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三 野火烧不尽
丘吉尔站起身来细细思量,问道:“假设我们成功呢,之后中国会不会反攻倒算?”
“不会,因为在战争进行到一个合适的时候,他们也会加入战争中。到时候,我们就是盟友了,盟友之间怎么会爆发战争呢,就算中国人要对付英国,也要等下一场战争。
至于是什么时候,会怎么做,公爵,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呀,谁知道你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海因修斯话说的有理有据,但他心里根本不这么想。
海因修斯就是想着保住尼德兰的利益,至于英国会如何,他完全不在乎。
丘吉尔又问:“假设我们失败了呢?”
海因修斯说:“我能保证的,只是为你的家族和一些亲友提供政治庇护,阿姆斯特丹会向你敞开怀抱,即便在形势最不利的时候,我们的海外殖民地也欢迎您。”
这话却是说的很真诚了,而海因修斯也没有过多的答应什么。荷兰是一个富裕的国家,但并不是一个强国,无论是相对法国还是相对中国来说,都是如此。
丘吉尔轻轻点头,再无担心,接下来商议了如何夺取英国政权的问题。
“时机,这是最重要的,现在詹姆斯二世最大的依靠不是他麾下那支离心离德的军队,而是路易国王的保护,而只要法国陷入战争之中,路易给英国的恐惧就会烟消云散,所以在战争爆发之前,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海因修斯说道。
而丘吉尔也有自己的真知灼见,他不认为英国可以通过一场政变建立起尼德兰这样的共和国,也不认为他本人可以成为第二个海因修斯,丘吉尔的意思很明确,未来的英国新政权需要一位国王,而且必须是新教国王。
在海因修斯这里,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詹姆斯二世的女儿,安妮。
詹姆斯二世复辟战争中,他的女婿威廉三世死在出海逃亡的路上,当然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那是被普鲁士大公弄死了,原本,普鲁士大公想要介入英国内战,扩大普鲁士的影响力同时,获得新教世界的领导权,但普鲁士的问题就在于缺钱。
原本普鲁士就很穷,国家军队就是欧洲雇佣兵,谁给钱就帮谁打仗。现在的普鲁士走向了改革的道路,大量引进帝国的先进技术,开办工厂、学校,这就更穷了。而介入他国政治,却是非常花钱的。
只不过,因为他提前做准备,普鲁士大公手里有王牌,一开始这张王牌是威廉三世的妻子玛丽女王,但是因为威廉三世死了,且二人没有孩子,玛丽女王郁郁寡欢,也死了,但是玛丽的妹妹安妮仍然拥有继承权,在原本的英国资产阶级政府中,安妮的继承权就已经被确定。
可以说,如果没有詹姆斯二世复辟,在威廉三世、玛丽女王身死,而且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安妮就是英国女王。
除了安妮女王这一要素之外,海因修斯还答应为丘吉尔的行动提供资金。如此,一场政变的各个要素都已经具备了。
“好吧,那就是第二件事,如果要中国支持我的行动,或者至少不反对,就要让中国加入反法联盟。这如何做到?”丘吉尔问。
海因修斯给丘吉尔倒了一杯咖啡,说道:“这很难,其实你也清楚,尼德兰支持你,是为了保护尼德兰的安全,所以一旦爆发战争,你就要尽快行动。而中国的态度恰恰相反,他们就算参战,也会尽可能晚的参战。
虽然很难,但我们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中国早早晚晚会加入的。”
“为什么?”
海因修斯伸手从一旁拉过来一具地球仪,手指在了北美新大陆的内陆部分:“这里是法国的殖民地,在上一场战争中,路易十四用这里抵押,向中国借款打造了现在这支现代化的海军。
但问题是,因为陷入了英国的内战,法国的财政非常糟糕,以至于还款困难。为了不失去殖民地,路易国王把短期国债换成了长期国债,据我所知,贷款要在七年后才会还清。
而从中国对待英国在北美殖民地的态度上来看,他们新大陆的北美部分非常热衷。通过一场战争,夺取法国殖民地,就像上次夺取你们的殖民地那样,就可以独占北美新大陆了。
如果与法国结盟,显然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丘吉尔轻轻点头,早年他对中国并不了解,但是现在欧洲的任何事务都无法摆脱来自中国的影响,丘吉尔因此增加了对东方消息的了解,别的不说,在苏格兰总督府,丘吉尔的桌子上有大量的报纸,其中更是由中国原版的,他的一个副官也精通中文,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帮他念报纸。
而丘吉尔还专门了解过中国的历史。
他发现,同样是殖民地,中国与欧洲国家的殖民战略并不相同。欧洲国家殖民,就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
对欧洲国家来说,最好的殖民地就是次大陆的那些殖民地,在那里,拥有一座城堡、港口,与当地国家搞好关系,只需要派驻很少的部队就可以维持住,然后利用贸易来赚钱。
而如果欧洲国家对殖民地拥有土地需求,那只能说明那片土地有价值,比如西班牙美洲殖民地那种出产金银的,或者加勒比海地区那种出产蔗糖的等商品的。
也因为这些,欧洲人争夺比较厉害的热带和亚热带的殖民地。
中国恰恰相反,他们殖民地,赚钱很重要,但占据土地也同样重要,他们也不专注于热带亚热带地区,而是更喜欢温带地区。就比如法国在新大陆的殖民地,面积有好几个法国那么大,可是除了出产的毛皮和少量沙金,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但对于中国,似乎那片土地意义很重要了。
丘吉尔思来想去,还是有些犹豫:“您的观点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是中国亲王。说实话,他是一个让人摸不透的人。在我们完成政权更迭与中国加入反法同盟中间,存在一个巨大的时间差,这可时间差甚至可能是几年时间。我很担心,中国亲王会利用这段时间做些什么。”
海因修斯说:“那这就是我要帮你解决的了。”
“您怎么解决?”丘吉尔问道。
海因修斯跺了跺脚说道:“建造铁甲舰,发展海军!”
丘吉尔皱眉,感觉这两者之间毫无关系,但是他也知道,海因修斯不会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开玩笑。而丘吉尔也不傻,细细想过,他就明白了其中的联系。
在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上,海因修斯与路易十四基本做到了步调一致,他数次邀请各国代表前去海牙讨论这个问题,一直到李君威抵达里斯本,取代了他和事老的角色。
之所以如此,并非是两国关系怎么好,而是海因修斯和路易十四都想避免战争,当然路易十四想法更多一些,既能避免战争,又可以占些便宜。
但现在调解失败了,只要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死,战争势在必行。而荷兰与法国的关系也就到头了,两国必然会敌对,荷兰也必然会加入反法联盟。
如果回顾上一次的反法大同盟,就可以发现,荷兰在战争中的地位不可或缺,其既需要大量的陆军来维持对法国北部的威胁牵扯法国陆军主力,还要为德意志地区的邦国提供战争经费,或者贿赂这些邦国加入反法大同盟。
荷兰战败或者投降,那就意味着反法同盟输一半。
而与其他反法国家不同,荷兰既面对海上威胁又面对陆地威胁,想要保存,既需要强大的陆军,又需要强大的海军。在上一次战争中,荷兰是通过与英国形成共主联邦做到的。
两国海军联合,压制住了法国海军,英国把陆军主力派遣到荷兰协助防守。
可是现在,詹姆斯二世复辟,英国加入了法国阵营。在这种形势下,一旦开战,哪怕荷兰不加入战争,路易十四都不会放过这个征服低地地区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海因修斯千方百计的撺掇丘吉尔在战争初期发动政变的原因。
现在,海因修斯把资源投入到海军之中,可以在几年里获得一支可以对抗法国的海军,可以想见,在中国不参战的情况下,荷兰是唯一能与法国海军对抗的。反法大同盟是不能失去荷兰的,而中国肯定不希望反法同盟失败,又不想主动参战,就要默认其他势力帮助荷兰。
显然,能做到的这一点的,也就只有英国了。因此,无论李君威怎么想,他都必须为丘吉尔的政变开绿灯。
“真好,非常好。”
在一切商定之后,丘吉尔起身,来到了甲板上,看着船外的浪花,他感慨说道:“那个男人一手摧毁了我们的国家,现在是由我重塑的了。”
当年光荣革命,威廉三世取代詹姆斯二世,身为詹姆斯二世好友的丘吉尔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威廉三世那边,是为了权柄。而当詹姆斯二世在法国与中国的支持复辟,丘吉尔同样为了保住权势站在了詹姆斯二世的一方。
他一度认为,英国就是英国,盎撒就是盎撒,谁来当国王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他悔悟了,也明白了中国为什么会支持詹姆斯二世那个蠢货。因为那样会给英国带来的毁灭、战乱和沉沦,一百多年来海外开拓所得一朝沦丧,国内的商业和工业凋敝,英国成为了法国人的附庸,在法国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英国要想中兴,就必须恢复光荣革命后的制度,这是丘吉尔现在的想法,也是英国诸多爱国者的共识。
休达。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山间别墅门前,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普鲁士大公老威廉。
“不用通报了,直接带我进去吧。”老威廉微笑对前去通报的侍从官说道。
在侍从官的引领下,老威廉走进了别墅,别墅面积不大,但花草布置的很精致,这是澹台云风的产业,休假所在。
院子中间有一株葡萄,爬满了整个架子,此时李君威穿着睡衣,走在葡萄树下的石板上,摘下一枚有些发紫的葡萄,塞进嘴里,一股子酸味捣了牙。
“这个时节的葡萄牙怎么能吃呢?”老威廉用汉语说道。
李君威吐出了满口的酸水,说道:“欢迎你,大公。真是抱歉,我这个打扮。”
“没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老威廉笑着说,他四周看了看,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除了没穿内裤,一切都方便。”李君威说。
老威廉指了指后面的房间:“我担心我们聊到一半,那里面走出一个漂亮的贵族小姐。”
李君威摇摇头:“不会的,我现在过的是和尚日子,女人什么的,都是浮云,浮云。”
李君度的离世让李君威有很大的触动,也进行了反思。在他看来,父亲李明勋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战争和尔虞我诈,依旧在八十多岁精神矍铄,老李家是有长寿基因的,而长兄在知天命的年纪离世,那是他个人的问题。
战争中造成的损伤是一方面,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也是一方面。
经过反思,李君威感觉他本人不抽烟,饮酒也适量,坏习惯就是痴迷女色和爱吃甜食,而这一次西来,他把这两样都戒了。
“小威廉说您在养生,果然如此。请问有什么秘诀吗?”老威廉半真半假的问,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李君威开起了玩笑:“要想健康和长寿,抽烟喝酒吃肥肉,每天看看漂亮妞,心情愉悦才足够。”
“可现在您把这些都戒了,不是吗?”
李君威得意的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佩服自己的意志力。
老威廉问:“那您健康的秘诀是什么呢?”
“保持呼吸,别断气。”李君威笑了。
老威廉无奈,摆摆手:“咱们说正事吧,我从哥尼斯堡来之前,尼德兰的海因修斯向我提出了一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