一天,他们遇到不能接受失败的境况,也会帮助奥古斯都。”这是江闲云密送休达的报告中一句话,言简意赅的总结了北方战争中各国的处境。
休达
李君威是帝国三十七年的九月返回休达的,在五月的时候,他得到了瑞典方面传来的消息,卡尔十二世会在下半年亲自率领军队收复立窝尼亚。帝国虽然没有参战,但必须要对战争有掌控力,最佳的掌控力莫过于陆军的刺刀了。
于是李君威匆匆前往了西津,调遣兵马,进行战备工作。
在西津和镇北两地,帝国陆军和藩军在集结,组织了规模超过六万的军队,一旦帝国支持的瑞典玩脱了,这支军队就会北上,组织俄国趁着战争胜利在波罗的海的扩张。
当然,如果俄国遭遇了惨败,濒临亡国,帝国也不介意吃一份现成的。
书房里,李君威正在摆弄一架新的照相机,就听到侍从官走进来通报:“王爷,作战处那边已经准备得当,正恭候王爷呢。”
李君威点点头,对侍从官说:“来,绍杰,我先给你拍一张,站好了。”
“哟,那卑职可得整理整理仪容。”侍从官绍杰笑着说道,这侍从官是禁卫巴图鲁营出身,正是出身爱新觉罗,在外藩改制后,家族爵位得以保留,虽说领地没了,但皇帝通过理藩院、禁卫两大系统,对这些人更为优待,绍杰就是那年入的巴图鲁营,因为做事机敏,李君威从御前要到了身边效力。
李君威把头伸进了操作箱,又钻了出来,说道:“你说你也不笑,照相嘛,不笑怎么行?”
“这.....王爷在前,卑职不敢孟浪。”
“这样,用舌头顶着你的上颚,对了,这样就有了三分笑意。”李君威说着,手里忙活着,但是无论他怎么摆弄,都是不行。又钻了出来问负责照相的侍从官:“你来看看,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一弄就不行了。”
照相的人连忙修理起来,李君威则是问:“绍杰,作战处的人你熟悉吗?”
“这段时日是卑职接待的,不熟悉也熟悉了。”绍杰笑着说。
“都什么人啊。”
“禁卫、陆军、海军都来人了,现在隶属关系都在侍从室这边,一共十七个人。据说不少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作战处长苏卫华是江闲云的学弟,今年三十七岁,军衔是禁卫准将,曾经担任军事代表团副团长访问过莫斯科,也担任过驻哥尼斯堡的武官,陆军和海军都是直接从军部调遣的参谋,都是中校,其余都是少校和上尉。”绍杰说道。
“理藩院没来人吗?”
“没有,说起来,陆军中校腾铭的母亲是蒙古卫拉特出身,算是和理藩院沾边。”
“知道为什么没有派理藩院的人吗?”李君威脑袋又钻了操作箱,嘴上却是没有停。
绍杰想了想还是老实说不知道,李君威说:“我估摸皇上那边的心思是有你在我身边,再从理藩院调个青年俊杰来,不好安排。”
“卑职何德何能。”
“我让人安排了,你也先进作战处,侍从室这边的事先放放。要想干一番事业,仅仅在我身边混脸熟不行,得有功绩。”李君威说道,绍杰连忙谢恩。
仔细摆弄了许久,才算给绍杰照了一张相,然后又让照相的侍从官给二人合照一张后,李君威说:“把两张照片洗出来,给国内寄一份。独身照张给绍杰他父亲寄去,让绍杰知道他儿子在本王身边混的不错,另外一张直接寄北京绍杰家中。绍杰,我听说你娘在国内给你相亲呢,我寻思着,你们尉官的礼服实在不出彩,还不如和我照一起。
这样你娘给人看的时候,多有面子,能说,看,王爷身边这个帅小伙就是绍杰。这话是一定要说的,别拿着这照片,最后人家姑娘相中我了。”
交代好了侍从,李君威带着绍杰去了作战厅,绍杰苦恼说道:“其实卑职还不想这么早结婚。母亲总是召集,我人尚不在国内,如何能草草定亲。”
“先书信联络着,人家姑娘若是愿意鸿雁传书三万里,未见君面已动情,那就是真的好姑娘。知道不,英王那小子媳妇就这么来的。”李君威说着,带着绍杰进了作战厅。
绍杰连忙上前,挨个给李君威引荐过了,李君威说了几句勉力的话,继而说道:“现在欧洲局势紧张,帝国却也不会草草参战,只不过必要的准备要提前,作战处就是开始。
这个世界太乱,正是军人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们现在的角色,就是担任我的军事顾问。”
裕王李君威长期担任帝国海外军队的最高指挥,帝国开疆拓土从未少过他的身影,可问题就在于,虽然李君威战功赫赫,可他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也从不主动插手军事指挥。但帝国军方从不因此对裕王有闲话,反而认为这位亲王知人善任,从不越俎代庖,在他手下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什么?”李君威问向绍杰。
绍杰说道:“苏将军从波罗的海前线赶回,向王爷介绍北方战场的局势。”
李君威点头:“苏将军,开始吧。”
苏卫华拉开一个小黑板上的帘布,一张大幅照片展示在了众人面前,照片是黑白的,白色居多,有些此言,看上去似乎是不慎曝光的底片,实际却是记录了风雪交加中,军队挺身进攻的一个瞬间。
“左下角的这个城市是纳尔瓦,当时俄国军队正在围攻,而占据照片主要区域的这支在风雪中前进的军队就是瑞典国王卡尔麾下的禁卫军和陆军一部,一共八千人左右。
在立窝尼亚地区,卡尔国王确定奥古斯都的军队暂不形成威胁之后,留主力于里加附近做疑兵,亲率精步骑八千,在寒冷的冬季穿过了二百五十公里的荒原,抵达了纳尔瓦城下,并且迅速发动了对俄国围城部队的袭击,取得大胜。
当时,没有人认为那种天气,兵力相差四倍的情况下,瑞军敢于发动进攻........。”苏卫华显然亲自见证了那场战役,此时谈起来还是意犹未尽。
李君威轻咳一声:“具体的战役过程,是军队的事,你只说结果。”
苏卫华说:“俄军大败,总数不到四万人的俄军损失了至少一万八千人,其中七千人左右死于战斗,其余或淹死或冻死。另外俘虏了十名俄国将军。”
“俄国皇帝彼得呢?”
“在进攻前一天,彼得到阵前视察,看到了瑞典援军,他以为援军规模不大,俄军有兵力和工事优势,又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不会进攻。而后勤问题不断,他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一位外国公爵,这位公爵甚至连俄语都不会说。彼得本人后撤去管理后勤.......。”
“彼得没有死或者被俘,对吗?”李君威打断了苏卫华的话。
苏卫华点点头,李君威问:“在你回来之前,瑞军在做什么?”
“他们在庆祝胜利。”
“下一步军事行动呢?”
“殿下,虽然卡尔国王很尊重帝国的军事顾问团,尤其是对江将军,但问题在于卡尔从不向我们透露军事计划。”
李君威看着那照片出神良久,回身问:“你们认为,瑞典军队会不会在集结到主力后,长驱直入,直扑莫斯科。”
“从战略角度上来说,很有可能,挟大胜之余威,趁俄军未曾集结完毕,直扑莫斯科,像丹麦那样达成城下之盟,逼迫俄国退出战争,是很有可能的。”一位陆军少校说道。
李君威摇头:“我要你们做的不是战略预测,而是回答这种计划是否有可行性。”
“我认为可行性不大。”苏卫华主动说。
“怎么说。”
苏卫华说:“英格利亚及靠近的俄国诺夫哥罗德地区我都去过,虽然在波罗的海海边,虽然靠近立窝尼亚,但经济状况完全不同。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立窝尼亚是我国的辽宁,那英格利亚和诺夫哥罗德地区就是吉林和黑龙江。
那里气候湿冷,人烟稀少。瑞典军队孤军深入,必须要等到其余援军抵达。可在那两个地区,没有能支撑起那么多军队作战的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