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四 俄罗斯轮盘赌
阿塔的这一做法超出了巴格尔的预料,他事前可不知道,其实不光他,就连曹松和木合买提也不知道。
震惊的不只是巴格尔,还有巴东的那些手下,他们的亲人都在阿塔手中,此时被按在地上当人质,一时之间全都傻了眼。
“阿塔,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打死你儿子。”巴东知道情况紧急,红着眼吼道。
但是阿塔是个莽夫,他冷笑说道:“老子把儿子给你,就是为了救那些人质,你不肯交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现在好了,我儿子也死于你之手,我良心上过的去了。你敢杀我儿子,你的手下和这些亲眷没有一个能活,我和我儿子都给你陪葬。想让老子服软,你不行,你老婆和你闺女行,不过也得先硬后软!”
“那巴格尔呢?”巴东问道。
阿塔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巴东以为他屈服了,不曾想,一队士兵押解着八个人到了教学楼门前。随着阿塔一挥手,士兵们纷纷开枪,直接把这八个人的脑袋全都打爆了。
这八个是当初和巴木一起闹事的暴民,只不过闹将起来后,走散了被藩兵抓了俘虏。阿塔说:“你送老子八个人头吓唬,老子送你八个。我儿子还有巴格尔,你要杀赶紧杀,别他妈的墨迹。”
阿塔动辄打死八个人,把教学楼里的匪徒吓的完全没有了章法,一群人涌到巴东身边:“首领,不能杀啊,咱们家小都在外面啊。”
“那是阿塔,不是其他官,他天不怕地不怕。”
巴木也知道,再这么下去,手底下就要崩溃了,他一咬牙问:“阿塔,你想怎么着。”
“把人质放了。”
“我放了人质,岂不是随你杀吗?”
“你可以留下我儿子。”阿塔说道。
巴木想了想,最终说道:“李永忠和巴格尔都要留下。”
“随你。”阿塔回答的倒也干脆,说道:“反正那个也不是巴格尔,老子骗你玩的。”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先是图书馆的李昭瑢等安全撤离,然后是教学楼里的人质,有些匪徒趁乱逃走,巴东知道,阿塔的威胁还是奏效了,索性让一些不坚定的人走了。最后留下的匪徒,加上巴东也不过八个人。
李昭瑢出现在了阿塔面前,阿塔直接跪在了地上,曹松也出现在了,刚才阿塔用那四百多个老百姓威胁巴木的时候,他和木合买提都被阿塔的藩兵看住了。就是不让他们出来捣乱。
曹松骂道:“阿塔,你个混账东西,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犯了大错了。要是巴木真的丧心病狂打死李永忠,你还真的敢杀那些百姓吗?”
“我怎么不敢?我儿子不能白死!”阿塔拧着脖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昭瑢被气的扶住脑袋,他西来之前,李君威说过,阿塔是可靠的,而且很好用,有什么不便出面的事儿,让阿塔去做。当时李君威对阿塔的评价是这个家伙傻的可爱。
“你不敢!”李昭瑢说道。
“我敢!”阿塔倔强说道。
李昭瑢再次重复,语气变的语重心长起来:“你不敢......。”
阿塔看了一眼李昭瑢:“反正我干了,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是别想夺我的兵权,等这件事弄完了,我亲自去申京,找皇上和裕王爷请罪,要打要杀,你们随意。”
“你敢,有英王爷在,有本官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曹松骂道。
“我就敢,曹将军,你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我不是不听你们的,我要保证,我儿子死了,那群狗杂种和他们全家得陪葬。”阿塔叫道。
李昭瑢说:“好了,别吵了。这样吧,那些投降的匪徒,他们家人先放了,可行?”
“行,投降了就不杀。”阿塔立刻说道。
教学楼的第三层。
巴东手下人已经不多,他带着人手退到三层的一角的办公室,安排身边就留了两个,其余安排到窗口、门口警戒。
“你们两个很奇怪。”巴东看着安然坐下的巴格尔和李永忠,说道。
巴格尔反问:“哪里奇怪?”
“你们怎么不害怕。”
巴格尔的回答出乎巴东的预料:“习惯了。”
“习惯?”
巴格尔说道:“察哈尔王的私牢、理藩院的大监和安全局的诏狱,我都去过。论起阵仗,你不如他们。论狠辣,你也不如那些人贩子和黑矿主。”
巴东疑惑:“如你所说,你就是巴格尔,可是阿塔说你不是。”
巴格尔笑了笑:“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说我是巴格尔,你不信,说不是,你也不信。你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而且我是不是巴格尔,你的对待都不会有区别。”
巴东想了想,感觉巴格尔说的没错,又看向年轻的李永忠。李永忠耸耸肩:“几年前,裕王爷为我父亲请功,皇上赐我家国姓,赐我们兄弟中一人姓名。父亲选中了我接受这等殊荣,是因为我有两个优点。其一是我学习好,在伊犁归化学堂,我是第一名。成绩好到了,我爹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毕竟我的母亲曾经只是一个女奴,而他一直被认为不够聪明,看账本都跟看天书一样。”
听了这话,巴东轻松一笑:“那阿塔为什么还要选你呢?”
“那是因为我第二个优点,胆子大,不怕死。在归化学堂,我和十几个王八蛋打架,被打的半死也不肯求饶。我爹在调查了我母亲能接触过的所有男人,只有他有这个胆子,也就确定了我亲生的。我胆子大,而且我觉得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李永忠平淡的说道,这种平淡巴东没少见过,毕竟他在边境战场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亡命徒。
巴东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死定了。就因为外面管事的人是阿塔,你的父亲就是一个没脑子的王八蛋。他肯定杀了我。”
“不一定,现在可不一定是我父亲管事。”李永忠说。
巴东疑惑,李永忠继续说道:“回京述职的西疆镇守将军曹松现正在轮台。但他也未必掌管外面的局势。”
“那谁管?”
“你刚刚放走的人,图书馆三楼的家伙,帝国亲王,李昭瑢。”李永忠看着巴东的眼睛,微笑说道。
巴东大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一点。如果他知道图书馆里被困的是李昭瑢,他拼命也会劫持其为人质的。毕竟那才是保命的牌。
李永忠低头,脸上露出笑容,能在临死之前激怒巴东,实在是一种令人开心的事。
“你笑什么?”
“我想起开心的事。”李永忠摊开手,一本正经的说。
巴格尔闻言也笑了,巴东又问:“那你笑什么。”
“我也想起开心的事。”巴格尔如此回答,他知道,这样回答,巴东会更生气。
“你们是在激怒我,对吗?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巴东说道,他想了想:“就是不知道谁先死。”
“应该是我。我是阿塔的儿子,刚才让你很生气,所以当你想杀人的时候,多半会给我一枪。”李永忠说。
“也许是我,因为只要你开枪,我就会反抗。李永忠或许会中一枪,但我肯定挨很多枪,死的比较快一点。”巴格尔给出了一个理性的分析。
李永忠接口说:“但更有可能是你,巴东。无论是在这里,还是等你出逃的时候,很大可能会有一发子弹打中你。如果没打中,那一枪肯定是我父亲开的,他用枪实在不怎么好。”
巴东笑了:“我可不想把性命交给阿塔那个蠢货,既然我必死,不如让臻主来决定。”
“怎么决定?”巴格尔问。
两把左轮放在了桌子上,巴格尔说:“我想起了一种游戏.......。”
“没劲。”巴格尔抢先说道。
“什么?”巴东不解。
巴格尔说:“你说的肯定是轮盘赌,往左轮里塞一颗子弹,各自朝着自己的脑袋开枪,看谁先死,对吗?这种游戏在亡命徒中很盛行,我有一个叫纳亚的朋友对此很擅长,他小时候擅长开台吉家的锁偷东西,长大了会在赌场出老千,再大一点就擅长轮盘赌了,他喜欢用这种办法审讯,他手法很快,你根本看不到他塞进去多少子弹。
作为他的朋友,我也很擅长,而纳亚唯一输给的人就是我,当然了我们没有用命玩。”
“所以呢?”
“所以.......咱们两个玩轮盘赌吧。就怕你不敢。”巴格尔摊开手很平淡的说道。
巴东脸一冷,他自诩无畏,更是不怕轮盘赌,于是乎立刻坐在椅子上,说道:“好,就我们两个赌!”但是这话说完,他突然笑了,大笑了好一会说:“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巴格尔了,刚才你是在故意挑衅我,想要把李永忠挡在轮盘赌这个游戏之外。”
被识破了机谋的巴格尔脸色有些尴尬,李永忠却平淡回应:“巴格尔先生做不到。”
“当然,我不可不傻。”巴东用枪敲打了一下桌面。
李永忠正襟危坐,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因为我本就没想置身事外,这个游戏很好,勇敢者的游戏我必须参加。”
“你个蠢货!”巴格尔想不到李永忠竟然主动入局,立刻骂道。
而李永忠报以歉意的微笑:“不,我是莽夫的儿子,自然也要做一个莽夫,而且我不认为现在的局势下可以保住性命,如果必然是死,死的应该绚烂一点,有趣一点。”
但是巴东却摆摆手说:“但是我不准备给你这个机会,你是我手下这些弟兄的保命符。”
“为什么不包括你?”
巴东笑道:“因为你的父亲,今天我铁定死在这里。”
阿塔在外面对匪徒的威胁是非常有效的,毕竟他们暴动是一个意外,所以巴东让那些不可靠的家伙都出去了,留下的这几个人不仅是巴东的生死弟兄,还有一个共同点,无牵无挂,这些人大部分是波斯人,原本是俘虏,被西热麦江收入麾下,根本没有家人能被阿塔威胁,要么家人早就随西热麦江的儿子先一步去了印度。
唯有巴东是特殊的,他的一脚老小都在外面,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手下这群人留一条活路罢了,巴东本人还是不想牵连自己家人的。
李永忠坚定的摇摇头,说道:“现在我也相信这位真的是巴格尔先生了,因为这一点,我不想退出。所以你最好让我参与进来,否则就别怪我不配合了,打将起来,我死了,护身符就没了。”
“你真够狠的!”巴东想不到自己成了劫匪,还会被人质威胁,心想这不怕死的人质是真的难缠。
“你真够蠢的!”这是巴格尔给李永忠的评价。
李永忠不在乎,摊开手说:“我先于巴格尔和你赌。”
巴东咧嘴一笑:“好,既然你这么有勇气,那就玩大一点,我们装两颗子弹。”
说着,巴东打开弹巢,在里面放了两颗子弹,旋转弹巢之后,问李永忠:“谁先来?”
“抛银元决定,怎么样?”李永忠问。
巴东竖起大拇指:“够公平!我要正面。”
巴东拿了一枚银元,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却是反面,巴东无奈耸耸肩:“看来我今天运气不是特别好,不过没关系,在玩命的时候,我运气很好。好了让一切交给臻主吧。”
说着,那拿起那把左轮手枪,冲着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枪,咔哒一声,击锤落下,却没有响,巴东呵呵一笑,说道:“我说过,玩命的时候,我运气很好。看来臻主仍然在庇佑我,现在轮到你了。”
说着,巴东把枪瞄准了李永忠,继而咧嘴一笑,巴东直接把枪放在了李永忠的面前,李永忠的手还未触碰的那把枪,却被巴格尔打断了:“等等。”
“等什么?”巴东问。
巴格尔轻拍李永忠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问道:“巴东,你刚才在这把能装六颗子弹的左轮枪里装了两枚子弹,请问,你是让两颗子弹挨着,还是两颗子弹分开,如果是分开,是空隔着一个,还是两个?”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轮盘赌和你家那臻主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本质上就是个数学中的概率问题。”巴格尔说。